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電話里傳來柳月柔雅的聲音︰「哪位?」
「是我!」我低聲說。
「哦你啊,」柳月的聲音活潑起來︰「怎麼?忙完了?下班了?是不是該回家了?」
「嗯外面下雪了」我所問非所答地說。
「嗯是的,外面開始下雪了」柳月沒有繼續問我剛才的話,說︰「雪花好大啊,越來越大怎麼?觸景生情了?」
我在電話里苦笑了下︰「觸什麼景,生什麼情啊,你忙完了?」
「唔這個嗯忙完了!呵呵」柳月笑道︰「怎麼?有什麼指示嗎?」
「沒有,我哪里敢指示你啊!」我說道︰「這會正無聊呢沒什麼事,就是想和你說說話,這個下班後你有事嗎?」
「沒事啊,你有事?」柳月說。
「我我想請你吃飯!」我說。
「請我吃飯?」柳月的口氣有些意外︰「干嘛?你為什麼不回家?小許在家里等你呢,快回家吧,時間不早了」
「我自己回家悶呢,自己一個人做飯也煩呢,」我說︰「小許放寒假了,今天回娘家去了!」
「哦回娘家去了?」柳月說︰「怎麼了?昨晚吵架了?小許听到什麼風聲了?」
「沒有啊,她就是想媽媽了,就放假回家了,和這事沒有關系啊!」我忙說。
我不想讓柳月知道我和晴兒吵架的事情,更不想讓柳月知道晴兒因為吵架而憤然離家出走的,而且其中還包含了柳月的因素。
「哦真的?」柳月說。
「真的!」我說。
「怎麼這麼巧,昨天出了事,今天就走了,到底是不是她知道這事了,昨晚和你吵架了?」柳月說。
「不是!」我一口咬死不認。
「我昨晚給你打的傳呼,沒惹什麼事吧?」柳月又說。
「呵呵」我故作輕松地笑起來︰「你神經什麼啊,怎麼這麼敏感,你給我打個傳呼,能出什麼事?」
柳月似乎被我蒙了過去,說︰「哦那就好江主任,你想請我吃什麼飯呢?」
我說︰「隨你說,你想吃什麼,我就請你吃什麼!」
「哦也待遇很高啊,可以欽點了,」柳月笑著︰「今天大雪天,我想啊,去涮小肥羊,一定很舒服!」
「行,那好,我們就去吃肥羊!」我說。
「好的,那我打出租車去接你吧?」柳月說。
「你不是有專車了嗎?」我說。
「專車是供工作用的,私事怎麼能用專車呢?」柳月故作正經的口氣,接著笑起來︰「駕駛員也很辛苦的,下班了,該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吃頓飯了,怎麼能老是麻煩人家呢」
「嗯那我去接你吧,我去順路!」我說。
「也好,不過,我還有兩個小尾巴也要一起吃飯哦,我昨天就答應了她們今晚一起吃火鍋的」柳月說。
我一听,知道柳月說的是小紅和妮妮,說︰「好啊,那我先去接她們,你在市委門口等候!」
「好的,那我現在就通知小紅,帶妮妮到我家門口等你!」柳月說。
「好的,我這回就走了!」說完,我下樓打車,直奔柳月家,小紅正好帶著妮妮到了門口,直接上車。
妮妮見了我熱乎地不得了,撲到我懷里抱著我親個沒夠,樂得直蹦,把小紅看得笑個不停。
到了市委門口,飛雪中,柳月正站立在路邊。然後,大家一起直奔小肥羊火鍋城,要了一個單間,點了肉菜,開始涮起來。
我突然很想喝酒,剛要找服務員要酒,柳月卻阻止了我,看著小紅︰「小紅,東西帶了嗎?」
「帶了!」小紅說著從包里模出2個小瓶的二鍋頭,笑嘻嘻地說︰「家里還有10瓶,我帶了8瓶來,不知道夠不夠?」
柳月樂了︰「這麼多還了得,一人一瓶就行了,很那麼多干嘛啊?」
我看著柳月︰「你家里弄二鍋頭干嘛?」
柳月笑了下︰「這是建國剛回來的時候,在我那里住的時候,楊哥過來看建國,特意托人從北京帶來的紅星二鍋頭,喝完剩下的就放我那里了!」
我一听,心里酸溜溜的,我**真是犯賤,問這個干嘛啊,自找沒趣。
我有些發悶,說︰「我不喝二鍋頭,我喝老酒,服務員,給我上老酒!」
柳月一愣︰「怎麼了?我專門讓小紅帶來給你喝的,酒都帶來了,你又要喝老酒,不行!服務員,不要上酒了,我們就喝這個!」說完,柳月開了兩瓶二鍋頭,遞給我一瓶︰「小心眼,知道你又想什麼了,不許這樣,來,不用杯子,對著瓶口喝!」
我看著柳月的眼神發愣,柳月的嘴角微微撅起,像是在責怪我。我不再說什麼,接過一瓶二鍋頭,對口就喝。
柳月也對著瓶口抿了一小口,然後對我說︰「今晚不許多喝,就喝這一小瓶,二兩就可以,帖了沒有!」
「嗯」我點點頭。
「小許不在家,自己一個人,要學會照顧自己,晚上喝多了,沒人管沒人問,水都沒得喝,」柳月說︰「還有,看你這兩天情緒不大好,少喝了也有好處,省得你來個借酒澆愁愁更愁,喝多了容易出事,還是節制點好!」
「呵呵」我干笑兩聲,對著瓶口又喝了一口。
柳月給我撈菜︰「不要老喝酒不吃菜,來吃菜!」
「媽媽偏心,給大哥哥撈菜不給我撈菜!」妮妮在旁邊抗議。
「好,乖乖寶貝,我也給你撈!」柳月笑著給妮妮撈菜。
「大哥哥,大姐姐呢?」妮妮看著我問︰「大姐姐為什麼不來回我們一起吃飯呢?」
「大姐姐啊,」我邊吃菜邊說︰「大姐姐回她自己的媽媽家了,去看她媽媽了!」
「好呀,好呀——」妮妮突然拍手叫起來︰「大姐姐最好去了她媽媽家就不要回來了」
「為什麼呀,難道你不喜歡大姐姐?」我看著妮妮瞪眼︰「大姐姐那麼喜歡你疼你,她要是知道你不想讓她回來,會生氣的!」
妮妮抬手模們子,小嘴巴一撅︰「我我喜歡大姐姐啊,我喜歡大姐姐單獨和我一起玩,我不喜歡大姐姐和大哥哥一起和我玩」
「為什麼呢?」大家都看著妮妮。
「因為」妮妮將手指含在嘴里︰「因為我不喜歡大姐姐和大哥哥在一起,我喜歡大哥哥和我媽媽在一起,我喜歡大哥哥做我的小爸爸」說完,妮妮自己樂得呵呵笑起來,很得意的樣子。
我和柳月都一愣,小紅笑的不行,彎腰捂著肚子趴在桌上,柳月輕輕伸手拍了拍妮妮的臉蛋,臉色一正︰「妮妮,不許亂說,再胡說,媽媽不摟你睡覺了,不給你講故事了」說完,柳月的臉色很不自在,微微紅了起來。
我干咳兩聲,低頭吃菜。
妮妮見柳月臉色嚴肅起來了,也不敢再說,老老實實吃飯。
桌面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大家都默默地吃菜。
我抬頭看了看大家,沒話找話地看著小紅說︰「小紅,你穿的這羽絨服真好看,不便宜吧,是不是你柳姐給你買的啊?」
小紅說︰「是啊,是柳姐前天帶我去商場買的,好幾百,很貴呢,呵呵我本來是不想讓柳姐花錢的,想自己買的,可是,柳姐堅持要給我買」
柳月笑著說︰「丫頭片子,你的工資又不高,我怎麼能讓你自己掏錢,買衣服呢,呵呵」
小紅說︰「哈哈柳姐,你不知道啊,我不用掏錢就可以買東西的,我手里有好多能買東西不花錢的購——」
「咳咳——」我沒想到小紅會突然說出這個,忙緊急咳嗽起來,把小紅後面的話愣是壓了下去。小紅也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一得意忘形暴露了秘密,趕緊閉上了嘴巴,低頭吃東西。
「購物券?你手里有購物券?還是好多?」柳月有些疑惑,又有些意外,看著小紅︰「呵呵你從哪兒弄的啊?有多少啊?」
「唔唔沒有的,沒有多少的」小紅忙擺手︰「柳姐,我剛才說了玩的」
柳月沒有看小紅,看著我︰「你剛才緊急感冒什麼,劇烈咳嗽,這會怎麼這麼快就好了?」
我知道不好瞞柳月了,小紅露了陷,柳月怎麼能看不出是和我有關呢,于是我說︰「呵呵事情是這樣的,王巧玲手里有不少購物券,出于對小紅的感情,年關到了,那天正好遇到我,就給我8張,價值4000元,托我交給小紅,我給了小紅,又怕你知道了不高興,就沒和你說,還囑咐小紅也不要告訴你」
柳月看著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是這樣啊,那王巧玲還真不錯,老東家比我這個新東家還大方,你啊,怎麼這麼想我呢,我知道了怎麼會不高興呢,你也未免把我看的太扁了吧,我知道了只會高興啊」柳月邊說邊用將信將疑的目光看著我。
「嗯你說得對,這事是我考慮不周,我錯了!」我忙說。
柳月看著我,半天沒說話。
我不敢抬頭看柳月,忙著吃菜,怕柳月對視我的眼楮,怕柳月看出我在撒謊。
一會,我听到柳月輕輕的笑了一下,繼續吃菜。
吃過飯,我送柳月他們先走,柳月和我在飯店門口站住,柳月看著我說︰「小許不在家,要照顧好自己,我說過的話你不要當耳旁風,要好好記住,吃好喝好睡好,照常工作,戰勝謠言,讓謠言不攻自破的最好辦法就是坦蕩,君子都是坦蕩蕩的,事實終究會說明一切,真相終究會大白!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會盡最大努力一直拖著此事的,決不能遂了那兩個人的心願,決不能因為這事又廢了你的武功」
我看找雪中的嫵媚美女柳月,看著柳月黑夜里那明亮的眼楮和堅毅的表情,突然很想伸出胳膊抱抱她,可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鼓足勇氣伸手拂去她頭發上的雪花,輕聲說︰「你說的我都記住了,你也不要為此事太操勞,人生都是命,不管如意還是不如意,都是命中注定的,我要是注定能逃過這一劫,就看命運如何了」
我伸手拂去柳月頭上的雪花的時候,柳月沒有動,閉上了眼楮,睫毛微微顫動著,顯得很溫順的樣子。等我拂完雪花,柳月隨後睜開眼楮,看著我微笑了一下︰「我看你的命不會差,過去的一年,你的霉運都倒完了,這是1996年,新的一年,新的開端,我相信,你會有一個新的收獲和開始,你不會總這麼倒霉的,我看你也快苦盡甘來了」
我笑了︰「呵呵借你吉言,祝福我吧,萬能的主啊,哈魯利亞,感謝神!」
柳月抿嘴一笑,伸手拍打了一下我身上的雪花︰「好了,我們走了,你也抓緊回家吧!」
「大哥哥,這麼大的雪,你不要回家了好不好啊,到我家去住好嘛,」妮妮突然跑過來拉我的手,讓我蹲下,趴在我耳邊說︰「我家的床很大的,大哥哥去了可以睡在我媽媽的床上,我睡在媽媽和大哥哥之間,多好呀——」
我心里苦笑,可愛的妮妮,你家的那張床我不是沒有睡過啊!
我拍拍妮妮的臉蛋,笑了笑︰「大哥哥要回家的,大哥哥有自己的家啊,妮妮听話,跟媽媽回家吧!」
妮妮戀戀不舍和我告別,跟隨柳月和小紅打車離去。
我站在茫茫飛雪中,孤獨地踟躕在雪地上,慢吞吞地走著。
我沒有回家,卻不知不覺走回了報社附近我一直沒有退掉的單身宿舍。寒冷的雪夜,小屋里冷地象冰窖,我在屋子里又翻出一瓶白酒,衣服也沒月兌,只月兌了棉衣,鑽進被窩,猛喝幾大口白酒,進去半瓶多,然後往床上一躺,蒙著被子,渾然睡去。
睡夢里,我充滿了無窮的愁緒和悲涼,我覺得只有酒精的麻醉才能讓我忘掉那悲憂,才能讓我在麻木中忘掉孤獨和寂寞。
冰冷的夜里,我冰冷的心在做著冰冷的夢,夢里沒有色彩,沒有光明,沒有熱量,沒有溫暖,沒有光芒,整個一黑暗冰冷無聲灰白的世界,我在其中無力而艱辛地跋涉著,每一個腳印走的都是那麼吃力,那麼沉重,我幾乎看不到前方的一絲光明,袒到周圍的一點聲音,感受不到籠罩在周身的一抹溫暖我覺得自己仿佛被這個世界所拋棄,整個世界都遠離我,都嘲笑我,都譏諷我,我在桀驁地面對這一切,不馴地抗擊這一切,雖然我依然屹立,但是我很累,很累
就在我幾乎要支撐不住,要跌倒,要放棄,要氣餒的時候,一個溫暖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阿峰,不要倒下,站直了腰桿,你是男人,你是我心目中最勇敢的男人,站直了,別趴下!」
這聲音在我的耳邊縈繞,在我的心里流淌,滋潤著我干枯而又焦躁的心靈,仿佛黎明前的晨曦,讓我在無邊的黑夜里看到光明,我渾身充滿了力量,來自心靈深處的力量,屹立不倒,勇敢堅強面對這黑暗和灰白,心里充滿了陽光和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我渴醒了,喉嚨里像是在冒煙,宿舍里沒有水,我實在無法忍受,起來,打算去辦公室喝水。
看看時間,半夜11點了。
走在去報社的路上,地面的積雪已經很厚了,走在上面 吃 吃的響,大雪無聲地飄落著。正在這時,我的BB機突然響了,我打開一看,是晴兒的傳呼︰你不回家,又在和哪個女人鬼混!!!
我的頭大了,忙掏出大哥大,開機,準備給晴兒媽媽家打回去。
還沒撥號,又來了一個傳呼,卻是柳月的︰「你不回家,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雪,要凍壞的,你在哪里,速回電話!!!」
我又愣了,拿著大哥大,不知道該先給誰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