當馮羽姝拽著蘭花來到水井邊時,早有一大圈人圍著,管家正忙著疏散下人,找身強力壯的人將死去的小梅用白布蓋住,抬走。大夫人二夫人派了人來詢問,兩位少爺都在,包括作為客人的樂梵.
死個丫鬟不算怪事,怪的是這個節骨眼兒上死人,還是死于非命,不得不令人思量。
樂梵悄眼打量著劉家的兩位少爺,大少爺緊緊盯著死去的小梅,臉色差的任誰都看得出來。而二少爺則滿臉深沉,看似沒有變化,囑咐著管家料理,但眼角仍泄露些許端倪。
趁著旁人都在看熱鬧,他走到馮羽姝身邊,不動聲色的低問︰「認識嗎?」
「小梅,之前在劉老爺院中當差,昨天還見二少爺,臉色喜氣洋洋的。累」
「你小心點兒,這劉家莊的戲正式開場了。」樂梵說完就走開了。
蘭花沒注意他們的交談,滿月復心思都在死去的人身上。壯著膽子上前看了一眼,驚嚇的連忙退回來,拍著胸口道︰「太嚇人了!怎麼會這樣啊?」
這時一旁的丫鬟也議論道︰「真是想不到,昨晚上她還跟我說,等到大少爺和三小姐的婚事一過,她就要離開了呢。我欠她的一百文錢,她說不要了,算是姐妹一場,送給我了。檬」
「是啊是啊,她一下變得好大方,我一直喜歡她那根銀簪子,昨晚吃飯時又羨慕了一句,她當場就從頭上取下來送給我了。」
蘭花眼眶紅紅,說︰「她吃完飯來找我說話,又跟我講她很想家,很想回去看看爹娘。我還說,當初她是被賣來的,哪里能走呀?又沒人給她贖身。她卻只是笑,好像一定有辦法離開似的。」
「她攢了很多錢嗎?」馮羽姝故意這麼問。
「哪有什麼錢啊。」蘭花嘆息的搖頭︰「咱們做丫鬟的,月錢又不高,她也是在兩年前才有錢拿的。她平時很看重錢,一點兒都舍不得亂花,說要攢錢給她娘治病,還想讓她弟弟讀書,哪里知道會這樣啊。」
馮羽姝就此判斷,小梅是劉老爺院中的人,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並以此為籌碼得到了某人的承諾,不僅可以被放出去,而且還有大筆賞錢。總覺得就是二少爺劉善文!
現在的問題是,小梅一死,死無對證,怎麼辦呢?
馮羽姝心急,卻見那個人滿臉悠哉悠哉,不僅不擔心,更無對死者的憐憫。也不知為什麼,一口氣堵在心口,就是不舒服。
小梅之死,除了知內情的人,其他人很快就忘了。
大夫人二夫人各自賞她些銀子,派人通知她家人,將她的尸體領了回去。對外宣稱,小梅是在井邊打水,失足掉下去淹死的。小梅家人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雖然死了女兒傷心,但見主人如此慷慨,千恩萬謝,對主人家的說辭竟沒有半分質疑。
夜里,馮羽姝悄悄來找皇子。
「你打算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的看著再死人嗎?」
「你別急,我現在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只是缺乏證據。」樂梵沉吟了片刻,道︰「我們就來個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她不太明白,他指的是哪條「蛇」?
他對著她低聲說了幾句,自信笑道︰「只要消息一散出去,他絕對會有動作!」
馮羽姝一听,也覺得是個好主意。
不過兩天,一個消息傳遍了劉家莊,人人都在議論︰周祥翻供,大理寺說衙門審案事實不清,有屈打成招之嫌,發回重審。
這下,著急的可不止一個人。
劉善禮一得消息就找到劉善文,質問道︰「現在事情怎麼鬧成這樣?是不是小梅的死被人知道了,以為和案子有什麼聯系?不然,本已認定的死罪,怎麼突然又重審呢?」
「大哥,你先別急。」話雖如此,劉善文的心里同樣急︰「我們還有機會,案子不在大理寺復審,而是發回了縣衙。你別忘了,衙門里頭我們可是打點了一兩千的銀子。」
「那又怎麼樣?現在大理寺壓了下來,周祥又死活不認,縣衙若深挖,你我怎麼辦?」劉善禮越想越慌,更怕劉香雪趁此來找他,要他再去衙門打點。
「哼!他既然死活不認,那就讓他再也開不了口,一勞永逸,你我都安心。怎麼樣?」劉善文滿眼狠毒。
「你是說……」劉善禮會意過來,卻反問道︰「他這種死囚,定然看押的很嚴,怎麼才能……」
劉善文冷笑︰「大哥,你糊涂了,沒听說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嗎?何況,我們使的可不是小錢,能讓磨推鬼!」
「好!」劉善禮怕周祥出來,最後會害得他人財兩空,一咬牙道︰「事情你我都有份,銀子一人出一半,但是一定要做的干淨利落,不能落下把柄!你有可靠的人?」
「這個大哥放心,絕對查不到我們頭上。」劉善文說到最後,笑著提醒︰「不過,丑話我可是說在前頭,之前你我商定的事,大哥若是反悔,可別怪我無情!」
劉善禮臉色微變︰「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反悔!」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二少爺,人找好了。」一人從門外進來︰「是個叫花子,我給他找了個舊衣裳,將事情都跟他講了。他一听事情結束就有十兩銀子拿,立馬就答應了。少爺想什麼時候動手?」
「夜長夢多,就今晚。」劉善文指著早已裝好的一籃子酒菜,冷笑︰「東西都備好了,馬上就去,記住,不要說錯了話。」
「是!二少爺放心。」
馬車駛出劉家莊,直入衙門大牢。
又一番叮囑後,換過裝的叫花子提著食籃來到大牢門前,滿臉討好的笑,並遞上銀子︰「請大爺們行行好,我們家三小姐讓我來看看周祥。」
獄卒打開布包一看,整整齊齊白花花的一百兩大銀,便將他放進去了︰「有話快說,他可是重犯,別上頭發現了,我們可是遲不了兜著走。」
「是是是。」叫花子進了大牢,被帶到最里面的牢房,這間牢房里只關著周祥一個人。他照著別人的吩咐,對躺在稻草上的人喊道︰「是周祥嗎?我是三小姐讓來的。」周祥一听就坐起來︰「三小姐?」.
「這是三小姐讓我帶給你的,說你在牢里受苦了,一定要我看著你吃,好回去回話。」叫花子將食籃里的酒菜端出來,隔著牢門,擺在他面前。
「三小姐還好嗎?」周祥滿頭蓬蒿,渾身是傷,腳腕上帶著粗鐵鏈,牢牢的固定在地上。看到這頓豐盛的酒菜,誤以為是最後一餐斷頭飯,所以獄卒才破例放人進來。眼眶一紅,哽咽道︰「替我轉告三小姐,我周祥能夠認識她,是三生有幸,我是有非分之想,可絕對沒有殺害老爺,我是被冤枉的。下輩子,我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她的恩情!」
叫花子哪里對得上話,怕說錯,萬一拿不到銀子就慘了。擺了酒菜,催促幾句,便收拾了食籃走了。
出了大牢,馬車在街角等著,叫花子剛上車想拿報酬,等待他的卻是劃過脖子的冰冷匕首。帶著叫花子的尸體,馬車快速離開了城,在深山林子里,尸體被埋入一個事先便挖好的土坑。
這件事可以說是干淨利落,即便事後追查,也有代罪羔羊。劉善文自認為很滿意。
凌晨一大早,衙門里的嚴捕頭帶著人來了,兩位少爺在前招待。管家讓人來傳話,馮羽姝前去送茶,頭一抬,當看到來人是嚴翼,馮羽姝驚嚇之下險些將茶給打翻。
嚴翼快速的伸手接住,瞥了她一眼,說了句「小心些」,便沒再多理會。
馮羽姝心跳加速,不敢出聲,低著頭就走了。
出了門,她悄悄站在背出偷听。
門里,單听嚴翼說道︰「昨夜周祥在獄中中毒身亡,經仵作驗查,是酒中被下了砒霜。而獄卒說,昨晚莊中的三小姐曾派人買通獄卒,給周祥送過酒菜。嚴某今天來,便是奉命向三小姐詢問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