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我笑你 要對著日本人微笑

作者 ︰ 劉梓德

我比大種先來廣州半年,讀了兩年高中後直接退學出外就業,因為我不喜歡學校那種學習氛圍,不喜歡那種教育制度。

每次考完試都讓我如少女失去貞操般不安,因為我實在沒辦法拿連我自己都鄙視的分數給父母簽名,我不明白為什麼考完試要找父母簽名?這樣做是教育我還是教育我父母?在成績交代和接納教育制度全做不到的情況下我選擇退學了,而大種因為有琳琳這個精神支柱所有繼續讀下去,高中畢業後就來到廣州上大學。

來到廣州後,我在一家日資電氣設備廠找了一份工作,負責裝配的,扭扭螺絲接接電線。這是作為我在廣州立足的唯一生活來源,因為我已經不能再跟家里要錢了。

當時跟我一同面試的有十個人,面試是以考試的形式進行的,不需要通過任何語言交流,最後只有五個人被錄取,跟考大學差不多。監考官是這家公司的一個經理,東北人,30多歲,面相和藹,說話鏗鏘有力,字字錐心。

一拿到試卷,我有一種重歸校園的感覺,我萬萬沒想到,這一張領我退學的試卷竟成了我找工作的資格證。退學後,我為以後不用再面對那些令人作嘔又毫無意義的試卷而感到高興,我覺得我已經永遠月兌離它了。而此時又要面對試卷,故地重游的景象在我腦海里泛濫,坐在一張長方形桌子前,緊握鋼筆,眼神渙散,思路堵塞,讓我一時間不知所措。

在一番胡思亂想後,我放下情緒奮筆疾書,一下子就把整張試卷做完了。至于對錯我心里完全沒數,因為我不知道我在寫什麼。

考試結束後經理說,大伙先回去,等通知吧,明天就有結果了。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一個電話,是經理打來的,他說我被錄取了,讓我明天去公司報到。我心里一陣竊喜,竟有種慶幸的感覺。

心里總算踏實了,畢竟生活有了著落不用為了四處尋找工作而焦頭爛額。

次日,我一大早便來到公司,一同來報到是其中4個幸存的哥們,都差不多30歲左右,操著一口濃重的江西口音。來的時候領導還沒上班,我們都站在辦公室門口等候,我掏出萬寶路,禮貌性的給他們每人遞一根煙,但全部都擺出一副杜絕抽煙這種不良行為的態度,我只好給自己點上一根。

其中一個人說,小伙子,別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

我沖他笑了笑然後繼續抽煙。

那人問道,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呢?

我說,我是潮州的,你們呢?

那人答道,我是江西的,這幾位跟我一樣,我們是老鄉。

我打量了一下他們幾個,穿著都很非主流,T恤加牛仔褲,花花綠綠,耐克標志阿迪達斯字樣的帆布鞋,留了一頭長頭發,黑里泛黃,好像營養不良一樣。他們除了長相跟高矮不一樣以外,其他裝置大致一樣。咋一看還以為他們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

我不禁感嘆說,你們真像F4。

他們異口同聲的問,F4是什麼?

我說,F4就是一個很牛逼的4人組合。

他們其中一個說,沒听說過,不過我們的造型都是模仿飛輪海的。

我驚訝的說,飛輪海?

另一個說,是啊,你沒听說過?那可是最走紅的樂隊。

我說,听說過,可是就是沒見過飛輪海弄過這樣發型。

一直站在旁邊不出聲的那個開口說,你落後了,這個是飛輪海最新的發型,造型。

我豎起拇指說,真牛逼,不過我听新聞報道說飛輪海下個月要剃光頭了,你們也要模仿嗎?

他們略顯緊張的問,真的假的?

我說,我也不知道,新聞是這麼說的。

第一個跟我說話的那個人說,不管真假,模仿到底。

我對著他們笑了笑,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煙,過了一會,經理來了,他安排我們進了會議室,說,你們先坐著,等下你們主管來給你們講解公司的情況,這本「上崗手冊」你們先看看。說完給我們每人發了一本小冊子然後就離開了。

我翻開冊子,第一章是上崗要求,里面有一句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我們要愛我們的崗位對待崗位要像對待女朋友般熱情,真誠。」我始終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在我冥思苦想之際,主管進來了,跟大家打完招呼後就開始正式開會。

主管說,非常歡迎大家加入我們的生產隊伍,為我們公司未來的發展貢獻一份力量,在此,我僅代表公司的所有領導感謝你們。

接下來我將給大家講解一下公司的概況以及公司為你們提供的各種福利。

首先,我們是一家日資公司,屬于日本某某電氣設備有限公司旗下的分公司,所以我們公司的高層領導都是日本人,日後大家見到他們要熱情的,禮貌的向他們打招呼,不會說日文不要緊,我們可以給他們致以最親切的微笑。

其次,日本人做事情很認真很仔細,這點是很值得我們去學習的,我們要以他們為榜樣,發揮我們的特長,做到最好,最快,最標準。你們以及其他同事都是我們公司重要的生產支柱,公司的未來將與你們緊緊連在一起,希望大家盡快融入工作,發揮你們的專長,展現你們的智慧,也許你們的前途將在這家公司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為自己,為公司,我們都要奮斗奮斗再奮斗。

在同行中,我們公司享有極高的聲譽,無論在人才方面,資源方面或者是技術方面我們都高人一等,在世界上我們是屬于數一數二的大公司,所以,這里是一個很值得你們去奮斗拼搏的地方。

主管頓了頓,喝了口水後問大家,大家在理解方面有沒有什麼問題?

大伙紛紛說沒問題沒問題,這時其中有一個突然茅塞頓開帶頭鼓起掌來,我也下意識地跟著大家鼓掌,因為我正沉浸在我對這家公司所憧憬的美好的未來中,正設想自己是如何通過努力奮斗來實現我理想中的生活,如何得到領導的重視,青睞,一路步步高升,為公司流血流汗,與公司融為一體,最後在這家公司生根發芽。

那時候在我的思想中還沒有什麼民族觀念,我曾經說過我很向往美國的生活環境,老師說我這是不愛國的表現,我問老師愛國應當是怎樣的?最終老師以尿急為理由躲避回答我的問題。

主管擺擺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說,既然沒問題,那我就說一說福利的有關事項。我們公司實行的是五天八小時的工作制度,也就是說周六周日都有放假以及國家所規定的節假日也都會放假,但有時因為工作需要,公司會利用節假日時間安排大家加班,在節假日加班會得到雙倍的工資待遇,但如果在平時,例如晚上加班,只有倍的工資。

在保險方面,公司會為大家提供「五保一金」的人身保障,公司出一半,你們自己出一半。如果大家對保險不是了很了解,可以翻開你們手上的冊子看看,里面有詳細的說明。

公司也會給大家提供購買「住房公積金」的福利,是否需要購買全憑你們的意願,方式一樣,公司出一半,你們自己出一半,不明白的可以看看冊子里面的詳細說明。

公司一年有一次分紅,一般來說是一個月的工資,這是對過去一年里大家為公司辛苦奮斗的一點額外獎勵。另外,我們還有半年薪,我們一年工作12個月會拿到13個月的工資,其中一個月的工資將分別在1月份跟7月份以半月工資的形式發給大家,這就是半年薪。在加工資方面,一般來說一年加一次,但具體加多少得看個人過去一年里的表現來決定,我們將會在一年里對個人的工作態度,出勤率,效率在年終作出評價,這個評價直接影響到工資的提升,所有希望大家努力,不過我相信大家一定會自覺做到最好的。

再有呢就是公司一年會為大家安排一次體檢以及一次旅游。體檢呢是一次簡單的身體檢查,主要是針對乙肝。而旅游這得看領導決定和公司的財政情況。一般來說我們公司是比較穩定的,之前一般每年都會有1次旅游。但如果臨時遇上台風或者什麼的自然災害,公司將會取消這一年的旅游計劃,不延後或者提前是因為怕影響到工作生產安排。

大概就這麼多了,其他細節都在你們手頭的冊子里,不明白的話可以隨時來問我,我姓林,大家可以叫我林主任。

大家又開始鼓掌了,都說沒問題沒問題。

林主任站起來,向我們掃描了一圈後說,同事們,為了我們公司,為了我們自己,努力吧。大家站起來,挺胸收月復氣壯山河的應了聲,是。

據後來某老員工說,我們這一聲響徹了整個公司,逗得他們笑到大牙都快掉了,有的同事在廁所因為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刺激,呼吸失調急促交替,吸入了大量的不明氣味導致頭暈腦脹無法工作直接送至醫院,老員工說每年都會有幾個同事讓像你們這樣的一聲雄吼刺激到進醫院。後來自己想想,確實挺*的。

林主任又說,那大家就先休息一下,等下唐主任會來給你們講講作業標準。說完徑直往廁所飛奔而去。

「飛輪海」也緊跟其後奔向廁所。我出了會議室,站在吸煙區的煙灰缸前面,點燃一根「萬寶路」。我覺得自己會在公司干出一番事業來的,盡管當時很天真,但成功的足可掩蓋一切。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看著煙霧從嘴里出來,彌漫在周圍,我突然有一種很興奮,很凜然的感覺。

我覺得做大事的人應該對未來有所規劃,步步有條有理,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當中。

又抽了一口,憋在嘴里,細思以後的規劃。

正當我意婬到高潮的時候,唐主任從廁所里出來了,身後緊跟著「飛輪海」。我很疑惑,唐主任為什麼會從廁所里出來?剛剛進去的明明是林主任啊。

唐主任說,我直接跟大家講解一下作業標準吧,其他該講的都讓林主任給講了。

這時林主任正好從門口經過,唐主任馬上站起身朝林主任點了下頭說,林主任好。林主任點點頭,隨後消失在門口的轉角處。

唐主任略帶緊張的說,開始吧。我們的作業標準只有3個。哪三個呢?

第一,產品質量保障在98%以上。

第二,生產效率保持在98%以上。

第三,客戶滿意度要保證在98%以上。

這就是我們的作業標準,我們要圍繞它展開工作,不管任何時候,我們都要保持良好的工作狀態,才能完成我們的作業標準。另外,其他作業規定你們在以後的工作中慢慢學習吧,我也將會定時為你們進行培訓的。我要講的就這麼多,大家明白嗎?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明白。隨後又問唐主任我們現在該干嘛。唐主任看了看表,說,耗著唄,看看手冊,再過半個鐘就下班了。我問道,抽煙行嗎?唐主任說,行。我問,那你抽不抽。唐主任說,不抽。

在第一天工作的時候,有個老員工便告訴我,公司里有兩個人需要提防。一個是林主任,另一個是日本派來的監工——仁司。

老員工說,林主任是個反復不定極其陰險小人,說一套做一套,而且特別會伺候日本人。丫跟一孫子似的,平時老躲在角落里監督有沒有人偷懶,偷懶一次他就會連續三個月扣你獎金,如果他看你這人不爽,他也會找各種借口扣你獎金,數落你,為難你,哪怕你再勤快。整天板著臉,以為當個主管就跟牛逼似的,見到我們這些員工連看都不正眼看一下,見到日本領導就一臉傻笑,唯命是從,前隨後跟,俯首帖耳。我們每次遞給公司的建議信都讓他據為己有,還說這全是日本領導英明的決策,領導有方,這些建議只不過是借鑒他們的方針悟出來的,功勞全在領導。反正特會拍馬屁,欺善怕惡的。

初初听的時候我覺得這只不過是這個老員工的偏見,這跟我對林主任初次的印象反差太大了,我不能想象一個處處為公司著想,表面和藹可親的人會是如此小人。但後來事實證明了老員工的說法是正確了,同時也證明了我當時的天真,傻愣。

老員工又說,仁司呢,跟林主任一樣也喜歡躲在暗處監督人家有沒有偷懶,不過他不會為難人,直接扣工資。這丫還有一個癖好,就是喜歡呆在廁所給那些上廁所的人計時,只要你上廁所的時間超過他所規定的也會被扣工資。這丫很,本來我們車間還有幾個女的,都是被這丫騷擾到全部辭職不干了,沒事老站人家女孩身後偷看*或者的顏色,有時趁著人家彎腰的時候迅速串到人家面前,當著面偷窺,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都這麼及時。弄到現在我們車前全都是清一*人,干起活來既枯燥又沒動力。

據這個老員工說,他在這家公司干了10年了,沒少受這兩人的氣,至于他為什麼不離開,我始終不能得知。

後來我接觸到仁司的,徹底改變了我對日本人原有的看法,除了**外,我一直覺得其他日本人都很*,但現在我覺得他們竟然傻得這麼可愛。有一次我從廁所出來,恰巧踫到仁司站在廁所門口東張西望,我問他看什麼呢?他說他在看女人。我說我們這車間哪來的女人,他說是客戶,身材很好,年輕漂亮。我說在哪呢。他指了指有前方說就在那呢。然後掏出手機調好對焦沖那女人「 嚓」一聲,留下了一張肖像。

說來慚愧,這廝說普通話的流利度比我這個中國人還中國人,一字一個準兒,句句流暢,我曾以為他是做翻譯的。後來據他說他之所以能說出這麼流利的普通話完全是拜我們CCTV大型文藝連續劇《新聞聯播》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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