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寰柔)
從我13歲,以東歧國主皇妹身份,和親至北溟開始,我就一直在最近,亦是最遠的距離,默默地瞻望著,這個神一樣的男子。
他對我,永是淡柔而笑,伴他十年間,精致如謫仙的完美容顏上,我只看到,微笑和平靜這兩種情緒,銀絲飄拂後淺灰色的冰眸,似乎,看著我,又似乎,是看著更為廣袤的天地。
雖然,我是北溟後宮唯一的嬪妃,可,十年間,我們卻是相敬如賓,他從未在我的皎雪宮就寢,每晚,除偶爾來此用膳後,他就把自己封閉在了冥宮。
他是如神的君主,沒有任何感情的牽絆,越過一切,高高在上的,俯視人間的喜怒哀樂。
而我,一年年,在雪山之崖除了等待、等待之外,剩下的卻還是等待,等到在他眼里,真真實實有我的身影,那這份等待,便是無怨,又無悔的源于最初的執著。
這一年的深冬,西周國主,修國書,遣使者,護送後宮一位嬪妃至北溟求千年血蓮,在兩國局勢因東歧緊張的情形下,他竟然亦應允了,並囑我負責此嬪妃在北溟的一切起居所需。雖是一反常態,但我依然遵命,而並未去問緣由。他認為我該知道的,他必會說,如若不然,我再問,亦是多余的。
我知道,我的這份平淡識禮,是他一直贊賞的,所以,亦是我要珍視的。哪怕,我和他之間僅剩這些維系,可,還是有些東西,會漸漸柔化他靜漠的眸底,這樣,就足夠了。
當我,于那日清晨,在卓奧峰下,迎接西周的使者隊伍,並把他們安置于拉昂峰第一坳的行苑時(注1),我終于看到由使者抬起的檀木榻上,西周國主的昭儀、權相的千金——安陵宸,因為這匆匆一瞥,我將她單獨安置在了我的皎雪宮偏殿。
那時,我不知道,為何會有此決定,乃至,在她離開北溟,再次憶起,我才知道,是彼時初邂時,心底就已萌起的惺惺相惜。
我和她,都有尊貴的出身,亦都在皇上心里,留下或多或少的印跡,而我們,最後,會否是殊途同歸呢?
皎雪宮,她的侍女將其面部的白紗取下時,我不僅微微一怔,蒼白的素臉,微闔的眼眸,靜謐肅然,但,那道疤痕卻將這本是我所見過最傾世的容貌生生地添上了不和諧的毀滅。
她是我見過,除了陛下以外,擁有絕色姿顏之人,不同的,僅是她為女兒身,我凝著那疤痕,心底漾過的,是深深的憐惜。
隨行服侍她的兩名侍女,一喚萱瀅,一喚望舒,均是清冷恭謹之人,望舒看似精通醫術,抵宮當晚,就奏請陛下速賜血蓮入藥。
血蓮,北溟聖花,千年花期,雖然,北溟的禁地卓奧峰頂峭壁,遍是血蓮,但每輪綻開,僅有一朵,采摘而下,不過,一日,便枯萎凐滅。
但陛下,卻欣然應允,翌日拂曉,便命護軍之內最精干之士攀至峰頂采摘。傍晚時分,已然得到一株怒放至盛處的血蓮。
這,亦是我至北溟十年間,第一次睹得北溟聖花——血蓮,熾烈艷冶,嫵極媚凝,亦若吸盡了天地靈氣,瓣瓣卻綻出死亡腥血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