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椏上的桃花初吐蕊,若粉沁瓣,風過處,些許嫣紅飄零,落于裙畔,卻不忍拂去,唯有香如故,卻亦是付了泥渠方有此嘆吧。
因皇後抱病不能出席,賢妃便在天燁的右側坐了。我按品級,端坐在她下首位席,其余各妃嬪也按了品級沿著三疊溪澗兩岸依次而坐。
順公公用紅澤的漆勺往黑地勾連雲紋的羽觴中酌滿蘭陵美酒,置于荷葉,從溪流上方蜿蜒而下,待停至誰面前,那人便要應景賦詩,再飲盡杯中之酒。
今日的風並不大,那羽觴沿著溪面曲折而下,眾妃嬪均秉息望著,刻意打扮過的妝容無非是希望能有由賦詩贏得天燁的一絲注視,這或許,就是她們期待長久的轉折。
後宮中,缺的不是貌美絕色,缺的,正是那轉瞬即逝的契機。
持扇掩面,唇畔弧度微現,眸華卻漫過溪水涓涓,越過麗影憧憧,睨著桃李芬芳後的那抹蔚藍澄空,在回字形的宮牆孤稜之上,這份藍,亦是狹隘,不復昔日的廣闊。
出神久了,再回神,已有兩名低位嬪妃紛紛賦詩飲酒,天燁卻不發一言。
而此刻,羽觴已在芊寶林縴手內,她含羞帶澀地低眸,瀲灩光華驟現︰
「嬪妾才疏,賦得拙詩一首,」她聲音本就鶯啼悅耳,映著臉上的嬌意,又有說不出的動人嫵媚︰「碧草芊眠夢雨天,泣露女遮輕顏。珍簟慕香思悠悠,茜窗君共燭冉冉。」
昨日才曉雨初霽,珠露凝瓣,但此詩的妙處,卻遠不是這層面上的,若把每句第三字剔出再看,則另有洞天。我不禁轉眸望向天燁,他亦望了過來,卻是將眸光注于芊寶林身上,少頃,方道︰
「賜梅花釀。」
順公公會意使了小太監用紅檀木盤子端一琉璃盞,內中是宮中的密釀——梅花釀,此酒是取了冬日的梅蕊並瓣上雪露,按著制曲、漬料、蒸煮一系列工序成酒後,再用玉瓷壇盛了埋于地下,待過五年,方可取用,此酒性溫,且養顏,為御用之酒。今日額外賞了芊寶林,足見殊意。
芊寶林含羞帶笑飲了,順公公早將準備好的另一盞羽觴沿溪而下。那羽觴行至賢妃處,卻被當中的水石繞了一個弧彎,將停未停時,須臾風驟起,羽觴借著風力,竟至我的面前,兀自旋轉,不再往前,德妃道︰
「該是宸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