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艾道︰「婆婆剛才夢里要水來著，我給端過來了。」
「噢，」公孫婆子緩了臉色，道︰「我不渴，你放下吧。」
唐艾心中奇怪，依言放下水回去睡下。
半日，听得公孫婆子問︰「我夢里還說什麼了？」
唐艾躺在屋那頭回答︰「沒有，婆婆只要水了。」
公孫婆子似松了一口氣，道︰「我裝啞幾十年都沒出過破綻，今日放松了些兒，嚇到你了吧。」
唐艾道︰「沒有。婆婆，你做噩夢了麼，方才你夢里很害怕似的。」
公孫婆子半日不言語，唐艾只當她睡著了，不防又听見公孫婆子緩緩道︰「建元十年，貴妃周氏夢熊有兆，懷了龍裔，宮里招募四婆，我作為在籍醫婆被選調進京，在貴妃娘娘跟前貼身伺候。貴妃娘娘性情溫柔，對我很好，我也盡心盡力伺候她。
當時宮里有皇後、六七個妃子，妃嬪以下更是無數，但皇上最寵的還是貴妃娘娘，答應如果貴妃生下皇子就立為太子。娘娘孕期七個月的時候，皇上去西北勞軍，臨行前托付和貴妃最要好的儀妃陸雙蘭照顧貴妃娘娘。
沒成想皇上剛走半個月，儀妃就尋著諸多不是，將貴妃貼身的宮女們換了大半，貴妃性子柔弱，並不敢說什麼，只竭力留下我陪伴左右。
我費盡心力也沒能保住貴妃娘娘的孩兒，也不知她們用了什麼手段，害得貴妃將近八個月的胎兒小產。那孩兒生下來渾身烏黑，早已斷氣了。
那夜里舒颯宮除了我和貴妃娘娘，一個人也不見，有些用的東西也都被他們搬走了，我尋遍全殿，想給貴妃娘娘找口吃的都不能夠。
貴妃娘娘躺在床上血流不止，我把隨身的金針能用的都用上了也止不住。沒有藥也沒有水，剛開始娘娘還盡力支撐，後來就糊涂了，一個勁兒的嚷著渴了要喝水。
舒颯宮里沒有井，我要出殿找水，她們早將殿門鎖嚴了。
娘娘一聲聲嚷著渴了，渴呀，我一點子辦法都沒有。
後半夜里下起了雨，我高興壞了，忙折了樹葉立在房檐下面接了些雨水，可等我捧進屋的時候，貴妃娘娘已經……
後來我就老做噩夢，有人嚷著渴了，我遍地找水……
後來才知道先帝在回京的路上駕崩了，皇後和儀妃商議著密不發喪，擁立皇後的長子為帝。又礙著先皇在世時說過要立周貴妃的皇子做太子，所以第一步就要除掉周貴妃和她月復中的胎兒。作為條件，儀妃可以升做太妃，不用遷往南宮孤獨終老。
事成之後，她們原要殺我滅口，卻又貪戀著我家傳的玉容膏，因此上毒啞了我的嗓子，發配到這安樂堂。
她們以為我不識字，又不會說話，就能高枕無憂了。忘了我是醫婆了麼，我在安樂堂不久就治好了嗓子，從此開始裝瘋做啞幾十年。」
唐艾听得這種慘況，心中也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