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看到車站了,俞小飛的心里一直希望送別的道路可以長一點,再長長一點,最好可以長到天涯海角,長到海枯石爛。
等公交車的時候,夏洛抱歉的對俞小飛說︰「明天我有些事情,我已經向你父親請假了,所以明天就你一個人復習了。」俞小飛滿心失望,但是又不願意讓這個女孩察覺,他回答的是︰「你怎麼這麼不負責,你不來,我明天吃什麼?」
「今天做晚飯的時候,我已經把明天的份都帶出來了,中午的,晚上的,都在冰箱里,明天你用微波爐熱一熱就行了。三分鐘就夠了,時間別長了,時間太長,飯就干了,不好吃。」夏洛詳細地說著,她想得真周到。
俞小飛無話可說了,他低下頭,用腳在地上來回劃著。
明天,又是一個人,寂寞的三層樓,連說話都有回應……
寒風吹過,俞小飛在風里打了一個寒戰。為了送她,他連外套都沒有穿。
夏洛看著俞小飛寒風中單薄的身體,憐憫心頓起,她用手捂了捂少年的臉,她的手是溫暖的,他的臉是冰涼的。
夏洛揉揉他的臉,她的嘴角微微上翹,笑意盈盈地說︰「模模面,不生瘡;捂捂臉,不長繭!」
小時候,母親就是這樣對她的,母親說,常常揉揉臉,揉揉手,血液活動了,人就不會覺得冷。
俞小飛的臉都有些紅了,他被夏洛這樣親熱的舉動觸動了,心里泛起了小小的漣漪,一圈一圈,向外波蕩著。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她黑漆漆、亮晶晶的雙眸。
夏洛看著這個少年憂郁的那張臉,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了,她想了想說︰「明天我要和……我要出去玩,你要是有空,我帶你一起去。」
俞小飛抬起頭,眼楮里帶著抑制不住的驚喜。夏洛心里輕輕放松了些,她愛看這個孩子無憂無慮的表情。
「明天,我來接你,八點鐘,大門口,不見不散。」夏洛並沒有問俞小飛同不同意,他一定想到外面走走,一個人憋在家里,多可憐呀。
「不見不散。」俞小飛點點頭,答應了。
夏洛捂熱了俞小飛的臉,又拉起他的手。
或許是母親疏于照顧,或者是小孩子貪玩。年年冬天,俞小飛都要長凍瘡。此刻他的每個手指,都是紅腫的。
夏洛吃了一驚,竟然有些心疼,她一點都沒有嫌棄的感覺,而是把他的手緊緊握在了手心,一邊小心揉搓著,一邊埋怨著︰「你這個孩子怎麼搞的,手都凍成這個樣子了,還搶著幫我洗碗,真真是個傻孩子哦!」她舉起兩個人的手,送到嘴邊,朝里面輕輕呵呵氣,柔柔的,暖暖的。
俞小飛只覺自己的臉一熱,低下頭不語,局促著感受著她的憐愛。
「回去抹點凍瘡膏,每天用生姜水泡泡手,這樣好得快些。」夏洛對俞小飛說。
「沒關系,習慣了,長凍瘡又死不了人!」俞小飛滿不在乎的說。
「你就是這樣,倔得很,你看你,穿得這麼少就出來了,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夏洛埋怨道。
公交車開過來了,在車子靠站的同時,夏老師解下自己藍白相間的圍巾,系在這個少年羸弱的脖頸上,她說︰「這是空調車,很暖和的,我用不著圍巾了,你帶回去吧,江風太大了,別著涼了啊。」
圍巾很暖和,帶著夏老師的溫度,它溫暖的不僅是俞小飛的脖子,甚至他的心,他的全身。他站在站台上,目送著車漸漸遠去,看著它消失成一個亮點——他的心也空了,仿佛有什麼東西也跟著汽車走了……
回去的路上,俞小飛完全沒有感受到江風的寒冷,他聞到的是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不知道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