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看著我︰「沒怎麼啊,你寫完了?」
「沒有,看你心神不定的,想什麼呢?」我說著,點燃一顆煙。
「在女士面前抽煙,你好意思啊,不怕燻我啊,妨礙我的健康。」陳靜說。
「哦對不起,我去走廊抽煙!」我說著站起來。
「算了,別折騰了,俺就習慣習慣吧,聞聞你的氣息」陳靜說著,打開窗戶︰「抽吧,不礙事,俺家里老爸經常吸煙,習慣了!」
「哦」我又坐下,看著陳靜︰「你不好好工作,眼楮老瞟我干嘛?」
「我喜歡,你管呢!」陳靜說著笑了下︰「我說,原來你是老五啊,老三還比你大啊!」
「怎麼了?有什麼奇怪的?」我看著陳靜︰「怎麼樣,我那伙計老三咋樣?不錯吧。」
「什麼不錯?一個小屁孩而已,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已!」陳靜哈哈笑了一下︰「不過,這小孩說話還挺逗,大大咧咧的,很有趣兒,自個兒還辦了一家廣告公司,看來有點小本事!」
「什麼小毛孩啊,他比我大呢,比你也大半年多吧,」我看著陳靜︰「這小子很機靈,很會動腦子,很有經營意識昨晚你們談得咋樣?」
「你少胡亂安排,什麼談的咋樣,我就是看他是你的死黨,對他還算客氣嘍」陳靜哼了一聲︰「小屁孩還不服氣,說我是黃毛丫頭,一點都不尊重國家干部,還讓我叫他三哥呢,臭美去吧他」
「哈哈」我笑了。
「叫他三哥不行,不過,叫你五哥,還湊合!」陳靜狡黠地看著我笑。
我閉了嘴︰「行了,你給我的稱呼夠多了,又是老大又是什麼小官人,別給我亂叫了,今後,叫我江主任,板正一點。」
陳靜吐了吐舌頭,沖我做個鬼臉,接著又說︰「你那個所謂的女朋友我看不咋地啊,我看她和你不合適,和老三倒是挺合適的我看啊,咱倆挺合適的,嘿嘿」
「少亂點鴛鴦譜啊,我看你和老三挺合適的呢,我的女朋友,只和我最合適」我說。
「哼哼你才亂點鴛鴦譜呢,你說實話,你和哪個女的最合適?」陳靜說︰「反正,我的直覺,即使你和我不合適,你和她也不合適」
我的心一跳︰「為什麼?」
「不為什麼,直覺,」陳靜說︰「你看她和老三子在一起的熱乎勁兒,誰看了都以為是熱戀的兩口子」
我笑笑︰「你懂個啥啊,老三是我最鐵的兄弟,他的為人你還不了解,等你和他熟悉了,你會發現,這個人,很可愛的」
「是不是像你這麼可愛?」陳靜看著我︰「我看你比他可愛多了」
我苦笑了下︰「陳靜,我勸過你無數次,別在我身上下功夫了,別對我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了,我和我的女朋友已經定親了」
「定親算什麼?」陳靜不高興了︰「你定親和和我何干,這定親是法律承認的婚姻嗎?以後你少有事沒事的打擊我,算我自作多情,算我犯賤,行了吧?打擊我,你很得意,很快意,是不是?」
我一看不妙,忙住了嘴。
陳靜撅起了嘴巴,不理我了。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推開了,小王進來了。小王是去年剛分配來的大學生記者。
「來,進來,小王。」我對小王說。
小王垂著腦袋,神情有些不安,眼神看著我和陳靜,站在那里,有些膽怯︰「江主任,陳主任,我有事要匯報。」
「哦什麼事,坐下說。」我說。
小王坐下,垂著頭,兩手有些不安地放在膝蓋上。
陳靜站起來去關了辦公室的門,回來坐下,看看我,又看著小王︰「小王,說吧,什麼事?」
「江主任、陳主任,我我犯錯誤了」小王垂頭喪氣。
「什麼事,不要緊,說吧。」我說。
「我我覺得咱們辦公室這采訪機的事情消息可能是從我這里出去的,害得江主任挨了處分,我這些日子一直心里很有壓力」小王說。
「什麼?什麼叫好像?到底是不是從你這里出去的?」陳靜一听,火了︰「從你這里出去的就是從你這里出去的,那里來的什麼好像」
我沖陳靜擺擺手,制止了陳靜的繼續發火,然後冷靜地看著小王,語氣很和氣︰「說吧,不要緊,沒什麼事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辦公室里寫稿子,正在躺訪機里的錄音,黨辦去年新分配來的一個同事拉我出去吃夜宵,看見我的采訪機,問起來,我有些炫耀的心理,就把企業送我們采訪機的事情說了晚上出去喝酒時,我喝多了,他又詢問這時,我一時酒興,就把具體的過程全部說了出事後,同事們都在辦公室里議論這事,說一定咱們自己內部走漏了消息,我越听越覺得這事和我有關」小王沮喪地說著。
「你——」陳靜一下子要炸,我連忙又是擺手又是使眼色制止了她。
至此,我明白了消息傳到劉飛那里去的具體途徑。
「哦」我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小王,這事過去了,沒事了,不要有思想壓力,好好工作,不要緊,不要放在心上」
「你怎麼會這麼沒數,我說過好幾次,讓大家不要對外說,這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你咋就這麼沒腦子呢?」陳靜實在憋不住了,數落小王。
「我我一時沖動,我」小王懊悔地說︰「對不起,江主任,我錯了,你處分我吧」
我笑了下︰「小王,不要這麼說,我干嘛處分你啊,咱們都是同事,都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都是兄弟姊妹,大家在一起,快樂工作,快樂生活,都在兢兢業業工作,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我相信你是無心的,別自責了,放下包袱,開動機器,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回來工作了,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小王抬起頭看著我︰「你真的不生我氣?」
「真的沒事了,我不會責怪你的,」我說︰「這事也有我考慮不周的地方,不能怪你」
小王听了很感動。
「好了,回去好好工作吧,不要和其他同事說起這事,我和陳主任也不會對外說的。」我又說。
「那我回去了?」小王站起來,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笑了下︰「回去吧,就像沒有這回事一樣。」
小王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出去了。
小王剛出去,陳靜冉並作兩步去關死辦公室的門,臉氣得通紅︰「內奸,賣國賊,無恥,叛徒,竟然是他出賣了我」
我平靜地看著陳靜,等她發完火,說︰「好了,你罵完了沒有?這事已經過去了,小王已經認錯了,他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他能來認錯,本身就說明他是真誠的,他也不是有意要作弄你和我,你還要怎麼樣?」
「我能怎麼樣?你是領導,你已經發了赦免令,我能怎麼樣?」陳靜氣哼哼地說。
「別忘記我昨天和你說的話,別忘記自己的身份,對待下屬,要寬容寬厚,要給人家留條後路,要記住在一個部室里,什麼叫大什麼叫小,什麼叫集體利益,什麼叫個人利益」我說︰「相比維護集體的團結,我們自己個人的得失是小事,不能為了自己出氣,攪亂部室團結的大好局面」
陳靜不說話了,哼哼了幾聲,一會看著我︰「這事是不是辦公室的人干的,是不是劉飛指使人干的?」
「我不知道!」我說。
陳靜說︰「你不知道?你哄誰呢?看你這神態,你一定是早就知道是誰干的了?劉飛這鬼點子多著呢,辦公室的那幫嘍,在劉飛的教導下,不會干出什麼好事,天天淨想著怎麼鑽營,怎麼巴結領導,拍馬屁的功夫,一個比一個強,哼我敢確定,這事是劉飛指使的,我絕對不算完」
我看著陳靜︰「你別發瘋,別沖動,這事是誰干的,已經不重要了,我知道不知道,也不重要了,自己心里有數就行,就是你知道了,你能怎麼著?你能把人家怎麼著?關鍵是咱們自己做事情要小心,要嚴謹,誰叫我們自己做事不小心,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呢?這怪不得別人,要怪只能怪我們自己你不算完,你和誰不算完?你還打算把這事繼續鬧下去?你以為你鬧下去就會撤銷對我的處分了?你以為鬧下去就會讓馬書記相信並處分劉飛?你覺得馬書記是對你我這個記者部副主任更信任還是對劉飛這個辦公室主任更信任?」
被我這麼一說,陳靜冷靜下來,看著我︰「那我們這啞巴虧就這麼吃了?」
我笑了︰「吃虧是福,吃了這個虧,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凡事從兩面看,任何事物都有矛盾的兩個方面」
「這事你早就知道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陳靜又問。
「告訴你有什麼好處?有什麼用處?讓你去發瘋,去鬧個天翻地覆?」我笑了︰「好好一個大姑娘,別弄得像個潑婦一樣」
「那昨晚,梅玲問起這事,劉飛裝得像沒事一樣,像真的一樣,他可真會演戲」陳靜說。
「人生,就好比是一個大舞台,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名好演員,無非是分別扮演的角色不同,有名角,也有丑角,有正面,也有反面,在現實生活中也一樣,有幸福同時也有痛苦,有歡樂就會有悲傷,有順暢就會有煩惱,有得到更會有放棄,有希望就會有失望,還有,很多很多的無奈」我看著陳靜︰「演戲很正常,我和你,今後都要學會演戲,要學會隱匿自己真實的喜怒哀樂,我們每天都在這個舞台上表演,有時出現精彩的片段,有時也會留下令人懊惱的沮喪,只不過,所有這一切都是直接進行的,所有這一切都只有一次表演的機會,所有這一切每分每秒都在直播。因為,人生這出戲只會永遠演下去,不會停下來,直至走到終點才會謝幕時間不會駐足,我們時時刻刻都在直播自己的人生,這種沒有彩排的人生更需小心翼翼,更需三思而後行,正因為人生沒有彩排,珍惜每一次機會便成為我們惟一的選擇」
陳靜呆呆地看著我︰「我怎麼感覺你像個搞哲學的,從哪里弄來這些玩意兒?」
「呵呵從挫折和思考中得來的。」我說。
陳靜沉思了片刻,突然說︰「你說,昨晚,梅玲是不是也在演戲?」
「你說呢?」我看著陳靜。
「我」陳靜思考了一下,看著我︰「當時我沒感覺到,現在想起來,她也是在演戲,不光她,你和劉飛也在演戲」
我呵呵笑了。
「那麼這事,你說,會不會是梅玲導演的?」陳靜又問我︰「她平時對我一直是有看法的,我知道的,昨晚你看她對我那熱乎勁,開始還真把我感動了,現在想起來,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知道,自己去琢磨!」我說。
「要我自己琢磨,我想應該是,這梅玲和劉飛昨晚在給我和你演戲看呢,你當時其實已經知道這是演戲了,而你在配合著他們演下去,只有我傻乎乎地在看戲」陳靜說。
「不,你不是在看戲,你也是演員,只不過,你是演得最逼真的演員而已」我說︰「陳靜,一個單位就是一個小社會,單位里的事情很復雜,有些事,自己心里有數就行,不必非要大張旗鼓地說出來,要學會忍而不發,學會心平氣和,學會理性思考」
「唉人生啊,好累啊」陳靜嘆了口氣︰「你們男人好累啊,可是,我不願意這麼累,我想活得輕松點」
「這不是以你個人的意願為轉移的,有時候,你身不由己,只能隨波逐流,」我對陳靜說︰「總之,我們自己把握我們做人的原則、做事的原則就是了,心里時刻有一個標尺,有一條紅線」
陳靜皺了皺眉頭︰「嗯知道了!」
「我們要學會彈性做人,彈性做事,特別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很多人都在盯著呢」我繼續說︰「目前,馬書記眼里最紅的人是誰,他最信任的人是誰,我想你閉上眼楮也能猜得到,不要拿雞蛋去踫石頭,要學會韌性的戰斗」
「嗯」陳靜點點頭︰「我發現你現在考慮問題處理問題的能力大大長進了,跟學的?」
「跟社會學的,跟現實學的,跟教訓學的,」我哈哈笑了下︰「當然,還有跟周圍的老師學的。」
「那些老師?」陳靜看著我。
「周圍的人都是老師啊,包括你也是,」我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啊」
「你的心態真好,」陳靜贊許地說︰「不過,我覺得你要是跟柳姐多接觸接觸,真的能學不少東西的,這個人啊,腦瓜子里東西很多的,什麼都懂」
提到柳月,我心里一亮︰「是的,從柳部長哪里的確能學到很多東西。」
「唉柳姐是心強命不強啊,這麼好的人,命運卻這麼不濟,受的坎坷和挫折太多了,到現在,個人問題都還沒解決,這一輩子到現在,她就沒有過真正的愛情和婚姻幸福苦命的人啊」陳靜突然嘆息了一聲。
陳靜的一聲嘆息,讓我的心里泛起了波瀾,想著陳靜剛才的話,我的心里一陣隱痛和辛酸。
人生一世,就好比是一次搭車旅行,要經歷無數次上車、下車;時常有事故發生;有時是意外驚喜,有時卻是刻骨銘心的悲傷……
苦難的往事,不堪的回首,這種痛撕心裂肺,這一切的一切終究是一場催人淚下的戲,而柳月,是這場悲劇中的主角,也是最痛的悲者。時間終不可能回到過去,亦如時間雖可以使人淡忘,但只是淡忘,心里記憶的陰影永遠也不會逝去。
難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不停地問,不停地想,我多麼想能夠分擔柳月的這些傷和痛,如果能夠,我一定會去做!
過了幾天,是周五,我南下采訪的稿子寫完了,我帶著軟盤又一次去了市委宣傳部,去找柳月。
最近,國家剛剛頒布實行雙休日,機關單位周六周日就不用上班了。
路上,我接到老三的傳呼︰「晴兒的英語補習班今晚開課,補習計劃調整,周期縮短,每周567晚上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