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我那短命的皇弟啊!放著妻兒老小不管,就這麼伸腿去了!」適才馮太後還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數落小皇後,不過輾眼之間,便揮淚如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往冼玉身上蹭。
冼玉心想,又不是她死了丈夫,低頭一瞧,一襲寶藍色的妝花袍子全花了。
「你還不緊著去換衣裳。」听得馮太後又壓低了聲音在耳畔絮語,冼玉方明白過來,左不過是馮太後多嫌了小皇後一個。
變著法子打發小皇後滾!
見小皇後仍是坐著,並無一絲要離開的意思,馮太後氣得踱腳,指著身邊的宮人扯桑罵槐道︰「拿不住針,捉不住線,你們這些人連伺候貞王妃換衣裳都不會?」
眾宮人聞言,一窩蜂的上前扶著冼玉往後殿而去,馮太後引袖擦了淚,也嫌身上衣上沾了淚,吩咐要換衣裳,便扔下小皇後一個人揚長而去。
可憐這小皇後坐在正殿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難堪。
「人家好歹也是大瀛門里抬了進來的皇後,你又何必總為這個耿耿于懷。」冼玉心里曉得,馮太後雖為太後之尊,從前卻只是先皇的貴妃,是在生下早殤的皇太子後才被冊立為皇後。
其實只是嬪妾的出生,比不得小皇後十二抬大轎,明媒正娶迎進後宮。
「哀家沒那麼小心眼兒,就是看不上她那輕狂樣。」
「我瞧著倒也沒覺得她有多輕狂,當了你的面,連大氣也不敢出!」冼玉更了衣打簾子出來,見馮太後歪在貴妃榻上瓜籽兒皮磕了一地,便命人傳話出去,說‘太後留貞王妃’用午膳,請皇後娘娘先回。
「這是建章宮,可不是你貞王府,誰借你膽子打著哀家的名義放她回去的。」
「算啦!何必跟個小輩兒過不去。」
彼時宮人們都退了出去,冼玉便移過一張圓凳挨著馮太後而坐,見花梨木小幾上,擱著填漆什錦盒,里頭盛著雀蛋一般大小的女乃油小核桃,便拾起一把小金錘敲來吃。
她的玉手縴細,瑩白的指尖握著小核桃,輕輕一敲,「啪」地一下,果殼便裂了開,齊齊整整露出香軟的核肉,冼玉再輕輕一掰,剛要核桃仁送入口中,馮太後卻眼見不錯,揚手奪了過來,一面往口內塞,一面冷不防道︰「你雖是徐娘半老,卻還風韻猶存,怎麼總搶在哀家的前頭倚老賣老,難道你還真想就這麼守下去?」
「不守?」
難道還嫁人!冼玉瞟了馮太後一眼,心道她閑著也太沒事情做了,天天捉弄完小皇後,如今又開始捉弄起她,若非她跟她是平輩,若非她知道她的底子,她還真給她捉弄了去。
「那太後倒是說說,臣妾若是不守,還能嫁誰?」
「穿黃道袍那個呀!」能將當今天子叫成穿黃道袍的,也就只有她馮太後。
「噗——」冼玉一口熱茶噴了過去,這回真真是弄花了馮太後的衣裳,報了適才的「更衣」之仇……可過了不到兩日,冼玉忽然明白過來,那日馮太後問她改嫁,並不是捉弄她,而是處心積慮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