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放下了繡花繃,太子神色溫和地看著繡娘,招手喚過一邊捧著盒子的高富,道︰「……衣服再珍貴,又怎麼比得上自己的身子要緊。」
繡娘第一次直視著太子的臉,就像是以前無數次捧著他的臉一般,看著太子略微有些不自在地神情,忽然就想笑,然後也忍不住輕笑出聲——那笑聲響起,有些突然,卻並不讓人覺得突兀,只因為笑聲里的愉悅仿佛會感染別人。
太子卻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了一般,有些狼狽,站起身來,道︰「夜深了,孤便不打擾楚小姐休息了。」
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卻帶了些不自覺的急迫。
怎麼像是要不到糖果便賭氣的孩子呢?繡娘心里好笑,面上卻斂了笑意,福身道︰「臣女恭送殿下。」
太子心里的失望便更加濃烈,微微點頭朝外走去。
「不知道殿下喜歡什麼顏色呢?這可真是傷腦筋吶。」一聲低微卻清晰的自語忽然傳到耳中,太子聞言一滯,回身卻見繡娘正蹙著眉,似乎在發愁,只是嘴角卻微微彎起,眸中閃爍著些微促狹的光芒。
「都好。」太子心里的失望忽然間便平復了,回了一句,便微微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繡娘凝視著太子的身影漸漸走出去,心里卻在這個冬天的晚上,第一次有了些溫暖的感覺,還有,愉悅。
她記得彼此的身份和地位,只是那人的面容卻讓她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心中早就層層凍結的堅冰,又或者,是她太過于疲累,所以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或者,是他借著別人的身體,再次來到她身邊,所以他們才會有如此相似的面容,和一些——死要面子。
繡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會這樣,但是,她卻意外地,並不是太排斥于太子的接近,褪下了太子這個光環,無視外在表現得差異,太子剛剛的表現和當年剛剛遇到他的時候,他那別扭的性格在本質上,有些驚人的相似。
打開盒子,一件狐裘靜靜躺在暗紅色的絲絨上,撫上去的感覺就像是上好的絲緞,卻有些絲緞不具備的暖意,一如太子剛剛有些不自在的時候,讓她感受到的暖意——是你不忍我孤單麼?
「收了吧。」過了一會,繡娘收回手合上了蓋子,對一旁的宮女吩咐,然後便繼續開始專心致志地繡著要給崔吏目的荷包。
「小姐,夜了,該歇息了。」許久,一個宮女低聲提醒繡娘,繡娘抬起頭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東西。
和秀雲軒的安謐不同,秀華軒的韋奉儀賞了前來通風報信的小太監,然後就開始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轉來轉去——雖然不知道太子到底是什麼心意,但是對于每一個出現在太子身邊的女子,韋奉儀都有著天生的敵意。
更何況現在太子是擺明了對秀雲軒的那個上了心的。
她本身便只是一個在行宮伺候太子的小宮女,意外之下才懷了皇嗣封了奉儀,也只是因為如今太子子嗣艱難罷了——如果現在有一個比自己身份地位高很多的女子受到太子寵愛也懷了皇嗣,那自己的孩子怎麼會受到重視呢。
韋奉儀咬牙切齒,猛然停下了腳步,問道︰「……上次吩咐你的事情,可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