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塢冼家老宅
大日頭下,榮帝與沈天放在丫環的引領下入了二門,穿過一座臨著小池塘而建廡廊,便是冼家內宅小花園及一座窗明幾淨的書房。
那書房挨著兩株老樹而建,一株是海棠,一株是梨樹,彼時花期已過,又尚未結果,除了滿目的綠,並無特別的景致,倒是樹下架著的一座秋千,馮表姐著一襲紅裙坐上頭,明媚鮮妍,十分打眼,沈天放見了,自是目不轉楮的尋了過去。
「我還以為,姑娘這輩子都不願再見我這痞子。」
沈天放見了馮表姐,還是那幅痞相,輕飄飄地搖晃著描金的折扇,烏溜溜的眼珠子半眯半開盯著她直瞧,還時不時伸手上前輕輕推一把馮表姐,任秋千慢慢蕩向高空。
馮表姐面上雖是不歡不喜,到底不曾橫眉冷對,就這麼不聲不響蕩了好一會兒,才在秋千落到低處時向沈天放說道︰「當日的事謝謝你,但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就勞煩人家的人。」
「那你打算怎樣謝我呀?事先聲明,除了以身相許,別的你還是別謝了,我寧可姑娘你欠著。」
「我把你這爛了嘴的東西,就知道欺負我。」
听得沈天放與馮表姐隔著秋千,有一搭沒一搭的又拌嘴吵了起來,榮帝搖了搖頭,連忙跟著丫環進了書房,那書房極小,臨窗的一面才擺了一張雞翅木大案,朝內的粉牆便被幾行落地書架佔去。
冼家果然是詩書禮簪之族。
榮帝這樣想,便走到窗前揀了張圓凳坐下來,這才看清大案上擺滿了薛濤箋,深紅的花箋拿青玉鎮紙壓住,隱約露出兩行章草氣息的行書,中鋒用筆雖然流暢,其連絲與提捺極其縴弱,斷不是他上次在油紙上傘看到的筆力持重。
從書寫的風格上看來,這娟秀的小字筆力雖不足,卻延續了章草行書的沉靜絕塵,想是手把手的臨驀過,榮帝心道,她學的究竟是誰的字?
又是誰能夠穿堂入室,一脈相承的教她讀書寫字?他終于忍不住四下里張望去找尋冼玉的身影,又是半個月過去了,她的病還沒好嗎?
今日登門造訪,難道又見不到她?
趁丫環上茶,榮帝故作不經意地打探冼玉︰「對了,上回那藥你家小姐吃了可好些?」
「我家小姐吃了小誠王爺送來的藥已大好了,今兒因設宴款待王爺與沈公子,小姐親自下廚,打發底下的人做幾樣我們府上家傳的私房菜。」
「原來如此。」
帝都各親貴府上,素有秘制私房菜之習俗,用以款待上賓,如此看來,冼小姐雖然年紀小,家風卻極好,小小年紀,既懂詩書,又懂得打理家業,不愧出生于士大夫家,是一個極其內秀的女子。
正當榮帝惦記著冼玉,听得一陣簾櫳聲響,卻是冼玉梳著雙螺髻,穿著簇新的絲衣,緩步走將進來,微微一福︰「給小誠王爺請安。」
「免了,」見她極其客套,他只得禮節性地叫起,病愈之後,她雖清減了幾分,模樣卻像是長開了一般,婷婷玉立的站在他的跟前……
靜女其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