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中的一葉扁舟 面對女兒受冤小安子居然無動于衷

作者 ︰ 長姐似母

葉舟回到家的時候,天已過午。葉舟的確很想隨大爺去翻郭王莊那座山頭,但她也知道這翻山越嶺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來一回估計沒有一天根本不行,不小心還會引起小安子的注意,她是不能隨便冒這個險的。當然她也可以翻過去不再回來,但是,葉舟現在身無分文,即便兩筐梨全賣完了也夠不到一張去省城的火車票錢,那麼她又拿什麼回關山阻隔的江城?所以,思慮再三,她覺得不如先回小安子的家,她得從長計議不可。至少現在路的問題已經有了一點眉目了不是麼?

家門前圍了許多人,嘈雜聲里隱隱傳來金娃子的哭聲。這讓葉舟有點奇怪,金娃子向來乖巧伶俐,雖然只有6歲大,但幫起葉舟的忙來卻熟絡得很。葉舟甚至覺得小安子都不如金娃子懂事。葉舟空閑的時候,她喜歡靜靜地看著金娃子在自己面前跑來跑去,一忽兒逗弟弟笑,一忽兒又幫葉舟摘菜理果子。每這個時候,葉舟總生出許多感慨,多好的女娃呀!可惜她媽不要她了,如果她媽看見女兒這麼乖巧懂事,心里不知有多歡喜呢!

今天金娃子怎麼哭上了?葉舟放下梨筐撥開圍觀的人,見金娃子淚流滿面的,哭得抽抽嗒嗒。而隔壁二哥家的丈母娘則一臉怒氣地瞪著金娃子,小安子娘在一邊賠著笑臉說著好話。

「出啥事了?金娃子告訴娘。」葉舟一把摟過金娃子,替她擦拭著滿臉的淚花。

「娘!蛋娃子姥姥一定說俺偷吃了她家的雞蛋,娘,俺真的麼吃!」金娃子見葉舟回來了,這一下似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撲在葉舟懷里放大聲音哭開了。

「恁還說麼吃?那蛋娃子手里的雞蛋哪去咧?難不成變成雞飛走咧?」蛋娃子姥姥見金娃子不承認,嗓門更大了。

「莫哭,告訴娘到底怎麼了?」葉舟安撫地拍了拍金娃子繼續問。

「娘,晌午俺見你還麼回來,就跟女乃說去找找你。剛走到門口蛋娃子姥姥就說她要下地去摘菜,讓俺幫她看下蛋娃子,她一會兒就回來的,俺就答應幫她看咧。她走沒一會兒,蛋娃子就指著手里的雞蛋說剝,俺就幫他剝干淨了讓他吃。哪知姥姥回家一看蛋娃子手上的雞蛋沒了,硬說是俺偷吃了雞蛋,俺女乃還打俺,罵俺是個偷吃嘴的不中用。娘,雞蛋真的是蛋娃子吃的,俺一口也麼吃。」

這聲聲哭,字字傾訴碎了葉舟的心,她的鼻子一陣陣酸澀。雖說金娃子不是她親生的,但好歹她也叫她聲娘,好歹這是個孩子,即便是她真偷吃了雞蛋,又有多大的罪過?至于這麼興師動眾的麼?

「恁還說麼吃?有娘生的麼娘教的,蛋娃子才四歲他能一口氣吃下一個雞蛋?俺走了才一會兒功夫回來就沒了,不是恁吃的還能有誰個?」蛋娃子姥姥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咱不哭,娃,有娘在咱不怕啊!」葉舟替金娃子擦干了淚水,捊了捊有些零亂的頭發。繼而轉身從梨筐里拿了兩只茶葉蛋,這是她在郭王莊給金娃子買的。

「蛋娃子,嬸這有茶雞蛋吃不?」

「要。」

「好啊!那恁對嬸講,晌午恁手里的雞蛋誰個吃的?」

「俺。」

「恁都吃完咧?」

「麼!」

「麼吃完?剩下的咧?」

「掉咧!」

「掉哪咧?恁領嬸去瞅瞅可好?」

「好!」

蛋娃子答應完,伸出他黑瘦的小手,拉著葉舟搖搖晃晃地走到不遠處的草叢里,指了指散落在草叢里的雞蛋,吐出一個字︰「這!」他已經4歲了,可不知道是開口晚的原因,還是教育的原因,反正他到現在只能用那麼一兩個簡單的字來表述事情。萬幸的是︰你跟他說什麼,他倒能領會你的意圖,按照你說的去做。

看著眼前的一幕,听著蛋娃子簡短的回答,葉舟大致拼接出了當時的情景。但她依然不動聲色,她要讓蛋娃子和金娃子倆自己把當時的情景展現出來,以達到徹底還金娃子一個清白的目的。

「金娃子,恁告訴娘,蛋娃子吃雞蛋的時候恁還去哪咧?」葉舟轉頭問。

「娘,俺替蛋娃子剝完雞蛋到那邊撒了泡尿,回來就麼見了雞蛋,俺當時還問雞蛋吃完了?蛋娃子還答應俺說︰是!」金娃子指了指不遠處的草叢。

在這里,山高草密的,甭說孩子隨地解決大小便問題,就是大人也一樣。只要哪個人內急了,隨處找個草密點的地兒,扒拉下褲子就完事,所以,當金娃子說去了草叢里撒尿,葉舟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葉舟轉向蛋娃子姥姥說︰「他姥,恁現在明白是咋回事了吧?一定是蛋娃子見金娃子跑咧,他也想跟著跑,結果不小心把蛋給弄丟咧。不是俺護著金娃子,這妮子雖然小,可她懂事咧,不會隨便搶弟弟的東西吃咧。」說完,她把手里的茶葉蛋給了蛋娃子。

蛋娃子的姥姥哪里肯依?她當然不能隨便承認,承認了她的臉就沒處放了麼。為了維護好自己的那張老臉,她扯大了嗓門責怪葉舟護短。葉舟一邊把金娃子和婆婆拉進門,一邊回頭︰

「他姥!這才多大點事?恁看俺娘剛還把金娃子打咧,俺還把金娃子吃的茶葉蛋送給蛋娃子咧,這打也打咧,恁罵也罵咧,咋還不依不饒的?再怎麼說,金娃子好歹也是安子的娃,安子和俺二哥還是好兄弟咧,恁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哪!不信恁問問俺二哥,二哥的娘走得早,俺娘是怎麼拿二哥當自己的娃疼的?再說咧,就是金娃子真把蛋娃子的雞蛋吃了又怎麼咧?至于這樣麼?」說完,她轉身把小安子家的門重重地摔上了,不再理會屋外的呼喝聲。

「閨女,謝謝恁咧,要不是恁回來,俺真沒辦法對付恁嫂她娘咧!這個女人厲害的很,俺麼辦法,只能打金娃子兩下出出氣。」小安子的娘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地對葉舟說。

「娘,恁也是的,不弄清楚事情就亂動手,你看金娃子多可憐那?她娘要知道了,不知心疼到哪咧。」葉舟不滿地說著。

如果說之前葉舟還有那麼一點點猶豫的話,眼下發生的事更加速了她逃離的決心。這算是個什麼人待的地方呢?地界窮了人心也窮,一個鋼蹦兒,一個雞蛋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他們依然可以為了這事爭得面紅耳赤,頭破血流的。葉舟不願與他們為伍,更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成為他們。

入夜,她對小安子說︰「你看看吧!今天金娃子為了一個雞蛋受了那麼大的冤枉氣,還被你娘打了,這是什麼事兒?金娃子這個年紀本來應該上幼兒園了,可這連個像樣的幼兒園都沒有。以後我們的兒子怎麼辦?總不能老這樣下去的,你得想個辦法啊!」

「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們這條件就是這樣的,幾十年來一個樣,是我想變就行的?」

「你就知道睡覺睡覺,家窮成這樣你睡覺,金娃子無故受冤枉氣你還睡覺,你還算是個男人不?」葉舟狠狠地推搡著。小安子側過身不理葉舟的茬。

「我倒覺得有辦法的,不知你願意不?」葉舟雖然恨小安子,但她要為自己的出路打算,不得不繼續跟小安子周旋。

「什麼辦法?」小安子听說葉舟有辦法,他當然感興趣了,當然這個主角不能是他,如果是他他就會沒興趣。他唯一有興趣的是會周公,只要能讓他把會周公這件民生大計進行到底就行.

「我到這時間也不算少了,看你們這的豬都是散養著,滿山遍野的跑,這豬還能壯?我想建個豬圈,跟城里那些養豬場一樣,把豬圈起來養,豬養肥了才能賣個好價錢,有了錢我們可以去縣城,做什麼都可以。也不用在這個窮旮旯里受氣了不是麼?孩子漸漸長大,你總得想個出路的不是?」葉舟描述著她的宏偉藍圖,但她絕口不提回江城的事,因為她知道小安子是絕不會同意的。

「好是好,可建個豬圈的錢呢?沒錢什麼也做不成。」小安子听葉舟描繪的藍圖眼前也豁然亮堂了一下,但隨即又暗淡下來。

「沒錢怕啥?我去借,只要你__願意!」葉舟故意拖長了聲音,看著小安子慢慢地吐出了那句話。

「上哪借?你在這又不認識幾個人!」小安子半信半疑地搖頭。

「我找同學或者朋友借啊!他們不會不願意的。」葉舟拋出了最後的一張牌。

借錢?這個倒可以的。別的小安子未必會答應,但是葉舟說要找人借錢他是同意的。反正葉舟能借進來都是好的,最好能多借點。至于拿什麼還能否還得起,那不是他考慮的事情,葉舟借的錢呀!需要他考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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