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周瑜回來得出奇早,他看上去有些興奮,還讓人搬了一架箏。一進門他就大笑︰「伶兒許久不曾彈箏了吧,今日為瑜奏一曲可好麼?」
「我會彈箏?公瑾莫玩笑。」
看著滿臉狐疑的我,周瑜笑而不答,徑自坐到箏前撥弄起來,看他修長的手指在二十一根弦之間上下起伏,時緩時急,古箏發出的幽遠之聲早已沁透了心脾,樂曲的每一個音符似乎都在撞擊著我敏感的神經,一曲已了,周瑜起身拉我坐在箏前,輕笑道︰「伶兒也來試試。」
「伶兒盡可寬心,瑜曉得你從前可是弄箏的好手。」在他的鼓勵和提示下,我盡力地搜索著腦袋里每一個關于音樂的信息,反映在手上開始是遲緩的,漸漸地隨著輪廓的清晰,那些靈感似乎一下被點亮,釋放出來。現在彈的這個曲子就是《漁舟唱晚》,我與它仿佛孩提的同伴,即便長大後分開,皓首之時相見,也並不覺得陌生,因為它已深刻如腦海。彈到第三段的快板部分我已經完全想起了曲譜和演奏手法,手指在琴弦上來回跳躍,托劈的指法已用得十分熟練,自己已經融入箏曲之中。
悠長的樂曲在手緩緩落下中結束,周瑜似乎是入了神,半天才突然拍手道︰「好!伶兒這一曲以慢板起,悠揚如歌,似行雲流水,好一片湖光山色!中間‘徵’為中心音,歡愉之情盡顯其中;第三段漸次加快,力度不斷增強,加之按滑疊用的催板奏法,熱烈之象盡在眼前,結尾處卻突然切住,尾聲緩緩流出,其音調是第二段一個樂句的緊縮,終了在‘宮’音之上,出乎意料卻又耐尋味!」
我托著腮有些驚奇地听著周瑜的點評,不禁失聲笑出︰「公瑾如此精通音律?這曲子公瑾可曾听過,竟能評說地如此精闢。」
他也哈哈笑起來,很自然地將胳膊搭在我的肩頭,帶著幾分戲謔道︰「瑜倒要拜伶兒為師,學這一曲,可教得麼?」
「公瑾要學這《漁舟唱晚》,自然可教」,我也笑著調侃道,「不過,都督可是大忙人,軍政要務繁多,哪有這許多精力與時日放在這里?」
周瑜又是大笑,看起來,今天他的心情格外好。
我不自然地扭了一體,示意他將搭在我肩膀的手拿下去,他沒有松開,反而加大了力度。我有些不愉快地瞪著他,卻迎上了帶著幾分愛意與挑釁的目光,火辣辣地真燒人。我連忙把頭扭開,不得不臉紅心跳地承認自己是失敗的。
這時,他卻從袖子里拿出一絹,正色道︰「瑜此來還想告訴伶兒一則喜訊,鎮守江夏的公子劉琦死了!」
不知道他和劉琦有什麼仇恨,提到「死」字的時候,他說得特別重,還帶著幾分得意。我不禁一皺眉︰「公子劉琦是何人?與公瑾有何冤仇?」
他輕蔑一笑︰「劉琦乃前荊州之主劉表的大公子,與瑜倒沒甚麼恩怨!」
「既無仇恨,他死去,為何公瑾說是喜訊?」我一點都不理解周瑜是怎麼想的。
「難道伶兒忘記了劉備?」他似乎在用試探性的語氣和我說話。
劉備,這個名字似乎特別熟,但無論如何我也想不起來。「劉備又是何人?他與這死去的劉琦又有何干?與我又有何干?」挖空心思地搜羅信息已經讓我有些不耐煩。
周瑜盯著我,直直道︰「當初劉備向我主借了南郡,哦,與其說借不如說是連蒙帶騙。這劉備與劉表同是漢室宗親,以兄弟相稱,劉琦一死,江夏便成為必爭之地。」
我睜大眼楮看著周瑜,左思右想也不明白這些戰場上將軍政客的事情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