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宸)
我把頭倚在他的肩下,如同小時候一般,喃喃道︰
「哥哥,哥哥,我以為再見不到了……」
「小宸——!」他輕輕一聲喟嘆幽遠地從胸腔內發出,棗槊揮舞間,叱 戰場,將馬前竄逃的玄巾軍一一擊斃于槊下。
而我,把眸子闔起,卻無法阻止听到淒厲殺戮聲的此起彼伏,空氣里彌漫的,是刺鼻、腥惡的血味,死亡的腐敗氣息籠罩在這片黃沙地上,久久驅散不開。
遍野都是斷刀折戟、凝血積骨,極目望去,竟辨不得黃沙的顏色是否原來就是這朱紫。
這一役,朝廷大勝。
由于兩軍相持五個月時間,其間,雖玄巾巾軍屢屢攻城,但哥哥以守為上,並不正面應戰。
此次朝廷僅派兵兩萬,玄巾除駐守漠梁三萬余人,閔西尚有五千人。如若硬戰,顯而易見,我軍處劣勢。
我軍的供給經夜魈由朝廷調度補充,但久戰,盤踞漠梁的玄巾軍糧草補給卻並不容樂觀。本從閔西調集了三千多車糧草,卻被哥哥派精兵半夜潛入敵營,一把大火點燃,玄巾軍見火光燒糧,驚恐萬狀,供應一斷,軍心已然躁動,恰此時,哥哥下令,我軍分兩隊,正面以一萬人發動全線進攻,玄巾軍因軍心大亂,戰斗力大降,應戰的三萬大軍竟四散潰逃,此時,我軍卻勒兵不追,等敵兵退到還剩兩萬余人時,我軍早已埋伏在前方的一萬精兵驀地沖出,玄巾殘兵退路被截,無路可走,雖勇悍抵抗,但無奈軍心已散,遂盡被砍殺,余下的皆棄刀投降。
次日,我軍一鼓作氣,輕取漠梁,玄巾的殘敗之軍往閔西做最後苟延殘喘之舉。
這一役殺死敵兵一萬七千余人,俘獲四千余人,我軍兵士只傷亡了六百余名。
望著哥哥沉著地指揮將士善後,並書捷報朝廷,他堅毅的側臉已不是我當年離家時那個相府大少的矜貴神態。戰場錘煉讓他堅強、果斷了許多,而,如今的我,相較往日,又見長了多少呢?
哥哥並不知道我在邊陲出現的緣由,我亦沒有多做解釋,只請他不要告訴父親,因為,當初的賜鳩我已僥幸而活,如今,再牽涉進去,僅是無謂的紛爭。
半年的時間,我的心力一次次在耗盡中執著、在悲痛中淡定。時光積澱下的苦難,順著蕭瑟的過往,漸漸湮升到心底某個角落,然後掩埋。余下的,在每個深夜與凌晨交替時分,偶然夢徊念起的,或許,僅是一聲悠遠的嘆息。
在當晚,稍作休整,霍子淵便下令連夜啟程回京。
顛沛的馬車上,我望見,天際一顆爍亮的星辰懸于穹蒼,輝映在我看似波瀾無驚的眸底,卻映亮了,心底,那愈漸清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