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飛的寥落神情全被夏洛看在眼里,看到他難過,現在她也會痛。
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一地步,她不是一直自詡能掌控全局嗎?這一出戲,下一場該唱什麼,她不是全安排好了嗎?既然女主角不能擺月兌悲劇的命運,男主角起碼能獲得幸福吧?
夏洛思來想去考慮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開口說道︰「小飛,上次你爸爸過來,說想讓你回家看看,你媽媽和女乃女乃都在家。」
俞小飛咬咬嘴唇沒有說話,他忘不了五歲小姑娘天真的眼楮和爛漫的笑容,忘不了她一板一眼裝大人的樣子。
「小飛,螢螢的事情不全因為你母親。當時她的身體太弱了,就算是移植了也不一定能抗過感染那一關。」夏洛開口和俞小飛談妹妹了。
那是夏洛心中一道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口,只有親自把它撕裂,才不至于潰爛。
母親的打算什麼,母親的罵算什麼,打是親,罵是愛。這麼多年,俞小飛在媽媽的打罵教育下成長起來了,他不能原諒的,只是母親的自私。
「母親愛你,才會這樣做。」夏洛將手放交叉著在方向盤上,直視著前方天空。
天空蔚藍深遠,最深最遠的地方,就是天堂。
「現在她解月兌了,因為天堂不會有疾病和痛苦,她那麼小,已經受夠了,」夏洛幽幽地說,「反正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去,早晚而已;到時候,我就會見到爸爸媽媽和妹妹了……」
夏洛想著美好的「未來」,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和一家人團聚,就是她最後的願望了。
「你在說什麼?」俞小飛敏感地察覺到了夏洛的異常,他說︰「只有活著才能思念,你的家人希望你好好活著,不然明年誰給他們送花?」
夏洛的心又開始痛起來,她閉上眼楮,趴在方形盤上。
俞小飛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縴細的,瘦弱的,讓人忍不住憐惜的肩膀。
「你要每年去看他們,你多活五十年年,他們就會多被思念五十年。」俞小飛說。
死亡的念頭還是揮之不去,夏洛的九月注定是黑色的。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開心的活好剩下的每一天吧,夏洛勸慰自己。
「我陪你下去散散心吧,車里好悶。」俞小飛看見公路邊的曠野上,樹枝在搖晃,外面在刮風,但是車里又熱又悶,就算開了空調也無濟于事。
「好,」夏洛打開車門走了下去,俞小飛緊隨其後。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野地里,這里曾經是廣袤的農田,如今已經被廢棄,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風雖然大,天氣卻十分悶熱。兩人漸行漸遠,走到了曠野深處。
成都的夏季的暴雨,是沒有預警的,雲突然涌了過來,一瞬間瓢潑似的雨就落了下來。
暴雨蓋住了兩個人的喊叫,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將兩人緊緊包圍其中。
「快跑,」俞小飛說,「我們快跑回車里。」說這話的功夫,雨已經灌進了嘴里。
夏洛卻大笑起來,她笑著說︰「跑,往哪里跑,前面還是雨,要跑你自己跑,我累了,我跑不動了!」她像瘋了一樣,在雨里笑著,旋轉著,發泄著。
此刻,如果她哭了,沒有人會知道。
俞小飛震驚的望著夏洛,瘦小的她,身體里似乎蘊含著驚人的力量,她沖著天空喊︰「老天爺,我靠你媽!」
是怎樣的造物主,為她制造了這樣一條道路,遍地荊棘,每走一步,就會失去一個最愛的人。
仿佛回應夏洛的問話一樣,天空也堆積著憤怒的力量,一道亮光過後,雷聲轟隆隆而至。夏洛向著天空豎了一個中指,表達著自己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