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稍等下啊」屋里傳來柳月的聲音。
在等候柳月開門的片刻,我的腦子突然冷靜下來,我想,柳月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定會欣喜若狂,一定會激動不已,一定會涕淚交加,終于知道自己的親弟弟還在人世間了!可是,隨後呢,之後呢?柳建國呢?他在哪兒呢?他在台州什麼地方呢?
如果找不到柳建國,帶給柳月的豈不是一場空歡喜?帶給柳月的豈不是長長的思念和牽掛?帶給柳月的豈不是另一種悲傷?
不行,現在先不能告訴她,我要去找柳建國,我要找到柳建國之後,把柳建國親自帶到柳月面前,我要親眼看到柳月姐弟倆的重逢!
我要給柳月一個完美的喜悅和快樂!
想到這里,我迅速下了決心,快速做了決定。
我立即將紙條疊起來,放進口袋。
剛放好,柳月開門了,露出一張笑嘻嘻的臉︰「還不到半個小時啊,你來給我送書了?」
「哦啊哈是的!」我說。
「書呢?」柳月看著我空空的雙手。
「書?」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哦我忘了,我這就給你拿去」
說著,我跑回房間,背後傳來柳月的輕笑。
我那會書,遞給柳月︰「呶——給你!」
我的聲音盡量放平緩,盡量讓自己平靜起來。
「好的!」柳月接過來,看著我︰「進來坐坐吧?」
「不了,你看書吧,我不打擾你了!」我說著,強行壓住內心的狂喜和激動,沖柳月一笑。
柳月笑笑︰「那晚安」
「晚安」我沖柳月擺擺手。
柳月關門。
我沒有回房間,一口氣跑下樓,沿著秋夜里寂寞空曠的大街狂奔起來,心里充滿了無比的激動和喜悅。
「柳建國,我要找到你!柳月,你找到弟弟了!你弟弟還活著啊」我邊狂奔,心里邊一遍遍狂叫著︰「柳建國,我要親眼看著你和你姐姐相認重逢,我要親眼看到柳月找到親人的歡欣和喜悅」
「啊——」我沖著深邃的城市的夜空,嚎叫起來
那一晚,我狂奔不止,不知道跑了多少路,也不知道到了那里,直至精疲力盡,才停住腳步。
等我回過神來,我迷路了,我轉向了。
我所在的地方車輛很少,出租車一輛不見。
看看手表,已經是深夜3點了。
我有些發懵,媽的,老子迷路了,要是傳出去,鄉巴佬進城轉了向,明天讓同行笑話死!
走了一會,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投幣的。
我忙拿起電話撥打酒店的總機,然後轉1608,柳月的房間。
一會,電話響了,傳來柳月迷迷糊糊的聲音︰「喂——哪里?」
「是我呀,柳月!」我說。
「啊——你?真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柳月的聲音清醒了。
「我不在房間里!」我說。
「不在房間里,這麼晚,你不在房間在哪里呢?」柳月很迷惑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啊,我出來跑步,跑遠了,回不去了,這里連個出租車都沒有」我懊喪地說。
「哈哈你竟然跑迷路了,我暈,你跑了多遠啊,去,看看旁邊的路口,看是什麼路和什麼路交匯處,我打車去接你酒店門口24小時有出租車」柳月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樂不可支。
我忙放下話筒,跑到路口看了路牌,回來告訴了柳月。
「乖乖,我的天,你是跑到那里去的?」听我說了地址,柳月大為驚奇。
「是啊,我沒覺得就跑到這里來了,怎麼?離酒店很遠嗎?」我說。
「哈哈你怎麼不跑到大興去啊,你再跑就出北京城了,乖乖」柳月笑得哈哈的︰「在路口等我啊,我這就去接你,別亂跑」
「哦好的!」我答應著。
然後,我在十足路口無聊地蹦著,心里很興奮,仍舊為柳建國的紙條,為發現柳建國是柳月的弟弟,為自己決定先不告訴柳月、先去找尋柳建國的決定。
等了接近一個小時,快4點,柳月才打出租車來到。
開車的是一個女出租司機。
柳月坐在後排,沖我招呼︰「江峰,快上車,凍壞了吧!我打了好半天才找到出租車啊」
我其實身體不冷,活動了這麼久,加上大腦和心里的極度興奮,渾身發熱呢。
上了車,柳月對出租司機說︰「回酒店!」
出租車掉轉頭,往回走。
「我跑了多遠啊?」我問柳月,邊搓手,笑嘻嘻的。
「你看前面計價器的里程表!」柳月看著我。
我伸頭一看︰「我靠,23公里,不會吧,我怎麼跑了這麼遠啊,我自己沒感覺到啊,不會是這計價器有鬼吧?」
女司機一袒樂意了︰「喂——你這位師傅講話可是要負責的,我們這計價器都是物價部門專門安裝檢驗過的,你說我的計價器不準,拿出證據來,不然,你就是損害我的名聲,我去告你」
「師傅,對不起,他是不了解情況,隨口說的,你別介意啊!」柳月忙道歉,然後用力按了按我的手。
我沒再做聲。
「嗯這位師傅,還是你太太明事理,懂事情,」女司機說︰「我可是憑良心開出租的,你看看,我這里貼的,共產黨員示範崗我可是下崗再就業的標兵,別瞧不起我們開出租的,我下崗前,也是在一家雜志社做校對的,要不是生活逼的,也不會來開出租這人啊,誰也說不清自己明天會怎麼樣」
女司機一番大論,說的我和柳月面面相覷,高人啊,京城里出高人啊,原來這位還是同行,還把柳月當成了我的太太。
我心里別有滋味。
「大姐,別生氣,我是開玩笑的,我不知道路,也不知道這里的位置。」我忙說。
「嗯不知者不怪,不過,你太太是知道的,這路程可是不近啊,大兄弟,深更半夜,你跑到這里來干嘛啊?出來玩,晚了,沒車了?這麼晚不歸宿,讓太太著急,不對啊你!回去得讓你跪床頭」女司機說話的口氣溫和起來,帶著玩笑的口吻。
女司機一口一個「太太」,說的我心里一跳一跳的,看看柳月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可是,我和柳月都沒有糾正女司機。
「呵呵師傅,我沒出來玩別的啊,我是第一次來北京,出來跑步,跑遠了,記不得回去的路了,轉向了」我說。
「喲——大兄弟,你這麼厲害,長跑健將啊,」女司機有些驚奇︰「我看你可以報名參加北京國際馬拉松賽了」
柳月听了,笑了。
我也笑了。
其實,這一會我的心里和腦子里一直在笑,在縱情大笑。
然後,女司機不說話了,專心開車。
柳月看著我︰「你瘋了啊,深更半夜,跑這麼遠,干嘛啊?」
我嘴角和眼神掩飾不住的笑意︰「哈哈我差點瘋了,我要是有力氣,還能跑的更遠」
「嘻嘻看你這小樣,什麼高興的事情啊,嘴巴合不攏,眼楮睜不開,眯成一條縫了說出來,讓我分享分享,好不好?」柳月受了我的感染,開心地看著我,雖然她還不知道什麼事,而且還睡眼惺忪的。
我心里歡呼跳躍著,極度想把這個消息告訴柳月,可是,我硬是強行忍住了,我要親自找到柳建國,我要給柳月一個完整完美的歡樂和幸福,我不想讓柳月在暫時的歡愉之後再忍受思念的煎熬。
我強行說服自己,沖柳月搖搖頭︰「嘿嘿不可以。」
柳月一怔,顯然沒想到我竟然不告訴她,愣了下,然後用迷惑的眼神看著我︰「好啊,你竟然不告訴我,看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大兄弟,是不是今晚遇到艷福了,害怕太太知道啊,你看,你太太多漂亮啊,就是北京城,也找不出你太太這麼好看的,可是要珍惜啊!」女司機打趣道。
柳月一听,抿了抿嘴,笑了。
我也咧嘴笑了,對柳月說︰「不是壞事,是好事,現在暫時我不能告訴你,等以後,或許很快,我一定會告訴你,到時候,你听了,一定會很高興很高興的,嘿嘿現在,暫時保密」
柳月直勾勾地看著我︰「真的能讓我很高興很高興?」
「是的,絕對的!」我一拍胸脯。
柳月傻呵呵地笑起來︰「真的啊?你到底在干嗎啊?」
「無可奉告!」我得意地笑笑。
柳月笑了︰「行,我不問了,你就搗鼓吧,我看到時候能不能讓我高興起來!不過,我可警告你,不許做壞事啊」
我一翻眼皮︰「你就不能往好處想想,難道我非得干壞事不行啊!我就不能做點好事了?」
柳月又忍不住笑了︰「好了,別鬧騰了,回去好好睡覺,睡到10點,我喊你!」
回到房間,我躺在床上興奮地輾轉反側,根本就沒睡著,到早上8點就一咕嚕爬起來,敲柳月的房間門。
柳月開門,看見我︰「怎麼了?不睡了?今天是自由活動,大家隨意的,干嗎起這麼早?」
「不困啊,我睡醒了,」我看著穿著整齊的柳月︰「你不也是早就起來了嗎?我們出去玩去吧」
柳月抿嘴笑笑︰「那些人都還沒起呢,不管他們了,讓他們睡吧,走,我們出去玩去,先下樓吃早飯。」我和柳月收拾好東西,下樓吃了自助餐,然後乘車去了圓明園遺址。
路上,柳月看著我︰「江峰,真奇怪,從昨晚開始,你突然就莫名其妙興奮起來了,呵呵看你今天的表情啊,到處都在笑」
我咧嘴大笑︰「哈哈」
「呵呵」柳月看著我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又笑起來。
柳月沒有再問我什麼事情。
「你怎麼不問我了呢?」我看著柳月︰「你不好奇了?」
「我好奇啊,可是你不告訴我,我有什麼辦法?」柳月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不過,我也想了,你知道高興也就罷了,不想讓俺分享,那就不分享唄,不稀罕再說了,俺也不喜歡到處打甜人的事情,也不想勉為人難」
我心里得意地笑了半天,沒說話。
很快,到了圓明園遺址,我看見了我熟悉的幾根殘柱。
早在讀小學的時候,歷史教科書上的大水法殘疾就曾強烈震撼過我幼小的心靈,如今,到了北京,我就惦記著接受這一份沉重的歷史的洗禮。
圓明園,一直是我的一個夢,對于喜歡歷史的我來說,是我必須要感悟和了解的一個東西。
無數次,我夢回圓明園,我對圓明園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結。
或許,男人都是這樣,都對歷史背負著沉重的責任感。
我和柳月走向圓明園遺址,我的心走進了迷惘的歷史。
圓明園,曾經的萬園之園,曾經的鼎世之園,幾度在我的思潮里復活,浮光掠影地攫取我的靈魂。
落葉紛飛,花兒凋零,圓明園似乎揮灑進了它的活力,金色的樹葉飄落,為林間的小石徑鋪上了一條華麗高貴的地毯,沒有人聲的嘈雜,只有似夢境中輕輕的聲響,落葉裝飾著有些蒼老的福海,映襯著水上的石橋,如一幅味美的水墨畫。偶有松鼠在樹間跳躍,這也許是秋天的圓明園所掩藏的點點生機吧!雖只有一點一滴,卻可喚醒大地。這,是滄桑的圓明園,厚重而悲壯。由北門進園,我和柳月走不遠,大水法殘體便漸漸向我推進,把我從圖片的模糊印記中拉入實在。橫躺豎臥著的,雕刻著飛龍舞鳳的殘石中,幾根殘破的石柱兀立在蒼涼空曠的廢墟之上。
我呆呆站立在秋日的殘陽里,面對趙歷史的恥辱柱靜默著,那殘破的沉重立刻重重的壓在我的心頭。憑吊圓明園,憑吊中華民族五千年歷史,一種悲愴,一種莊重塞在我的胸腔和喉嚨之間,使我喘不上氣來。
站在歷史的天空,我仿佛看見,一輪曉月向天邊淡去。孤懸的大樹,在凜冽的風中,沉澱著灰色的天光。圓明園不曾消逝,惟有那場百年前的大火,依然灼傷著我們民族一個時代的悲哀。雕花的石柱,依然折斷我們沉重的腳步
望一眼這陰霾的朝代,依然連綿著落葉和悲情的雨聲。曠野沙沙,這是一片震天撼地的大火,如血色的落日,步入我的內心,我的天空落滿塵埃,我用滴血的手指,點燃最初的文明;我用瘡痍的苦艾,掩埋大地最後的憂傷。
我來到了圓明園,我在潦草的對視中,心情沉重如鐵。我已無法抽身離去,我已深入得太久太久。我知道︰我必須站在傷口的前沿,深藏這永不磨滅的恥辱,在曾經的殘垣上,堆積我的骨血,重新在那場大火中永生,重新在那場大火中,看清我們民族永遠前進的方向。
沒有來之前,盡管我有比較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我真的來到園中時,卻仍覺得難以承受眼前這種強烈的心靈震撼。不管是那一根根屹立在狼籍中的石柱子,已失去左耳右腮的石獅子,還是那一棵棵顫抖的小草,那一痕痕斷丘殘嶺,都在用它們傷痕累累的身軀撞擊著我的心。圓明園,這就是你嗎,這就是那個曾經令億萬人矚目和傾倒的你嗎?行走在圓明園的脊梁上,面對這樣的圓明園,我的心也墜落,荒涼沒有止境地蔓延,我根本來不及感受一個高度真實圓明園的時候,就已經亂了步伐,亂了方寸。彌漫周身的是一種靈魂被撕裂的感覺,一種心靈被掏空的感覺。透過眼前的殘垣斷壁和有限的恢復性建築,我仿佛听到歷史的哭泣和吶喊;依稀看到每一把泥土中滲透著的滄桑,每一塊石頭凝聚著的悲憤,每一個眼神彌漫著的頑強……曾經展示著一園夢幻般的美景,曾經綻放著一個頑強的生命,曾經勾勒出了一個別樣的天空。可我的眼前卻多數是一灣灣近乎干涸的池塘,幾孔瘦硬殘缺的石橋。橫七豎八地凌亂分布著的,是沒有章法的土丘。
我呆呆地矗立著,發怔。
柳月默默地站在我的身旁,不做聲。
離開圓明園,回去的路上,柳月說了一句︰「是個男人,就應該來看看圓明園!」
柳月的話我贊同,我知道柳月話里的意思,她指的是男人應該有社會責任感和國家使命感,應該承擔起復興民族和強大國家的責任。
我明白,這是一個民族里的男人義不容辭的責任,也是女人眼中真正男人的標準,起碼是柳月眼中一個真正男人的標準。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柳月曾經在信中我和探討過的一段話︰衡量一個男人是否優秀的標準往往不是他有多少才干、多麼睿智、能量有多大,而是有沒有責任心。沒有責任感,一切的能力、學問、都會失去根基。一個沒有做人根基的人隨便能優秀到哪去?一個人的才學等等是開創理想生活的「工具」;是「術」的範疇,而責任心是做人的根本,散發著人性的光輝,是「道」的範疇。「術」可以令人贊嘆;「道」卻可以令人敬仰。真正優秀的男人應該具有家庭責任感和社會責任感。家庭責任包括孝敬老人,尊敬愛人、愛護孩子等等。說起容易做到很難。衡量的標準是,能否能成為個老者愛之、友者敬之、少者思之的人。除了家庭責任,一個堂堂男兒立于天地之間應該具有一定的社會責任感,應具有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之情懷。人是社會的人,具有一定的社會屬性,這樣就決定人必須對自身所存在的環境負有一定的責任。男人要關心國家大事。一個對家庭和社會具有責任心的男人,必定是個優秀的男人;一個具有責任感的民族必是一個優秀的民族。
柳月看我點頭,說︰「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你說的就是男人要有責任嘛!」我說︰「其實,我也有同感的!我剛才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你寫給我的信里關于男人的責任的探討」
「呵呵難得你還記得那麼清楚啊,」柳月說︰「其實,以前,我說的男人的責任只是談了家庭責任和社會責任,現在,我又有新的認識,我覺得,一個男人,首先要對自己有責任,要對自己負責每一個男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要走的路,也許是苦,也許是甜,也許是喜,也許是悲,也許是成功,也許是失敗,都要勇于負責,不要埋怨生命付給自己的責任,要珍惜善待自己的工作,應盡猾、努力、奮發向上的義務;要珍惜善待生活,要珍惜善待身心,應盡身心健康,珍惜生命的義務其次,才是家庭責任和社會責任」
我點點頭︰「你說的對!」
「呵呵」柳月笑起來︰「總之,男人的責任是自身的需要,是家庭美德的需要,是繁榮社會的需要。所以男士應自覺自願、高高興興、全心全意的擔負起自身給予的責任,家庭給予的責任,社會給予的責任責任是艱難的,責任是光榮的,責任是偉大的,讓勇敢的男士們像古代小說中大俠一樣,做一名敢做敢當,勇于負責,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吧!我看你,江峰同志,很具有培養前途哦」
我呵呵地笑起來︰「我會努力向這個方向去做的!」
柳月的一番話,更加堅定了我按照自己的計劃去處理妮妮和柳建國的事情,我要用親情去撫慰柳月傷痕累累的心。雖然我和柳月現在沒有那種關系了,但是,我想,即使是出于朋友,我也應該這麼做,何況,我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和柳月到底是什麼樣的關系,朋友?同事?舊情人?戀人?
首先要做的,是把妮妮安排好,我心里的計劃這幾天已經醞釀地比較完整了,我打算回去後就開始實施。我不會愚蠢地等到妮妮再次受到虐待的時候再出動,我得主動采取行動。
我知道,雖然現在柳月每周都會去看妮妮,帶妮妮出來玩,可是,對于柳月和妮妮來說,每周見一次,顯然是大大不夠,在柳月的真實情感里,她和妮妮一樣,都渴望母女二人長期在一起。
我一定要實現柳月的心願。
午飯我和柳月是在一家西餐廳吃的,每人要了一份牛扒,找了一個僻靜的靠窗戶的角落坐下,伴隨著餐廳舒雅的音樂,慢慢品嘗。
這家西餐廳離我們住的賓館不遠,大約還有3站路,對過又是一家豪華酒店。
我吃著飯,偶爾往下一瞟,眼光突然停住了,我看見對過酒店門口,有兩個人正在走進去,一男一女,那男人和那女人,都好熟悉的背影。
「柳月,你看看,那酒店門口,正在往里走的那一男一女」我指給柳月看。
柳月看看我,轉頭往下看︰「咦,這不是張部長和梅玲嗎?」
「是的,原來梅玲住在這里啊」我說︰「離我們住的酒店不遠的,打出租車不到5分鐘」
「嗯」柳月看著他們走進去,笑著搖了搖頭︰「有意思!」
「晚上梅玲去陪張部長,白天張部長來陪梅玲,你說,是不是?」我問柳月。
柳月笑了︰「不要把人想象的那麼簡單,好像男女之間除了那事,就不會干別的了,你以為張部長沒女人了,你以為他就梅玲一個女人啊」
「那你的意思他們之間這幾天還能干別的正事?梅玲來北京,不就是讓張部長玩的嗎?」我說。
「你啊,講話**果,真露骨啊,」柳月看了我一眼︰「我覺得不會僅僅是這個目的,不要太小看別人了」
我撓撓頭皮︰「那我想不到還能有什麼事情了」
柳月笑笑︰「好了,不討論這事,這事和我們無關,吃飯」
我和柳月繼續吃飯,柳月一會看著我︰「對于梅玲的私生活,你是不是很介意?」
我一怔,想起我和梅玲糾纏的日子,忙說︰「不,我對她的私生活沒有興趣,她的私生活和我沒有什麼關系」
柳月看著我,不說話,一會嘆了口氣︰「好吧,不提這個了」
我覺得柳月問起這個問題,很掃興,悶頭吃飯。
突然,柳月的大哥大響了。
柳月模出電話,接通︰「喂——你好哦梅社長啊」
我一听,我靠,梅玲打電話過來了,不由集中精力抬頭看著柳月。
柳月邊說話邊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我不要做聲。
「哦你問我們的事情辦完了沒有啊辦完了啊,今天是最後一天啊,明天就回去了張部長啊,他這幾天在拜訪一些老朋友的,很忙啊,他大哥大你沒打通啊,呵呵他平時不帶大哥大的」柳月笑著接電話,邊沖我擠眼神。
我饒有興趣地听著。
「什麼?你也在北京啊?我竟然不知道啊」柳月做意外狀,又沖我擠了擠眼︰「來了3天了?事情都辦完了哦好啊,好啊,你住在哪個酒店哎呀,呵呵離我們住的酒店不遠啊,可惜,沒能早見到你,晚上一起吃飯吧哦你坐火車來的,沒帶車,想和我們一起回去好,我下午和張部長說一下,應該沒問題」柳月斷斷續續地邊踢說著。
我坐在旁邊听明白了,心里不由感到了幾分恐懼。
「我啊,我現在在外面玩呢,下午回酒店,張部長還要召集大家匯總下情況的,我到時候會和他說的呵呵梅社長,別客氣,自己人好的,再見」柳月繼續笑著說完,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柳月看著我,臉上帶著笑。
我睜大眼楮︰「這——太可怕了,梅玲明明就和張部長在一起,竟然給你打電話,一定是張部長安排的」
「呵呵不可怕,很正常,因為我們明天就要打道回府了,梅玲沒帶車,想和我們一起回去,得找個合適的托兒啊,給我打電話,是最合適的,下午我得當著大家的面給張部長匯報請示,然後梅玲晚上就可以過來和我們一起吃飯,明天就可以堂而皇之坐我們的車回去了」柳月笑呵呵地說︰「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玩啊」
「好玩是其次,我從覺得有點恐懼,這人啊,做事情怎麼要費這麼多心機啊」我說。
「和人喜好啊,有些人天生就喜歡自作聰明,就喜歡煞費心機,就喜歡自以為很高明」柳月笑笑︰「那麼,我們就成全他們好了,沒必要戳穿人家的精心計謀,成全別人,也是做個善事吧,哈哈」
「這樣活著,費盡心機,太累了」我說。
「混官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樣的事多了,這算什麼,小菜一碟而已,」柳月漫不經心地說︰「這你都要是覺得累,那以後這樣的累還有很多很多在官場里博弈,累,是必然的,是無法逃避的」
看我眼神里的不接受和不解,柳月抿嘴一笑,繼續說︰「人都說生活累,過日子累,其實啊,這混官場,更累,你看看楊哥,看看宋明正,看看馬嘯天,看看張部長,表面上個個很風光,其實,都很累的人活在世上,總會為一些東西所累,尤其在官場上,許多人承受著許多有形和無形的壓力,身心疲憊,不堪重負,怎一個‘累’字了得甚至于包括梅玲和劉飛,都很累的」
「那麼,你累不累?」我問柳月。
「我啊,當然也無法逃月兌了,」柳月笑著說︰「不過,這累啊,各人也有所不同,心態好的人,名利看得淡的人,就會輕松點,過分追求名利的人,自我加壓太厲害的人,就會很累」
我點點頭︰「說的對!」
「古往今來,人們都把官位的升遷作為人生的一件大事。官場的競爭,權力的角逐,雖然驚心動魄、險象環生,但又總使人欲罷不能。在這里,世外桃源是不存在的,你不想競爭也要競爭。縱使你沒有太多的,卻也不得不本能地在官場的競爭中苦苦掙扎。現實中的許多人,總想官越當越大,位越來越高,光宗耀祖的使命感無比迫切。為達此目的,不惜竭盡全力,巴結和討好能夠決定你命運的那個人。為了得到一個職位,有時爭得不可開交,甚至是死去活來你說,能不累嗎?」柳月笑嘻嘻的看著我。
「嗯累!」我說。
「處理好關系,對于官場上的人簡直太重要了。關系,決定你的進退榮辱,決定你的生存環境。中國的傳統極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講關系,搞關系,處關系,人人生活在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網中,靠關系辦事,靠關系處事,靠關系成事。于是,許多人千方百計的拉關系、投門子,把許多的精力都耗在這方面了。有時不得不說違心的話,做不情願做的事。而如果你手里有些實權,就一定會面對上下左右的‘壓’,四面八方的‘攻’,沒完沒了的‘磨’和反反復復的‘求’,迎來送往、交際應酬也會使你輕松不得你說,累不累?」柳月又說。
「累,確實累!」我說。
柳月繼續說︰「錢這個東西,實在太折磨人了,少的時候為它煩惱,多的時候也為它煩惱。沒有錢的人說話沒有底氣,常常是唯唯諾諾。有錢人則都有個大錢包,鼓囊囊地裝滿了歡笑和威嚴。做生意的人這樣,官場上的人也一樣。于是,為了得到更多的金錢,許多人費盡心機,甚至是不擇手段。為了得到它,有的人仍掉了健康,仍掉了自尊和自信,仍掉了親情和友誼。我和你身邊就有這樣一些人,有錢無閑,終日奔波,疲憊不堪,真不知為誰辛苦為誰忙你覺得這樣的人活得累不累?」
「唉累,真累啊」我嘆了口氣。
「前些日子,我和楊哥交談,說到自己,認為就目前的狀態,我似乎已經基本快超月兌了,哈哈已經不為金錢所累,沒有太多,卻也夠花,不想非分的得到更多,沒有運氣當個富翁也就算了;已經不為名位所累,在這個小環境,眼下的位置大可滿足,順其自然的走下去就好,得不到的東西就不要再勉強自己;關系之累只剩半累了,無求品自高,不會刻意地拉近某些關系了」柳月笑呵呵地對我說︰「也許,對于生活來說,放棄一些東西是一種明智。人生苦短,以生命為代價的累是沉重的、悲哀的,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彌補的。太陽每天都是新的,面對每一個新的一天,我想,我應該活的輕松一些」
「那我呢?」我問柳月︰「我是不是應該繼續累下去?」
「你?」柳月看著我︰「你說呢?」
「我——我不知道!」我說。
「你——你知道,你只是在裝傻!」柳月笑起來︰「其實,起碼現在,你知道你該去做什麼,不該去做什麼,只不過,你想讓我說出來而已,是不是?」
我狡黠地笑了︰「嘿嘿」
「哼狡猾的小家伙」柳月嗔笑地看著我。
我快意地笑起來。
吃過飯,回到酒店房間,我將柳建國寫的那張紙小心翼翼掏出來,看了又看,又疊好,放到旅游包里保險的位置。
我的神啊,太重要了,我竟然無意中發現了這個驚天的好消息,哈魯利亞,感謝神!
柳建國和柳月就見過一次面,始終不知道柳月的名字,只是叫柳姐,要是他知道柳月的名字的話,或許,柳建國會有所啟發,可惜,柳建國錯過了這個時機,或許,他做夢也想不到偶然之間遇到的這個人會是他日思夜想的親姐姐。畢竟,這個世界太大了!
唉,人世間,多少悲歡離合,多少婉轉悱惻
下午午睡後,柳月通知大家一起到張部長房間,張部長要給大家訓話。
大家到齊後,張部長正式開始講話前,柳月有意無意地當著大家的面,對張部長說︰「張部長,報社的梅社長也來北京了,辦理公務的,今天辦完了,中午給我打電話,說明天想搭我們的車一起回江海,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哦梅玲?她也在北京?」張部長抬起頭看著柳月,臉上的神情愛理不理,似乎有些不悅︰「她搭我們的車干嘛?她怎麼來的怎麼回去不就得了?」
我一听,心里直發愣,不懂了,張部長好像不大樂意啊,我靠你大爺,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