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的時間其實過得並不慢,有裁衣鋪子過來給我量身定做登台的衣裳,按我的要求,五日後就已經送來,試衣後只略做更改,手藝恰不輸給京城的一些大鋪。
頭飾我舍棄金銀釵飾,只叮囑找上好的首飾鋪,用絹絲做一朵睡蓮即可。
台上的布置亦按我的要求一一布來。
才藝,于我自不是難事,畢竟自幼就有京城最好的師傅教習。難就難在要讓人願意出到一百紋銀,這個數字在周朝卻是普通百姓家十年的收入。
雖是看不見,但歌舞于我卻屬易事,相府三女,姐姐以詩詞見長,我則擅歌舞,小言雖年幼,卻是最通史書。
我提前要求曲柳娘帶我到那日的台上,熟悉了兩日的台形,心下已是了然。但曲柳娘還是細心地讓工匠在離台沿兩尺處用小紅樁做了一排小小的警示,這樣,我舞到那里,腳下便自然觸到,不至舞過線。
十日里,服侍我的是一啞奴,我看不見,她說不出,曲柳娘的安排,是如此疏而不漏。
頭傷在一年老醫生調理下,已是無礙,但頭內的淤血卻是驅不散。所以,依舊失明著。可,看不見,更能減少些許困擾吧。盲了眼,是否心也能盲呢?
萱瀅一直被曲柳娘囚在別處,她一再讓我安心,說定不會難為于她,只要我能證明我的價值,以後自然會由她來服侍我。
我不知道她的話語里真實度有多少,但唯今之計,卻是絲毫沒有其他辦法。
轉瞬,十日期限已到,今晚,我就要按之前約定的,登台獻藝了。
啞奴伺候我梳妝,我的肌膚觸到那紗質的輕盈,照著之前的設計,那是一件白紗制成的舞裙,裙擺處綴以銀鈴,染著漸近綠色的裙擺處銀絲勾勒出數枝怒放的箭蓮,蓮尖蔓繞到腰線以上,卻以粉色過渡,一層層,似雨霽初開時的蓮瓣,漸漸蘊染到天際,水袖處也是點點蔓紅,合著寬大的剪裁,一舞,便似紅霞漫飛。
青絲披垂下來,及腰柔軟,盤了一個靈蛇髻,髻邊斜插一枝清紫剔玲的睡蓮,雖是絹花制作,但手的觸感,告訴我,那工藝做得分外真實。
眉籠輕煙,粉臉含羞,櫻唇淺點,啞奴細細為我上妝,從她熟練的手法,我知道,臉上的妝容定是嬌美的。
她細細為我貼上花鈿,是一朵金色蓮花,我輕輕撫模,花瓣的紋路絲絲鮮明著,在眉心。
「垂帶覆縴腰,安鈿當嫵眉。翹袖中繁鼓,傾眸溯華榱。」我輕輕吟道。軒窗外,桂花的香味然然襲來。心下微嘆,傾眸處,應是綠肥紅瘦晚秋涼罷。
曲柳娘的叫好聲適時地響起,她驚于我的妝容,喜不自禁地左右拉著我似是端詳,心里必是在算著價格。我臉上浮起一抹虛無的笑意,一如虛無的眸光,一同,葬進晚秋微薄的殘陽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