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唐艾悠悠轉醒,發覺趴在廷杖用的條凳上,想爬起來卻連動一動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索性仍舊趴著。心中暗道︰我唐艾此番小命休矣。
細細回想來德儀殿後發生的種種情形,總也想不出哪里做錯了什麼,得罪了了什麼人,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害自己。暗自嘆氣︰祖母說我行動得罪人,開始我還不信,如今應驗了。
唐艾既想起了祖母,又想到祖母要信了她們的話,以為自己真的和一個小太監結了假夫妻,指不定氣惱傷心成什麼樣子。遂拿定主意,就算被他們折騰死了,也不能認罪求饒。
唐艾方才全是憑了一股倔強支撐,此時松懈下來,立時感覺渾身疼痛難挨。恍恍惚惚听到佛堂門鎖輕響,接著是門被人推開,吱的一聲輕響。
唐艾頭皮發乍,汗毛直立,猛地清醒過來︰有人進來了。
那人模黑輕輕走到唐艾身邊,迎著月光看見唐艾正睜著一雙清亮亮的大眼楮看著自己,不由也吃了一驚。
那人吃了一驚,小聲問︰「你覺得怎樣?」
唐艾冷笑道︰「勞李嬤嬤掛記,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李嬤嬤遞過來一個小瓷瓶,道︰「把它喝了。」
唐艾問道︰「這是什麼?」
「毒藥。」李嬤嬤冷言道︰「怎麼,怕了?」
唐艾道︰「我並不怕死,只怕你們給我安個畏罪自殺的罪名,連累了家人,再給家里抹黑。」
李嬤嬤愣了會兒神,道︰「太妃舍不得讓你死呢,死了就便宜了你了,她在宮里活了幾十年,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喝吧,這不是害你的,你提著精神,明日還有一堂呢。」
唐艾道︰「那這藥是你私自送的,是良心不安還是受人所托?」
李嬤嬤伏低身子就著唐艾耳邊說了句話。
唐艾想想,就著瓶口幾口喝干,還要再問兩句話,那李嬤嬤卻起身去了,臨走前輕聲道︰「明日若實在支撐不住了,服個軟兒,討個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苦那麼牛性。」
那藥實在霸道,唐艾喝下去後不久就感覺渾身暖融融的舒服,縱使臘月里挨了打躺在涼凳子上,也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儀太妃起的遲了,夜里睡的時辰不對,白日里再怎麼補覺精神也是厭厭的。站在鏡前打量自己︰豆綠撒花瓖邊銀灰月季暗花綢面對襟大襖,棕綠雲紋繡金緞面蔽膝黃櫨馬面裙,衣裝是故意往老成里走了。人還是得看的,沒有白頭發,皺紋也不是很顯,這幾年動的少了身形略發福了些,但到底也不像奔六十的老人,人都說看著年輕哪。
寶檀伺候著簪了翡翠玉蘭頭簪,冰白的玉底子飄著紫羅蘭色的細絲,剛巧就雕成玉蘭花的形狀,先皇在世時賞的,說自己就像那翡翠玉蘭一樣通透。
寶檀還比劃著要再插兩支小絨花,太妃笑道︰「行了,都老成這樣了,不講究了。」
寶檀笑著剛要答話,那廂小宮女進來稟道;「安國公王氏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