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波翼回道︰「晚輩自幼失去雙親,蒙義父堅地長老收養培教,晚輩雖然愚魯,卻也知曉為人當仁孝為先,信義為大。此術學成,晚輩自當盡心竭力,精忠報國而已。」
百典湖又問道︰「何為精忠報國?」
光波翼略一思索,正待回答,卻又改口說道︰「請前輩賜教。」
百典湖哂笑一聲道︰「你適才是否想說,精忠報國不外乎忠君愛民,體百姓之苦,謀蒼生之福,目下之際,便是為聖上分憂,早日助朝廷平亂,還天下太平?」
光波翼訝道︰「前輩所說,與晚輩所想分毫不差。前輩如何得知?」
百典湖笑道︰「我若不擅識人之方,如何能知該否將忍術傳與他人?」他看了看光波翼,續道︰「這天下如今是大唐的天下,從前卻是大隋的天下,亦曾是大漢的天下。這天下昨日姓楊,今日卻姓了李,王姓雖變,天下卻未變,九州還存其土,四海仍守其域。你說要忠君,不知是要忠昨日之君,今日之君,還是明日之君?」
光波翼答道︰「我輩自祖上以來,屢蒙大唐天子之恩,安居海內,繁衍生息,自然要忠大唐之君。」
百典湖冷笑一聲,道︰「大唐開國之前,我輩先祖又在何處?難道不是大隋的臣民麼?難道不應忠大隋之君麼?如此說來,我輩豈非最為不肖忤逆之人,背棄先祖之志,竟忠心耿耿地輔佐起滅其家、亡其國的李氏一族,又將置忠孝于何地?」
他見光波翼並未接話,便又說道︰「何謂天下?百姓即是天下。天下所以有君王,乃承大任而生者,率百姓安居,萬民樂業。故而忠之者,實亦為百姓計也。因此上古先聖為王,如堯舜等,並非傳位于自家兒郎,乃選有德者任之。如此方能令百姓俯首,甘心為臣。」
百典湖仰頭喝了兩口酒,又道︰「你適才說要還天下太平,須知這太平從何而來,因何而去。天下蒼生,無不願離苦求樂。若百姓溫飽安樂,則天下太平,若百姓不堪其苦,則必騷動以避苦,奔波以求樂,如此則天下必亂,太平失矣!你可曾見過屠子殺豬?豬在圈時,悠閑自得,不曾騷動。若被屠子拉出欲宰殺時,必四處逃竄,嚎叫撕咬,此時能怪得豬乎?」
光波翼心中暗自思量︰「百典前輩所說雖有道理,然而所謂明君、昏君並非易于定論,人皆有長短,賢智者亦難免有愚頑行事,若遽然便以‘昏君’為名由,起而犯上,如此豈非成了賊寇禍國亂邦的借口?」
念及于此,又聞百典湖說道︰「一朝之是非,一人之功過,世人往往眾說紛紜,難有定論。然而所謂挈一領而全衣順,舉一綱而萬目張,是非功過亦須歸于百姓之身,方可辨其善惡,別其真偽。若百姓安居,萬民樂業,天下蒙化,蒼生仰止,不待言而自知明君出世,聖人施教。反之,你且看當今之世,州州有流離,縣縣多失所,官爵往往蠰賣,土地常可侵奪,縱然家財萬貫亦難安居,即使良田千畝未必樂業。朝廷每日只喊著蕩寇平賊,豈不知貪官酷吏、苛捐雜稅為患百姓,更勝賊寇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