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周瑜復開口，這回語氣緩和了許多。
「那日本督親提兵馬至南海城下就曾言‘你我後會有期’，果然今日在此相見。小姐不覺造化弄人嗎？」
我哼了一聲，只覺心煩，使勁擦了擦眼楮沒搭茬兒。
他又徑自俯，帶著一絲笑意道︰「瑜有一事請教，那日分明探馬探得南海是空城一座，小姐為何敢一人于城上撫琴，又從何而來眾多人馬？」
我揚了一下嘴角，反問他︰「既然都督已確信南海是空城，為何遲疑不進？」
「這……」周瑜頓了一下，「本已探听明白，實未料守城之人竟是赫小姐，更出乎意料你一女子面對本督的大隊人馬居然泰然自若，琴聲沉穩不亂，瑜實在有些拿捏不準。故而……」
「故而，故意後退，以探我虛實」，我一點不客氣地把話搶了過來，甚至帶著幾分譏諷，「都督想，若是後撤沒有兵將殺出，南海便是空城，對不對？」
「小姐果然聰明！」
「都督本想試之，實在沒想到後撤之時居然真有兵將前來追趕。」
「不錯」，周瑜帶著疑惑點了點頭，「那些兵將果是你埋伏下的？」
「不是」，我很誠實地搖了搖頭，又帶著嘲笑道，「那是踫巧趕來的援兵，若是都督不如此遲疑，怕南海早已納入囊中。」
周瑜愣愣地看著我，好半天沒說話，懊悔之情已然寫在他的臉上。看著他這副模樣，我才覺有些解氣。
「瑜實在難料你有如此大膽，竟大開城門，無兵無將敢獨立于城上，就不怕本督的大軍踏平南海城嗎？」
「如何不怕？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難不成，我真要棄城逃跑，或者緊閉城門，讓你不費氣力就得到南海？」
周瑜憤憤瞪了我一眼，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又是一陣沉默。
他似乎在調整自己的氣息，聲音平而緩︰「如今小姐就縛，只把你來換南海城，如何？」
我啞然失笑道︰「都督以為我是誰呀，既不是臥龍鳳雛，又不是五虎將。拿我換南海，真是痴人說夢！」
周瑜眯著眼，又將我上下打量一番，正色道︰「如此說來，周瑜實在沒有放小姐的理由！」
我忽覺火往上撞︰「你就這麼自信能把我押解回江東？我倒要奉勸都督一句，趁如今勢態尚好，趕緊撤兵，否則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有些意外地盯著我，眼神不再那麼平靜︰「你就當真巴望著周瑜死嗎？」
我不由一怔，剛才的話是月兌口而出還是發自內心？我真得盼著周瑜快點死嗎？
「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我再也沒有勇氣去看他，只得把頭扭在一邊，卻掩飾不住已濕潤的眼角。
「你……」周瑜猛然雙手扣住我的肩膀，用力將我扳得和他對面，兩眼冒火，大有發威之勢。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用雙交叉于胸前，猛然發現，周瑜眼里的怒火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可名狀的蒼涼。
「伶兒……」
隨著這一柔腸寸斷的低低悲婉呼聲，我脆弱的防線已經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