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安的眼神看著柳月,又問了一句︰「到底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柳月緩緩說話了,聲音很輕︰「我剛才見到楊哥了,我從他那兒听到一件事兒。」
我似乎預感到柳月知道的是什麼,晴兒車禍的事情,楊哥隨後就知道了,他專門來看過晴兒,問了問當時的情況,雖然他當著我的面沒有說什麼,但是,我感覺他不可能不會想得更多一點。柳月此刻說出這話,我預感到必定是和磁帶的事情有關。
我點點頭︰「楊哥都告訴你了?」
柳月點點頭︰「嗯」
我說︰「楊哥告訴你什麼了?他知道磁帶是我弄的?」
柳月搖搖頭︰「他沒說是你弄的磁帶,但是,他告訴我那盤致命的磁帶,是出自于一個年輕人之手,然後有人借助那盤磁帶,干掉了自己的所有對手,而且,還獲得了仕途的很大收獲」
我默然,一會說︰「楊哥倒是理解的很細致他沒點名說是我弄的磁帶,那麼他和你說的意圖是什麼?」
柳月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非得楊哥直接點你的名字才好?這事不是很明顯嗎,楊哥既然這麼說,自然是知道那年輕人是誰的,他不在你面前挑明,不過是給你留一個余地和面子,楊哥這人的做事風格我知道,這樣的事,只要你不承認,他是絕對不會直接說出來的他為什麼要告訴我,你說呢?」
我不做聲。
柳月又說︰「不但是你,還有那個借助這磁帶干掉對手並且借此事飛黃騰達的人,都隨著磁帶的事情流傳出來了,在未知的圈子里流傳著,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這是,誰也無法預測出此事散播的範圍,這事,對你,對宋明正,都不是一件好事,都會埋下後患,宋明正樹大根深,一般人是動不了他的,而你,沒有人會在意,不管是黑道還是白道,要是有人清算這事,從底層來說,首先要清算的就是你,首先會拿你開刀,而宋明正,能扳動他的人很少所以,目前來說,你未知的威脅和危險要比較大一些,不但如此,不僅僅是你,還包括你周圍的人」
我看著柳月︰「你的意思是楊哥告訴你這事的意思是」
柳月說︰「楊哥懷疑晴兒車禍的事和磁帶的事情有關,他之前告訴你磁帶的事情,就是想提醒你多注意,提高警惕本來晴兒車禍的事我就覺得有點蹊蹺,楊哥一說這事,我也突然覺得此事或許真的有關系了如果晴兒的事情真的和磁帶有關,那事情就真的嚴重了不過,楊哥是懷疑,我也是懷疑,但願此事和彼事兩不相干」
我說︰「我也在懷疑這事,現在那無牌吉普車還沒有找到,還不能確定,找到那吉普車,一切都明白了」
柳月看著我︰「楊哥告訴你磁帶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和我說?」
我說︰「我怕你擔心,怕你擔驚受怕,就沒和你說」
柳月說︰「如果楊哥要是不告訴我,要是我今天不找你問,你是不是打算還一直對我瞞下去?」
我點了點頭︰「嗯」
「你——」柳月臉上露出生氣的神情︰「你——你胡鬧——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和我說,難道你就要自己一個人扛下去?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智慧,你以為就憑你自己的能力能對付應付得了未知的暗地里的突發事件嗎?你可知道,這事如果真的爆發出來,如果真的招致白道或者黑道的報復,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出現嗎?到時候,波及的絕對不會是你自己一個人」
我說︰「我知道,我就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我才不想多讓人知道!」
柳月說︰「這事,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既然我知道了,既然我們是一個娘的,那麼,所有的後果,就應該我和你一起扛,我和你一起去面對,我們不但要保護好家人和親人,還要保護好自己,雖然我們處于極其被動的位置,處于明處,可是,能預防的還是要有所準備,起碼心理上要有所準備,這次晴兒的事情,雖然不能確定就一定和那事有關系,但是,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打了一個預防針,凡事有備無患以後,關于這事的跡象和苗頭,以及你覺察到的不正常現象,都要及時和我溝通,兩個人的智慧,總會比一個人多」
我點點頭,心里卻不以為然,並沒有真正把柳月的話听到心里去,反而責怪楊哥不該告訴柳月,讓柳月為此擔驚受怕,這事,是我自己做的,我願意自己來承擔一切後果,我不想讓家人和親人受到任何牽連,包括我周圍的朋友們。
柳月又看著我,皺著眉頭︰「這事擴散的範圍及其有限,怎麼會流傳出去?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說︰「此事,我也在琢磨,這事知道的只有你我和晴兒還有秦娟、宋明正,其他人,都不知道,可是,竟然就傳出去了,竟然楊哥都听說了」
柳月凝神思索著,半天才說︰「事已至此,追究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或許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自己心里有個心理準備,要做好預防各種不測事件的防備,我們要充分利用一切可能可以利用的條件,減少對自己的傷害,減少對其他無辜的人的傷害」
我說︰「什麼可以利用的條件,人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除了等著對手發起攻擊,別的還有什麼辦法?」
柳月說︰「注意一切可疑的現象,注意一切不正常的苗頭,平時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一旦發現有不好的跡象,及時采取對策此事,我們是正義的,對手是非正義的,他們是不敢正大光明站出來的,他們能采取的,只能是齷齪和卑鄙的手段,在道義上,我們是佔了上風的所以,既要看到我們正義的一面,又要看到對手黑暗的一面,既要保持高度的戒備,又要站直身子敢于直面邪惡對于邪惡,你越是退讓,它就會越猖狂,就會越得寸進尺不但要注意防守,而且,要在適當的時候,敢于主動出擊」
我點點頭︰「嗯」
柳月又說︰「宋明正知道這事流傳出去了嗎?」
我說︰「知道了,我找他問過這事」
柳月說︰「嗯我估計,他的心里也不會輕松,不知不覺,你和他上了同一輛戰車,成了同盟軍了,我想,他也不一定就會甘心于等著被人清算的,他也應該是開始心里警戒起來了」
我說︰「嗯是的」
柳月說︰「宋明正這個人,我是了解的,此事,他或許會和你一起並肩作戰,但是,這個人,在關鍵的時候,他是首先會自保的,甚至,他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犧牲別人的利益,甚至會在關鍵的時候丟卒保車的,你和他今後的交往,要注意多留個心眼,記住,天下對你最好的人,能豁出自己的一切為你好的人,只能是你的親人,官場上的朋友,是最經不住考驗的,甚至還不如商場」
柳月的話正中我心坎,再一次驗證了我前段時間對宋明正的判斷。同時,我也听出來,柳月把自己當做了我的親人,把我當做了她的親人。我和她之間,已經逐漸融入了篤厚的親情。我不知道,在這血脈的親情中,我們之間的愛情還有多深?如果愛情和親情並存,那麼,究竟是愛情多一點還是親情多一點,還是二者相互融入相互滲透,無法分辨得出來。
柳月又告誡我︰「不管在單位還是在公共場合,說話做事都要注意分寸,要保持低調,切忌張揚,盡量不要得罪人磁帶的事,和你關系好的人是不會閑來無事往外傳播的,就怕那些你得罪的人知道了,正好利用此事來打壓你,報復你雖然我剛才說要提高警惕,但是,也不必讓自己背上心理包袱,該工作的工作,該生活的生活,畢竟,我們是正義的一方,對方做壞事,總是要有所顧忌有所顧慮的,是見不得光的」
我說︰「嗯」
柳月說︰「這事先這樣吧,我今天叫你來,除了這事,還有一個通知要給你,其他新聞單位已經通知了,報社的正好給你」
說著,柳月把一個紅頭文件遞給我,說︰「1997年,從整個國家來說,大事喜事多,香港回歸祖國,黨的十五大召開為此,國家從上到下各級黨委政府都傳達部署了抓穩定平安的有關精神,特別是目前,全國兩會召開在即,結合今年的整體形勢,全國性的掃黃打黑行動已經開始了,我市公安部門也已經開始了行動,根據市委指示,部里專門下發了通知,要求宣傳部門要配合好此次行動,對于掃黃打黑行動的戰果和典型案例,要及時給予報道,對于社會上群眾反映強烈的丑惡和黃賭毒現象,要及時給予公開披露曝光,充分發揮輿論的監督作用」
我接過來看了看,听柳月說完,說︰「好,回去我就開會安排部署!」
柳月說︰「此事市委甚為重視,特別提出了新聞單位的配合,可以說,新聞單位在這次活動中,是另一條戰線的行動,必將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要注意在宣傳采訪中貫徹好弘揚正義針砭邪惡這條主線,對于人民群眾反映的社會丑惡現象,要及時給予曝光」
我從柳月那里出來,接著就回去部署這事。
開完會部署完,記者小張進來,遞給我一篇稿子,說這是他前兩天根據群眾反映的線索寫的一篇曝光的稿子,正琢磨著要不要交給我,因為擔心會被槍斃掉,正好今天開了這會,他覺得比較符合目前的形式,就交給了我。
我接過來一看,這篇新聞稿是以記者暗訪的形式寫的,內容是在市區有一家地下舞廳,經營內容是跳黑燈舞和貼面舞,每晚來那里的客人很多,男的來自三教九流,民工、無業游民、黑道混混、小商小販、企業職工女的,全部清一色都是陪舞女,年齡從20歲到50歲都有,自發來的,陪一曲舞,最低價格10元,高了由客人看著給。說是跳舞,其實就是在黑燈瞎火之下胡亂模摳,做出各種不堪入目的丑惡行為。這舞廳每日營業到深夜2點,音樂嘈雜,人員混亂,打架斗毆的不斷出現,周圍居民深受其騷擾之苦,打電話向報社反映此事,正好小張接到了電話,就直接去進行暗訪調查。小張記者進一步暗訪,發現這還不是全部,在舞廳後面有不少包廂,名曰練歌房,其實是客人和陪舞女胡搞的地方,打一炮,老女人20就行,年輕的,最多也不超過100元,名曰吃"快餐"。出了吃"快餐",還有舞女帶了男的出去,回家里去吃「大餐」的,或者女的跟了男的出去吃「大餐」。
很明顯,這是一個打著舞廳大眾娛樂的名義在進行賣婬嫖娼活動的犯罪活動。
看了這稿子,我毫不猶豫地簽發了,同時,為了避免出現麻煩,我將稿件上小張的名字刪去,文章署名就是本報記者四個字。
小張對我刪去他的名字不大理解,說自己還指望借這篇稿子出名呢,怎麼不署名了?
我沒有和小張多解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我是你的領導,記住,兄弟,我是不會害你的!」
小張沒有說什麼,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不悅,怏怏地走了。
第二天,稿子在報紙上發出來了,署名卻讓我很意外,小張的名字又出現在了本報記者的後面。
我有些惱火,去總編室找值班編輯質問,值班編輯很委屈,說不是他改的,是小張昨天晚上10點多,來到總編室,自己把自己的名字加上的,稿子是小張寫的,他要署自己的名字,值班編輯也不好阻攔,就這麼著發出來了。
小張是分配到記者部半年多的新記者,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一心想寫一篇曝光稿來提高自己的名氣,他看我刪除了他的名字,不敢和我硬對抗,私下去又加上了。
對此,我不好多說什麼了,稿子已經出來了,再說別的,也是多余。
不過,我的心里隱隱有些擔憂。
稿子發出去,立刻就引起了公安部門的注意,公安部門當晚就采取行動,突擊搜查了那家舞廳,當場抓獲了幾對賣婬嫖娼的人,同時對舞廳做出了取締關門的處理決定,並對舞廳的老板實施了治安拘留和罰款。
小張隨同公安人員參加了此次行動,又寫了一篇新聞稿,發了出來。
小張對我刪除他名字的舉動顯得很是不以為然,我從其他記者那里听到了他的不滿,說我是小心過分了,不可不必這樣做。
我當做沒有听見這些話,保持了克制。
一晃10天過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心里暗暗慶幸,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小心過分了。
這天早上,我剛到報社辦公室,突然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小張在上班的路上被人打地渾身是血,住院了!
我急忙去了馬書記辦公室,向馬書記匯報此事。
王勇和梅玲正在馬書記辦公室談事情,听我匯報了此事,梅玲不由看了看王勇,眼光帶著疑問,王勇則如無其事地站在那里抽煙,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馬書記聞听此事,臉色一變,急忙安排梅玲和我一起代表他去醫院看小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