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說︰「好歹活著。」
她听話，不管遇見什麼為難的事兒，心不窄。逼著自己扔掉羈絆，往底里俯就，往寬路上走，後來發現什麼都沒剩下，卻越走越難過。
莞姐姐說︰「照顧迦兒。」
她照做，帶著迦兒在宮里掙命，幾次險些害了孩子性命。今日她若死了，九泉下見到莞姐姐，姐姐問一句︰「迦兒怎樣？」她又能給出什麼像樣的回答？
她不是個好妃子，皇上知道她心里一直有怡親王。皇上寵她，也猜忌她。
她也不是個好情人，從來都是怡親王為她著想為她操勞，她卻還不了半分。
唐艾痛苦的咬著嘴唇，將死的時候回想往事，發現自己對不住所有人，只剩愧疚。也許嫡母說得對，她壓根兒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徒然讓別人傷心，自己痛苦。
隔壁是淑妃在大聲哭喊，強調她身世可憐，遭人陷害，反反復復罵著唐艾祖宗十八代。鄧嬤嬤遭炮烙的事她雖未親眼瞧見，卻听管監牢的太監們說了，她是真害怕。
漸漸听到些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輕響，環佩偶爾踫撞的叮咚聲，有人進來了。
「皇上呢？」來人問道。
唐艾抬抬眼皮，見是麗妃，索性翻身向里。
「皇上呢？」麗妃話里已經帶著哭音兒了。
唐艾嘆口氣︰「我現在沒心思陪你說話，你走吧。」
麗妃跪在唐艾監房外邊兒，伸手進監房抓了把稻草，奮力擲向唐艾︰「當我願意跟你說話，扭過來，問你話呢。」
不疼不癢的，唐艾才懶得搭理她。
麗妃還是執拗著丟唐艾稻草︰「皇上呢皇上呢……」
唐艾被煩的不行，忽的坐起身撲倒監牢門口，伸過手去揪著麗妃兩條袖子用力拉扯，將麗妃緊緊貼在監牢欄桿上，恨得全身發抖︰「皇上呢皇上呢，皇上在乾清宮睡著呢，皇上在坤寧宮陪皇後聊天呢，皇上在慈寧宮給太後請安呢，皇上在你鐘粹宮等著你呢……到宗人府大牢找皇上？虧你想得出。去刑訊堂大鍋里瞅瞅，他們若沒有收拾，你能瞅見剛被你的堂姐皇後生生烤死的一個嬤嬤。
還有什麼是你們楊家不敢做的？只怕過會子我就要碎尸萬段了。
麗妃你行行好，別再煩我一個將死的人了，成嗎？」
麗妃也抖，紅著眼眶道︰「我去乾清宮找皇上，張德全攔著我不讓進，我只遠遠兒瞧見了皇上背影……那個人……他不是……」
唐艾听了這話也吃驚。
當日在順親王府，他們將個太監穿上龍袍帶上皇冠黏上胡子，活月兌月兌就是皇上的樣子，即便是唐艾不貼近了細看也壓根兒分辨不出來。那太監本來就是皇上苦心培養的替身，身形容貌相像就不用說了，聲音語調動作神態都刻意模仿皇上，再故意遮掩些，含混些，就算親近的人也真假難辨。
麗妃怎麼就瞅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就斷定他不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