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正被昨晚的事情所煩憂,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看陳靜︰「怎麼了?」
陳靜在我對面坐下,猶自怒容滿面︰「前些日子我不是告訴你有人貼龔局長的大字報,說他貪污受賄腐敗嗎?後來我听說還有人寫信到市紀委和檢察院舉報他了,他可能也得到了訊息,暗地到處調查是誰暗算他舉報他的,不知怎麼的,懷疑到了我老爸頭上,向外放風說是我老爸打擊報復他,誣陷他的清白,反咬一口說我老爸才是貪污腐敗的典型,指使人寫信到紀委去檢舉我老爸」
我看著陳靜︰「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舉報到紀委,是應該保密的吧,那龔局長和你老爸都是怎麼知道有人舉報的呢?」
陳靜說︰「這個你別問了,反正有門路,這年頭,前頭舉報,後面舉報信到了被舉報人手里的事情都能發生,還有什麼不能做到的?」
我說︰「哦那舉報龔局長,是不是真的是你老爹指使人干的?」
陳靜搖搖頭︰「我老爹沒那個興趣,他這人是絕對不會干這個的,雖說他有時候對龔局長的作為有些看不慣,但是,頂多也只是在家里說說,至于說到舉報,他一來無憑無據,二來沒這個想法」
我說︰「嗯那你老爹是不是有什麼經濟上的把柄被龔局長抓住了,所以被舉報了?」
陳靜搖搖頭說︰「這更不可能,我老爹從來是很注意這一點的,平時送到家里的小禮物會收下,但是也都是給人家回禮,價值基本相當的,至于送錢的,一律拒之門外,從來是不收的,這一點,我很清楚,我老爸的為人和風格我很清楚的!」
我笑了笑︰「那就行了,兩袖清風,心里坦然,他就是檢舉揭發也得逞不了的,反倒正好證明了你老爸的清白!」
陳靜說︰「正是如此,那舉報我老爸的所謂罪名,經過調查核實,沒有一件是真實的,都是編造的」
我說︰「那龔局長為什麼會認定是你老爹干的呢?」
陳靜說︰「小人之心唄,我老爹是局里的二把手,龔局長認定我老爹想早一天把他擠走,自己好扶正當局長,所以,他就認定我老爹是在不擇手段想干掉他,所以他就要反戈一擊下了手」
我說︰「那不也白搭?他又不能撤你老爹的職務,奈何不了你老爹的!」
陳靜說︰「他現在在給我老爸穿小鞋呢,在局里處處掣肘我老爸,在工作上架空,以局黨組書記的名義背著我老爸開黨組會,將我老爸分管的幾個主要業務科室全部弄走,直接由他分管,讓我老爸只分管局里的人才交流中心,還有,打著節約經費的名義,將我老爸的專車給收了回去,我老爸出去辦事情,到辦公室有好車,辦公室就故意刁難,說車都不在家現在,我老爸在人事局是有職無權,成了空擺設,甚至局黨組開會,我老爸都不知道,沒人通知他參加你說,這龔局長差勁不?」
我說︰「差勁!不過,你老爹這樣倒是清閑了,樂得個輕松!」
陳靜說︰「你說的輕巧,我老爸是人事局二把手,現在成了這樣,你說,臉面上多難看,其實,我老爸這人官欲不是很強,一步步混到現在這個位置,他已經很滿意了,根本就無意和龔局長爭什麼老大的位置,但是,我老爸在局里的人緣很好,對人事工作很熟悉,業務方面是內行,而龔局長是從別的部門調來的,只知道會當官擺架子,根本就不懂業務,整天不懂裝懂亂發指示,下面的人都暗地怨聲載道,所以,他自己心虛,倒打一耙唉我爸這幾天基本都不去上班了,請了病假,整天在家喝悶酒,我看了心里真難受」
我理解陳靜作為女兒的心情,安慰陳靜說︰「福兮禍兮相依,不要看眼前,事情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沒事的時候,你多安慰安慰你老爹!」
陳靜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我安慰我老爸的時候,他也這麼說過,反倒成了安慰我了,我今天去給老爸買根魚竿,讓他釣魚散心去!」
我說︰「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正好利用病假的時機,休養生息!」
陳靜說︰「本來我心里挺郁悶的,和你這麼一聊,心里好受多了!」
我說︰「你知道不知道是誰寫的舉報你老爸的舉報信呢?」
陳靜猶豫了半天,沒說話。
我說︰「不方便就不說好了,這話我本來就不該問的!」
陳靜眨眨眼楮,思忖了一下,然後將嘴巴湊近我耳朵,壓低嗓門︰「劉飛!」
我吃了一驚︰「他?!你怎麼知道的?」
陳靜說︰「具體我怎麼知道的,你就別問了,反正檢察院的那封信信封上的字體是他的,紀委的,我也不知道!」
我猛然想起陳靜的表姐在檢察院反貪局工作。
「老子背後指使,姑爺鞍前馬後伺候,配合地不錯!看來,劉飛對這個局長老丈人忠心耿耿!」我說了一句。
「劉飛這種人,看到老丈人正得勢,自然會拍好馬屁的,再說了,老龔位子穩穩的,對他也不無好處,不然,他干嘛要找小龔做老婆呢!他的愛情和婚姻,是與個人的政治前途緊緊捆綁在一起的,是密不可分的!」陳靜說。
「這樣的人其實在官場是很多的,在每個人的身邊,幾乎都能看到這樣的角色。」我說。
「這話不錯,」陳靜點點頭︰「在中國的官場,男人像劉飛這樣的,到處都有,女人呢,如梅玲那樣的,幾乎每個單位都有一個類似的,這也算是一大風景吧!」
我笑了下︰「這說明,現在的很多單位領導都是難過美人關的,也說明,梅玲這樣的女人在中國的官場上,是很有滋養和發育的土壤的,很適合生長!」
陳靜又看著我︰「關于劉飛的事情,千萬保密啊!說出去,會有大麻煩!」
我說︰「你不相信我,就不要告訴我嘛,我是那種喜歡傳話的人嗎?」
陳靜說︰「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天下的男人,除了我家人,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我叮囑你,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事實在是很重要,不可外泄,否則會給其他人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我說︰「我明白的,你放心好了,我會爛在自己肚子里的!」
陳靜笑笑︰「或許以後可以說,但是,目前是不適宜說的。」
我說︰「劉飛為自己的老丈人做這種事情,是不遺余力的,你可要讓你老爸多提防點!」
陳靜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倒要看看,這個人到底還能玩出什麼新花樣?」
我說︰「官場有時候真的是很險惡的,為了自己的仕途,為了自己的官位,為了自己的利益,都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可以置對方于死地」
陳靜說︰「是的,基本是如此,曾經我問過我老爸,是官場險惡還是商場險惡,我老爸回答說,商場最多是破產,官場卻可以要命。」
陳靜的話讓我心里一震,雖然我目前還沒有得到對這句話的驗證,但是,我卻牢牢記住了這句話。
和陳靜聊完天,我心里又回到了柳月,又在想著柳月,想著昨晚的事情。
我出了辦公室,模出大哥大給柳月打電話,很快通了。
「柳月,是我!」我說。
「哦是你!」柳月的聲音很沉靜,听不出什麼異樣,但是,沒有了往日的那種詼諧和活潑。
「你忙嗎?在辦公室嗎?」我說。
「不忙,我不在辦公室,在江邊溜達呢!」柳月輕聲地說。
我說︰「那你在哪兒等我,我也去溜達溜達」
柳月沒有說話,掛了電話。
我覺察出柳月的心情不好,甚至是很低落,我于是急匆匆趕到江邊。
在江邊,我看到了柳月,正坐在一個石凳上,手里拿著小石頭,往江水里一個個地扔。
我走到柳月身後,靜靜地看著那一個個小小的石頭轉瞬間消失在渾濁的江水里
柳月似乎覺察到了我的到來,但是沒有回身,依舊靜靜地坐在那里。
我沒有說話,看著柳月消瘦的背影,看著柳月那被夏日的微風吹動的頭發
一會兒,柳月手里的小石子扔完了,嘆了口氣,然後拍拍手,站起來,回身看著我,抿了抿嘴唇,笑了下︰「你沒事了?」
我點了點頭︰「嗯」
柳月看著我的神色,說︰「怎麼?不開心?」
我說︰「你很開心?」
柳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接著說︰「我不知道什麼是開心,也不知道什麼是不開心,渾渾噩噩過吧!」
我說︰「昨天晚上,我很生氣王巧玲和黃鶯的作為,也很為小許的話難堪」
柳月轉臉看著江面,沉默了,一會兒說︰「嘴巴長在各人的臉上,人家心里想什麼,說什麼,是無法阻攔的,昨天,其實,開始我也很生氣,很憋屈,我發了那麼一通言論,昨晚我幾乎沒有睡覺,可是,現在,我沒事了,我想通了,人生啊,就像這滔滔江水,隨波逐流吧,不管中間怎麼蜿蜒曲折,最後仍然還是要歸結到大海里去,不管人生怎麼折騰,最後的結局還不都是一樣,活得那麼累,干嘛啊,還是隨它去吧昨晚,我其實最擔心的不是她們怎麼指責斥罵我,而是怕你的火爆脾氣上來,一發作,弄的不好收場畢竟,大家還都是朋友,為了我,沒必要」
我心里有些難過,看著柳月蒼白的臉頰,說︰「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我昨晚也幾乎沒有睡著我想了一夜」
柳月嘆了口氣︰「唉不要這樣,不要擔心我,我會很好的,我現在已經好了,你看,是不是?」說著,柳月沖我笑了笑。
我說︰「你的笑很牽強!」
「是嗎?我覺得很自然很正常啊!」柳月依然努力笑著。
我說︰「在我面前,你不要再遮掩了,我看得懂你的心,我不想讓你在我面前還這麼累!」
柳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斂了笑容,默默地低下頭,一會兒又嘆息了一聲︰「講話干嘛這麼直白,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我說︰「沒必要,我希望你在我面前表現出真實的自己,就是你遮掩,我也能看透!我知道你現在心里很難很難」
柳月抬起頭,看著我,伸手輕輕捋了捋頭發,輕聲說︰「唉做人難,做一個女人更難」
我緊緊咬住嘴唇,看著柳月。
柳月垂下眼皮,輕聲說︰「我知道,我很多時候是在為別人活著,我戰戰兢兢地看著別人的眼色,生怕越雷池一步引來萬劫不復的災難和後果,我活的甚至沒有了靈魂和這其實不是我的個性,不是原來的我,我其實很想為自己活著,活出一個精彩的自我,可是,我終歸是做不到,我努力掙扎著想讓自己的精神毀滅,但是,有些東西卻始終無法揮去,就好像是如影相隨的心魔我從來不想去傷害任何人,我現在沒有任何想法,只想讓自己安靜平靜地走完這一生,可是,即使這個簡單的願望,我也難以實現,從有些不可預知的東西出現,總有些叵測的干擾出現為了我心里的安寧和歸宿,我可以忍讓,可以屈就,可以順從,可以憋悶,但是,我換來的是什麼呢?是一步步的緊逼,是得寸進尺的壓迫,還有,那些從天而降的莫名其妙的污水和叱責,那些不明就里的誣陷和暗算唉,做人難啊,真累」
我心里愈發苦澀,說︰「我知道你心里是很難很苦啊,我知道你一直在容忍著小許,你一直在讓著她,可是,她自己渾然不覺,愈發一步一步」
柳月說︰「你不要這麼說,我不是在讓著她,我是在彌補自己對她的愧疚,我對不住她在先,我這是應該得到的報應,我現在,對你和小許,沒有別的想法,就希望你們能好好地在一起,希望你能開開心心地工作生活,能看到你們的幸福,能看到你的快樂,我就知足了至于王巧玲和黃鶯,她們對我如何,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她們是自己對自己不自信,心里發虛,才會轉嫁于我,為自己找一個合適的借口和理由,自己的幸福,最終還要自己去努力,去爭取,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我掏出一支煙點著,默默地吸了幾口,看著江水發呆。
柳月站在我身邊,說︰「這事不要多想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隨它去吧,想多了也無益,我自己的生活,我會安排好的或許,我真的該為自己活著了,我得有自己的活法了人生就這麼短短幾十年,過去的,永遠也不會再回來,凡事都有一個度,能忍的,該忍的,我去忍,不能忍的,不該忍的,我或許應該去直面,去抗爭我發現自己活得越來越沒有自己的個性了,我的性格,我的本性,其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生活改變了我,現實改變了我,我活得越來越沒有自己了人生的路上,雖然習慣了一個人尋找,有時跌跌撞撞,有時磕磕絆絆,但我執著的心從未曾改變過,無論怎樣的決定,相聚還是分離,無論怎樣的我,流淚還是大笑,都是真實的我。我承受我該承受的,無論好的還是壞的,只要我下定決心,每一個決定,都意味著一個轉折,我有我的選擇,我走我的路…」
我說︰「是的,你應該這樣!」
柳月淒然一笑︰「說歸說,做歸做,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我說︰「我了解你,只要你想做的,你就會做到!」
柳月苦笑︰「我會努力去做到的,但是,也未必都能做好!」
我說︰「你在我眼里,任何時候都是一個成功者,沒有任何事情能把你擊垮!」
柳月說︰「那是你在看我,我最了解我自己,我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堅強和堅韌!」
我說︰「這是我的希望!」
柳月點點頭︰「我明白,我理解,我懂的人生總是這樣矛盾和糾葛,小時候,我希望自己快點長大,長大了,卻發現遺失了童年;單身時,開始羨慕家庭的甜蜜和幸福,當真正擁有時,卻又懷念單身時的自由。很多事物,沒有得到時總覺得美好,得到之後才開始明白︰我們得到的同時也在失去。到如今,我知道我失去了什麼,卻不知道我得到了什麼我們一生當中,並不可能只愛一個人,但往往有一個人讓你笑得最甜,讓你痛得最深,往往有一處美麗的傷口,成為你身體上不能愈合的一部分!」
柳月的話擊中了我的心坎,我的心起落不停,忽遠忽近,空蕩飄渺起來
柳月又說︰「我一直在讓自己學會低調,我知道取舍間,必有得失。我知道做自己的決定,就要準備好承擔後果。我明白,在慎言,獨立,學會妥協的同時,也要堅持自己的底線。我清楚,付出並不一定有結果。我不識提醒自己,過去的事情可以不忘記,但一定要放下。我不斷鼓勵自己,要快樂,要堅韌,要溫暖,給予真誠」
我點了點頭︰「嗯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我不想看到你的憂郁和苦楚,我想看到你發自心里的快樂和輕松,我知道你今天心里不會痛快,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柳月笑了,顯得很開心的樣子︰「那麼,你現在心里是否舒暢了呢?」
我說︰「你呢?」
柳月說︰「和你說了這麼一會兒話,好了,呵呵我很好了」
我說︰「你好了,我就好了!」
柳月呵呵笑著︰「有時候,同樣的一件事情,我們可以去安慰別人,卻說服不了自己-其實呀,每個人,在困惑苦悶的時候,都需要身邊有朋友能夠開解一下自己,其實,並非我們不懂得那些道理,只是我們特別需要听到別人把它再復述出來,以來驗證和堅定那些道理的合理性,呵呵好了,不說這個了,開心點,來,我打個水漂給你看」
說著,柳月彎腰撿起一個石片,用力往江面扔去,嘴里開始數著︰「一、二哎——就只有兩個啊你來,你打一個我看看」
我撿起一個石片,擺好姿勢,用力往江面近似于平行的角度扔出去,石片在水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在江面上點出一個又一個波點。
柳月嘴里念叨著︰「一、二、三七、八、九哈哈,九個啊,你好厲害你真棒!」
听到柳月表揚我,看著柳月歡快的神態,我心里感到了一陣溫馨和寬慰。
接著,柳月和我在江邊繼續打水漂玩,輪流打水漂,柳月的額頭冒出了細汗,但是眼里的神情很愉快。
玩累了,我和柳月坐在江邊的草地上,靜靜地看著江水流淌,看著江里的小船在漂流,誰都不做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我突然有了一種久違的感覺,這感覺是什麼,我說不出。
我和柳月距離很近,但是身體沒有任何接觸,微風吹來,我聞到了柳月身體上那熟悉的味道,心里一陣猛跳,不禁有些心神蕩漾。
一會兒,定了定神,我轉移自己的思緒,和柳月說起了陳靜今天告訴我關于龔局長和她爸爸的事情,當然,我記得對陳靜的諾言,沒有提劉飛的事情。
柳月听完,神情淡然︰「這種事,在官場司空見慣,這還是小事,官場里更凶險的事情多著呢,官場的險惡不是其他行業可以比擬的!你現在應該說還沒有真正涉足官場,或者可以說是在官場的邊緣,等你真正涉足了,你會發現,官場里暗流涌動,陰雲密布,廝殺博弈不休,很多都是你死我活的斗爭」
我說︰「混官場,看來是要練就一陣厚臉皮、黑心腸的本領,我現在功夫確實還不到家!」
柳月笑起來︰「可以換個說法,厚臉皮呢,叫做心理素質好,黑心腸呢,叫做遇事果斷嚴格處事,換湯不換藥,實質都還是一樣的這個功夫或者說本領不是一天兩天可以練就的,是需要在不斷的摔打和跌爬中積累形成的你呀,慢慢去摔打吧但是,江峰,記住,不管如何摔打和磨練,都記住,不要忘記了做人的本質,我們可以勾心斗角,可以爾虞我詐,可以競爭廝殺,但是,做人的本分不能變,做人的品質不能變,這是一個原則!」
我點點頭︰「嗯」
柳月說︰「現在的官場,可以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還可以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就是我對目前官場的綜合印象。有的人,當他沒當官時,竭力裝出一副忠厚、平易近人的樣子,對自己的上司表現得極其謙恭卑下,一旦得勢當官,狐狸尾巴就翹起來了,不撈白不撈,不貪白不貪,利用手中職權掠取各種利益,甚至對老上司倒打一耙,落井下石,良心不可謂不狠毒,手段不可謂不陰險」
柳月說這話的時候,我一下子想起了劉飛,我說︰「我覺得劉飛就是這樣的人,他就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來,別看他現在對馬書記和梅玲如此恭順,以後怎麼樣,難說。」
柳月說︰「呵呵你對號入座倒是挺快的!還有一種人,剛當官時,還能與群眾同甘共苦,不貪不佔,久而久之,捧的人多了,逐漸放松了自己的思想改造,對金錢、名利、**難以抵擋,逐步月兌離群眾,追求享樂,發展到受賄索賄、縱情婬樂,最後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
我一下子想起了馬書記,張了張嘴,沒有說。
柳月看了看我,笑了笑︰「還有的人呢,對厚黑學研究恨透,表面是人,背後是鬼,臉皮很厚,當面笑哈哈,背後捅一刀,讓被捅的人還要感謝他,這種人為官臉皮很厚,心腸卻很黑,結黨營私、拉幫結派、排斥異己,一朝得勢,滴水撥不進去,一旦失勢樹倒彌猴散這是最可怕的」
我安靜地听著,心里又開始琢磨。
柳月笑著說︰「別對號入座了,很多人是綜合體,幾種現象都有的。」
我說︰「也有的人為人堂堂正正,為官清清白白,但也得罪不少人,卻被東貶西貶,不受重用」
柳月點點頭︰「這樣的人也不少的,我們呢,要做你說的這種人,為人堂堂正正,為官清清白白,但是,要學會處世,盡量不要得罪人,當然,一個人不得罪,也是不可能的,希望我們不要被東貶西貶,不受重用就好了,呵呵」
我點了點頭︰「嗯我覺得你這方面其實做的很好,而我做的不好,我覺得你以後能當大官,我就不行了」
柳月笑起來︰「呵呵恐怕這不是你的心里話吧,你自己其實覺得你能做好的,你是希望我也能當大官,你也做大官吧,呵呵趁著年輕,我們要多做一些夢,然後去努力實現,可能現實會讓我們一次次失望,但不能絕望,相信堅持下去定能收獲幸福哎——什麼叫大官啊,這官做到什麼程度算大啊?這官大起來是沒有止境的,對一個農民來說,見了鄉長,那就是大官,對于我們這樣的人來說,見了市委書記,也算是大官了,凡事都是相對的還是凡事順其自然最好,不必刻意去挖空心思鑽營」
我說︰「嗯專門心思去鑽營,其實很累的,我也不願意這麼去做你看,梅玲和劉飛,我覺得他們其實活得也很累」
听我提到梅玲,柳月的眼神動了一下,說︰「梅玲是很善于鑽營的,她不是逼不得已去鑽營,而是自己喜歡去鑽營,對鑽營抱有濃厚的興趣,當做了一種享受」
我說︰「梅玲對你一直抱有刻骨的嫉妒,你要多提防她,這樣的人,不能一味忍讓,對于她的陰招和暗算,你適當的時候,或許應該回擊她一下!」
柳月笑了︰「我不和她斗,沒意思,逗起來,恩恩怨怨何時休?知道嗎,江峰,我一直認為,最好的報復不是毀掉一個人,更不是毀掉自己,而是過得比她們都幸福和快樂。這句話,我想和你共勉!」
我認真地听著,點點頭︰「嗯」
看著柳月,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女人要麼是天使,要麼是魔鬼,天使般的女人是一所學校,讓壞男人寧靜致遠,一心向上。魔鬼般的女人是一杯誘惑的毒酒,讓好男人迷醉,萬劫不復。
而柳月,就是天使,是我心目中永遠的天使。
下午,在辦公室,我接到了劉飛的內線電話︰「江主任,梅社長有請,請你去她辦公室去一趟。」
「哦什麼事情?」我說。
「不知道,應該是好事吧!」劉飛笑呵呵地說。
「好吧,我這就過去!」我說。
梅玲找我去她辦公室的時候很少,因為我們記者部畢竟不屬于她分管,我在工作上和她打交道的時候不多。梅玲現在很會擺譜,找人都不是自己直接打電話,而是安排辦公室通知。
報社有這派頭的,只有她和馬書記,其他黨委成員都不是這樣。
不知道梅玲找我干嘛,我估計沒什麼好事!
想起梅玲,我就想起了王巧玲和黃鶯聯合起來對柳月出擊的事情,二人好像手里都攥有柳月的把柄,我想這個把柄的來源地應該是梅玲這里,至于王巧玲是如何從梅玲這里知道的,我不得而知,或許是經王勇中轉的。
但是,我又覺得,針對柳月的行為似乎是有計劃有預謀的,王巧玲和黃鶯只是被利用當做了槍頭子,打前陣的工具,自己渾然不覺。憑梅玲的性格和腦子,她似乎策劃不出這麼周全慎密的計劃來。我不禁又下意識想起了腦海里忽而閃現的那模模糊糊隱隱約約的幕後黑手,會是誰呢?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只黑手在幕後推動呢?還是我自己神經過敏,多慮了呢?
來不及多想,我放下電話,去了梅玲辦公室,王勇也在里面。
我一進去,王勇就熱情站起來笑臉迎接,遞給我一顆中華煙,親熱地為我點著。
梅玲招呼我坐下,然後擺弄著手里的一直圓珠筆看著我說︰「江主任,實業公司聯系了一筆業務,是南江縣政府正在建的新招待所的裝飾業務,這個招待所是按照三星級標準建設的,裝飾要求很高,也很豪華,是個大項目,咱們的實業公司有專門成立的裝飾工程業務隊,想把這個項目拿下來,實業公司打了報告給我,我呈報黨委,黨委已經批準了,這個項目前去競爭的不少,听說要競標,我們的想法呢,不管他競標不競標,必須拿下,我和王勇商議了,知道你和宋明正書記的關系很鐵,所以,我叫你來,是想讓你和王勇一起去跑一趟南江」
「這是公對公的業務,而且是公開競標的,和私人關系牽扯什麼?我不去!」我直接了當回絕了梅玲。
梅玲和王勇對望了一眼,王勇臉上露出了著急的神色,梅玲則露出了一絲冷笑,對我說︰「江主任,這可是為我們報社某利益的好事,講大局,講集體利益,講以社為家,可不是嘴巴上說說的,要付諸于實際行動的!這一趟南江之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這恐怕由不得你!」
我看著梅玲和王勇,心里涌起無比的厭惡,說︰「難不成要綁架我去?難道這里面真的都是一心為公?」
王勇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冷冷地看著我。
梅玲臉不變色,依舊微笑著說︰「江主任,實業公司是報社的實體,這業務當然是集體的和公家的,這當然是毫無置疑的,我是分管領導,王勇是報社聘任的負責人,我們也都是在為報社的發展出力,是報社黨委的高級打工者而已還有,江主任,讓你去,這可不是我和王勇的主意,這是馬書記親自欽點的」
說著,梅玲遞過一份報告給我︰「呶——你看看馬書記在實業公司的報告上簽批的意見!」
我接過來一看,上面是馬書記的批示︰報告很好,可行,實施的時候要機動靈活,請記者部江峰配合好此次活動。——馬嘯天。
我一看,明白了,梅玲和王勇兩口子串通好了,先做通了馬書記的工作,然後拿著雞毛當令箭來讓我去找宋明正拿下這個項目。
我無話可說了,只有服從,我看著梅玲和王勇︰「我服從領導決定,什麼時候去?」
梅玲臉上的表情松弛下來,王勇則迅速變了神態,興奮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江主任,你能去,太好了,我先替實業公司謝謝你,去的時間呢,我想,明天就去,我已經打听了,宋書記這幾天一直在南江,沒出遠門!」
正說著,馬書記推門進來。
我們都站起來︰「馬書記來了!」
馬書記看了看梅玲和王勇,又看了看我︰「江峰,實業公司的這個項目,你配合好王經理,一定要給我拿下來!」
我點了點頭︰「馬書記,我盡力而為!」
馬書記說︰「其實呢,本來我也可以直接給宋明正打電話說的,但是考慮到如果我親自出馬,萬一不行,沒有了回旋的余地,我听梅玲說你和宋明正的私交不錯,而且我記得你還救過他的女兒,所以,我決定讓你先出馬,給我把宋明正搞定!」
我為難地說︰「可是,馬書記,這個項目是公開競標的,這樣的話,恐怕宋書記也無法做主吧?要看現場的情況來頂!」
我這麼一說,馬書記和梅玲還有王勇都笑了,笑畢,馬書記說︰「混小子,這個你就是外行了,現在政府項目競標有幾個是真的,都是走過場的,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只要把話給宋明正說到就行了!你和宋明正談話的情況,我會隨時關注的!希望你不辱使命,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
我無話可說,只有點頭。心里又很納悶,馬書記何以對這個事情如此看重,難道就僅僅是因為王勇是他情婦的男人,他要扶持王勇?
第二天,我帶著滿月復疑問和別扭,和王勇一起去了南江。
此時,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此次南江之行,在以後會給宋明正帶來什麼樣的災難性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