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宸)
濺沙揚塵,馬車四周涌起了團團黃霧,霧氣漸深時,潰逃的兵士已沖擊進品字陣,未辨究竟,只當我們是敵軍,廝殺聲愈烈,刀刃劃出,鋒光漩飛,潮水殺戮間,血肉橫飛。
恁是禁軍精衛,亦難抵一心求活路且數量如此磅礡的潰兵敗將。
萱瀅忙放下茜紗簾,不過須臾,若梅似虹的血色已灑滿了簾上,浸過薄紗,蔓延出令人做嘔的濃郁腥氣。
車前突然橫刺里刀光閃過,隨即往一邊傾斜,望舒急掀簾角,但見右側的驂馬已中刀倒斃,右側的驂馬也被砍傷一腿,匍匐向前傾去,而駕車之人頭顱在一柄大刀旋舞間,已然生生削去,那噴涌出的血柱直沖出頸部齊整的切口,持刀的玄巾兵卒士面目猙獰,面上淬著淋淋的鮮血,直挑進車內,映著琺瑯手爐的滾落,我失聲驚呼,卻湮于周遭的喊殺聲里。
霍子淵急躍入車前,劍花扎出去,朵朵梅花,蘊了十分的內力,把那不及猝防的玄巾軍胸口的護心鏡打碎,劍花再往里鑽,迤艷的血花綻出,那人胸口已刺出墨深的窟窿,挺挺往車下栽去,霍子淵大叱一聲,沉力將馬車的兩個輪子埋進土里,籠住馬韁,定住車形,一邊呼道︰
「萱瀅,望舒,千萬護得娘娘周全!」那眸光似不經意掠過向身後,望著萱瀅時,透著一絲決絕的孤烈不忍。
斜刺里卻有一刀直穿透車窗殺將進車,萱瀅持佩劍格了,望舒已擊破另一邊的車窗,帶著我,躍出窗去,落地幾個翻滾間,衣襟拂過地上粘膩的污血,我驚駭惶恐處,憂著,今日,怕逃不過此劫,亦難再回故土了。
禁軍已倒下不少,霍子淵見我滾出馬車,忙從車前跳下,一邊格殺,一邊和另幾名禁軍形成小範圍的保護圈,萱瀅也跳出車窗,與望舒近身護著我。
戰馬啾啾地奔躍嘶叫,長刀的紅穗映紅了殘陽,而潰退的玄巾軍仍如怒濤狂涌,踐踏著地上的尸體瘋狂撤退。
我們置身在怒濤的中央,血雨腥風的博殺間,竟只余了十名不到的禁軍,身上均是傷痕累累。
我水綠色的衣裙已染成了殷緋色,素臉亦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有斑駁的熱血濺上,鼻端敏銳的嗅覺讓我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要干嘔。
周遭的血路里殺出一戰馬,上面之人披了紅色斗篷,目光陰鷺,眼光掠過我時,有一絲異常的光芒閃過,高舉大刀,已居高臨下劈向左面的一名禁軍,那名禁軍未及反抗,從頭頂至下,竟兀自被他的大力分為兩半,帶著些許稠白的深紅血漿從中間 射迸裂,我再也無法忍住,一聲尖叫從我喉里嘶啞而出。
霍子淵正待回防,馬上之人已變換刀背格過萱瀅的佩劍,猿臂一撈,已是將我掠至馬背上,他沾著血腥的大手將我重重壓在前側的馬背上,嘴里發出「 」陰冷的笑聲。
我在隨之而來暈天覆地的嘔吐間,眸光淒迷地看到,晚霞映照著身後的黃沙,滲透著大塊大塊胭脂般殷紅的血跡,透過初攏的夜霧凝郁著,在蒼茫的一望無垠里呈現出整片詭暗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