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的一聲,眼前銀光凜閃,天燁的右臂生生劃開一道口子,然後,殷色的血迅速一絲絲地滲出,明黃色的袖袍逐漸斑斑印印,須臾,便匯攏為一抹深紅蜿蜒的,一簇簇地,烙進我的心底,在那里,駐進的身影一直是唯一的他。
「皇上!」我驚呼出唇。
他方才的驚懼,是怕我受到傷害,更為了我,竟然以帝王之身相擋!
猶記得北溟,那神秘男子亦是這樣為我受過同樣的傷,可,彼時僅是單純的感動,而此時,又何嘗僅僅只是感動呢?
眸內嚼上薄霧彌漫,卻掩不去那一瞬閃現的感觸與悸動。
更多的血噴濺在我的臉上,粘膩芬芳,隨著每一次的呼吸,沁膚入髓間,是揮之不去的懼心。
即便隔著霧氣,還是清楚地辨出,這飛濺而出,還帶著殘留生命最後余溫的血,不是來自天燁,而且是來自堂哥。
御林軍一擁而上,手中的秀春刀,刀刀都砍進涵的身體,他瞪大了雙眼,血污浸濕他的衣衫,染滿他的面容,那一刻,我知道,叔父唯一的子嗣,我也無力去保。
而燁還是擁緊我,用他的身軀去抵住背後可能的再次襲擊。
我偎在他懷里,眼楮卻看到了讓我撕心的一幕,可,我不能恨,或者說,我無法去恨。
紈扇從我手中滑落塵地,輕靜無聲。
怦然響起的,是堂哥的身子如山傾倒,倒在長門敗落殘花的泥沙鋪做的甬道上,血,很快將他周圍那片染成鮮紅,就如此時的夕陽殘照。
只是,明天還會有夕陽余暉的照拂,而他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
順公公慌張地傳太醫替天燁療傷。御林軍忙碌地清走尸體,沖洗血污甬道。
周遭紛雜的一切,在我的心底突然開始安靜,然後,我听到,那里深深醞升出一聲無法湮沒的嘆息。
他松開擁著我的手,淡然卻似夾著異樣的情愫,緩緩道︰
「傳旨,宸昭儀禁足傾霽宮,賢妃一事交于皇後與德妃核審,不必記入宗正寺。」
我該欣喜嗎?他信我,這道旨,再再告訴我,他是信我的。
可,為何嘆息之後,心底開始有密密地抽痛……
後來,我才知道,堂哥與一起逃月兌的昔日府內十名死士淨身為內侍混入宮內,這一舉不僅逃過通緝,亦近了君王身,伺機報仇。
于是,在天長節,舞馬助興時,激怒馬群,趁文奉殿大亂之際,行刺天燁。
但,此舉在楚瑜和霍子淵的貼身護衛之下,無疑是以卵擊石。
縱是失敗告終,死士依然拼盡全力為堂哥殺開一條血路,可,也未能助他逃出生天。
堂哥和姐姐之間青梅竹馬的純粹愛情,固然沒有因入宮而變質,卻是傷了三個人的心,賠上了彼此的性命。
這就是一直以來我所要找尋的關于姐姐清白的真相嗎?
當一切真實被殘酷的揭開時,有時候,蒙蔽的真相反而更讓人接受。可,人卻還是渴望著真相,哪怕知曉之後所要背負種種不堪,亦執意不悔,或者,是來不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