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位見這小二恁愛說話,不覺可笑,便道︰「知道了,謝謝小二哥提醒。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二答道︰「小的叫孫大貴,子孫滿堂的孫,大富大貴的大,大富大貴的貴,今年十五歲,是正月二十七寅時生的。我娘說那時候天還沒亮,屋里冷,生我的時候趕上家里的柴火燒完了,是我爹跑到村里的高老爺家借的。我二舅說這小子剛生下來就沾了大戶人家的光,將來沒準能大富大貴呢,就給我取名叫孫大貴了。」
孫位笑道︰「咱們還是本家呢。大貴,你們店有什麼好酒好菜說來听听。」剛一說完,頓覺後悔,怕這小二又羅嗦個沒完,又連忙道︰「也不用說給我听了,你只管揀最好的菜上六道,最好的酒來一壇。」
孫大貴應道︰「我們店的拿手名菜一共有一十八道,各有千秋,味道都是沒得說的,不知道大爺想點哪幾道,還是我報給您老听听,您自己選吧。至于酒嘛,我們這有秦州最好的酒,不過二位大爺要是喝上一壇的話還不醉得找不到路了,別又錯走到我家掌櫃的屋里去了。」
李義南有些不耐煩,說道︰「隨便上來幾道菜就是,我們還有事在身,莫再羅嗦。」
孫大貴只得答應,剛要轉身,又向孫位說道︰「大爺,其實我們這秦州還有個別名喚作‘天水’,大爺可知道這名字的來歷嗎?」
李義南一拍桌子,向孫大貴瞪了瞪眼,孫大貴吐了吐舌頭,一捂嘴轉身下樓去了。
孫位哈哈大笑道︰「這小二當真羅嗦得可笑,怕不是從小憋悶壞了。」
李義南也笑道︰「正是。我兄弟二人不妨在這里盤桓幾日,我陪賢弟四處游覽一番。」
孫位自然喜歡游山玩水、品味古跡,也好胸藏天地,下筆有神,當下點頭稱是。
酒菜上齊,二人吃喝談笑,小二也不再來呱噪。過了一會兒,有人上樓來,二人看去,是位年輕女子。那女子披著一件藏藍色的帶帽斗篷,將整個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帽子也壓得很低,只露出半張白皙的臉龐,還是能看出是個美人。那女子朝孫位和李義南望了一眼,便穿過走廊進了最里面的房間。
孫位心道︰「難怪掌櫃的怕人進他的房間,原來是怕唐突了自己的美嬌娘。」回頭見李義南的目光一直沒有回轉,便輕輕叫了聲「兄長」。
李義南未及回答,見孫大貴走上樓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壺茶和一雙精致的茶碗。
李義南招呼道︰「小二哥,來得正好,我們正想吃茶。」
不料孫大貴卻道︰「這位大爺,請稍候,這茶是送給……。」說著用手指了一下主人的房間,接道︰「等會兒我下樓再給您沏一壺。」
李義南道︰「剛才那女子就是你家女主人嗎?」
孫大貴忙伸手噓道︰「大爺千萬莫亂說。」說完便匆匆去了。
李義南自言自語道︰「這小二不是很愛說話的嗎,怎地現在問他卻不說了?」
孫位笑道︰「兄長怎麼如此關心那位小娘子?」
李義南低聲道︰「賢弟不知,我見她並非常人,武功似乎不弱。」
正說話間,忽听孫大貴大叫一聲,接著听到有東西打碎。
李義南噌地起身便沖進店主房去,孫位也趕緊追了進去。
李義南沖進屋,見孫大貴呆在門口,茶壺茶碗打碎在地上,向里看,只見地上橫躺著一中年漢子,身穿棕色綢袍,方巾皂靴,右手握著一件奇怪的兵器,類似一個矛頭,卻帶著手柄,柄頭是個圓環,那漢子的心口也插著一把同樣的兵器。
再看屋內似乎遭了盜賊,所有桌櫃床幾,都被翻了個底兒朝天。這屋子是里外套間,里屋的門虛掩著。李義南一個箭步跨到里屋門口,听不見里面有動靜,推門而入,不覺大吃一驚。只見屋內兩人正自游斗,一個黑衣蒙面人,一個美麗少女,正是剛才上樓的女子。那女子已經月兌了斗篷,一身墨綠衫褲,腳踏鹿皮短靴,雙手各攥著兩根五、六寸長的鋼針。蒙面人手里卻是拿著和那掌櫃的同樣的兵器。兩人身法皆是輕靈迅捷,李義南進門只一見,兩人便已交手了三個回合。更奇的是兩人相斗卻並不發出一點聲響,攻守招招精妙,並不磕踫對手的兵刃。
那女子見李義南進來,突然喝道︰「天殺的狗賊,還我哥哥命來!」又疾攻了幾招。對手的功夫顯然更勝一籌,一一化解後反守為攻,都是致命殺招。
李義南一聲怒喝︰「狗賊欺人太甚!還想趕盡殺絕嗎?」揮拳上前助陣,與那蒙面人斗在一起。誰知那蒙面人卻並不和他纏斗,只是一味閃避,出手仍是向那少女身上招呼。蒙面人以一敵二,卻不落下風,李義南雖不用顧忌對方的進攻,卻始終奈何不了蒙面人分毫,心下不免駭然。細看那蒙面人的武功招數,似乎不屬任何一路中原武術流派,卻又頗得各家流派之所長,一味務實,無半點虛華招式。再看那蒙面人的眼神卻委實怪異之極,好似呆呆失神,並未注視一物,又甚為從容平和,如同在對著後園池畔的花草魚兒想著心事,看不出絲毫對敵時的緊張,也看不出一點點惡意和殺氣。
李義南心道︰「此人若想取我性命,恐怕二三十招之內便可,為何他對我不理不睬,卻招招要取那女子性命?莫非是受雇殺人?」又想︰「當世武功在我之上者應該也寥寥無幾,怎地看不出此人來路?」
正自思量,那少女漸漸不支,突然將手中鋼針一時發出,同時身體向窗外飛出。李義南見機不可失,也同時射出三把飛刀,卻並不射向蒙面人,而是射向窗口,顯然知道那少女的鋼針並不能傷到蒙面人,故而封住窗口,以防止蒙面人追擊那少女。李義南俠義心腸,此時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先幫那少女月兌身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