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時空之力後,果然,空中飛舞飄零的雪花順風而走,忽而沖上高天,散作冰晶顆粒,攜帶著光芒,明暗不定,落下;忽而貼地而行,夾雜地面堆積著的積雪,拂拭地面,遠去。
六灘血跡,還未干涸,附近的薄雪,已消融不少,在這極低溫度下,快要變作水的那一部分混合著殷紅血液,凝固了。
距這片崩碎出一十丈方圓的深坑處大約千丈處,六人相顧無言,端坐在一塊冰石上,身軀緩緩動作著,水波一般。
看不清模樣,只露出一對明亮的眸子,一人開口道︰「來人無幻族氣息,不好對付,我族族內大多高手已隨影祖開拓那道裂縫去了,這段時間,最是空虛,小心為上,不要讓那人抄了老巢。」
「是否就此斬殺了那人?」開口的是他右側一人,此言一出,都沉默了下去。
「不好殺,除非動用滄海珠,只是這樣一來,你我必死無疑,這點可要想好了。」最先說話的男子略加思索,開口道。
「幻族最近定有大動作,來人很強,殺了他,等于斬其一翼,我就不信幻族這數百年來還能反了天不成!而且,族內不是有那位存在麼?沒有那位,想必以影祖的力量,即使知道裂縫可通往外界廣闊自由天地,恐怕也不會冒險。」一女子清冷聲音傳出,提到那人時,其余五人,身軀不為人知的一震,顯然心中很不平靜。
「希望此次孤注一擲能取得輝煌戰果。」沉吟幾息後,那男子說道。
「用滄海子珠吧,定要一舉滅殺之,省的出現什麼差錯。」女子聲音再度飄來,話音入耳,其人卻已悄悄向地表靠近,足見其決心。
那五人掌心各浮出一顆珠子,碧青如濤,龍眼大小,通透無比,有積聚雲層般浪潮印痕,一出現,空氣似乎濕潤了許多,浪潮聲響,若有若無,出現在耳畔。
一股浩瀚的力量,散發了出去。
這是至品寶物滄海珠的仿品,單一全為次天品程度,六顆合一,便跨越了那道障礙,成為天品層次。
威力無窮,足矣震殺天階五重天高手,對付姜木綽綽有余。
然而此物終究只是殘次品,威力不凡,但是合一後,會將使用者的力量與生命力抽取一空!
輕易誰肯如此?
此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
萌生動用滄海子珠的念頭,自然是因為姜木一舉震傷六人,他們錯誤估計姜木實力的緣故。
他們都是天階一重天修為,結六芒星陣,隱匿暗中襲殺,天階五重天都有可能被斬殺,所以他們預估來人修為至少六重天,甚至更高。
此時全都抱著玉石俱焚,必死之念,舍棄了本族隱匿天賦,光明正大的殺了過去。
身下的冰石光芒閃爍,其余五人,立體的身軀變作平面,徐徐散去,再次出現,已呈巨大六角圍攏之勢,封鎖了千丈方圓。
冰層震顫,一道巨大光陣浮出。
光芒掠過,卷起千堆雪!
輕風突然變得猛烈起來,拂面如刀割,厚厚的冰層,出現深深劃痕,指粗光線,迅速交織,復雜玄奧陣圖,緩慢呈現出來。
六顆碧色滄海子珠,如六顆翠綠巨鑽,散著碧色光芒,懸浮在空中,怒波沖擊礁石的聲音響起,寒冷潮濕的空氣,頓時變得濕潤起來,仿佛開春,帶著一些清新淡雅味道。
只是其下暗藏的殺機,卻是滔天!
六道影子,身處成型的大陣之中,相隔遙遠,彼此互視一眼,有決絕之色閃過,口中念念有詞,不斷結著古怪印訣,拍向頭頂上方,顏色越發深邃,越發璀璨的滄海子珠。
滄海子珠上空,隱隱出現碧濤,有壓塌蒼穹之勢,由遠及近,滾滾而來,天宇隆隆作響,似悶雷,似擂鼓,又似千萬健壯馬匹奔跑的踩踏之音。
一尊方塔,虛實交替,變幻不定,如煙如霧,雷電繚繞,赤火燃燒,冰藍霜氣,附著在外,塔身精美,分做九層,層層不同,九之其八,穩重暗淡,唯獨頂部,閃爍光華,伴有龍嘯,亦含鳳鳴,幻象橫生,龍出鳳現,震動寰宇,雙魚繞轉,鎮壓九天,一人負手,單身獨立,血袍飄揚,獵獵作響,眉目清秀,淡然環顧,冷厲忽爍,睥睨八荒,擁君臨天下之勢,攜橫掃千軍之威!
「全力以赴,務求一擊必殺!」六道影子之一,渾厚嗓音不知因何略帶幾許沙啞、顫抖,未殺敵,氣勢先弱了三分,吼道。
吼聲中蘊含著言不盡,道不明的怪異。
似乎被塔尖之人駭破了膽子,以聲壯膽,聲音卻不由自主變音,有些哭喪的意味含在其中,對于抱著必死之心的影族之人來說,委實有些令人無法理解,死都不怕,竟被一股氣勢*退。這是怎麼說?
然而事實確是如此,必死之心,已現裂痕,未戰便弱了許多,玉石俱焚的心思,不覺中也是動搖,當再次堅定下來,卻再也達不到之前那般巔峰了。
一股人中之王,獸中之皇的氣息散處,大陣光芒都為之一滯,暗淡了一秒。
在多重壓力下,早已積聚足夠,只差臨門一腳的姜木,終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破了。
不知為何,突破之後,一股皇者的威嚴,自然形成,目前尚弱,卻鎮住了眼前六人。須知姜木的修為在此刻,依舊低于那六人。
「滄海聚,滅!」
勉強鎮定下來,回過神的六人,掌心符文大亮,光芒奪目,飛向滄海子珠,六顆翠綠珠子,破天而去,繞成圓形,似一串佛珠。
遠處蒼穹的碧色波濤,洶涌而來,覆蓋範圍,廣闊無邊,源源不斷,灌入六顆滄海子珠繞成的圓形中央,一束綠光,若垂下的銀河,出現在珠子下方。
瀑布般垂落,蕩起波紋,前方越聚越濃郁,宛若一截碧青短玉,凌厲之意,直欲破蒼天。
天突然暗了,中央向下凹陷,隨著那截越聚越長,更加凝實的碧青短玉,慢慢崩裂了!
廣寒域的天,塌了。
無邊黑暗,無盡寒意,籠罩整個天地。
塌陷之後的天,漆黑深邃到令人顫栗,一道猙獰裂縫,出現在遙遠深處,仿佛惡魔巨口張開,要吞掉這片天地一般,沛然無匹之力,自裂縫邊緣一處,激射出一股,雖然只有拇指粗細,但是危險程度,比起六顆滄海子珠強了倍許。
似天兵神器般虛塔最頂部,無形天火和源冰靈兩大奇物,在一段骷髏頭劍柄作用下,化作三尺劍鋒,各自佔據一半,中間是一道淡金光芒,將之隔開。
海納百川陣圖乍現,吞納廣寒域中一切能夠吞噬的能量,包括空間之力,時間之力,甚至極少極少的幻之力。
諸多力量經過半邊陣圖,浪費了半許,剩余剎那間就被煉化的力量,融為一道,注入姜木手中,似殘損一半的長劍,劍尖白芒閃爍,前端有少許出現中空,比那遙遠天際的裂縫更深邃,連目光也吞了進去。
一劍,簡簡單單,刺出。
不曾動用虛塔第一層中一絲力量,因為氣旋正在變化,演變著什麼。
雖是如此,但海納百川陣圖,比起以前強橫了何止百倍?一秒鐘的容納煉化之力,就足矣撐爆虛塔!
手中古怪長劍為何完好,與其由天火和源冰靈凝聚月兌不了關系,兩大奇物,容納能力,絕對強于虛塔,而姜木施展的極變,更是撕裂莫名空間,侵吞無數力量。
五劍式,拔劍,出劍,姜木更省,直接出劍,韻味少了些,不過勉強有了幾分相似,極變與之竟無沖突,這一點,令姜木暗暗松了口氣。
在此關鍵時刻,極變若是出現異常,姜木哭都來不及。
一道劍芒,將突然黯淡下來的天空耀的如同白日,和一截碧青短玉,狠狠撞擊到一起,一擊之後,手中長劍崩潰,天火縮為一團,附在雙魚外側,吸收初始之力,恢復起來,源冰靈直接化作一道冰藍光芒,一頭扎入冰層中,沒了動靜。
姜木身軀逐漸變淡,一股煞氣,沖天而起,形成一道防護,擋在了扭曲的時空外側。
劇烈的沖擊,使虛塔翻飛,撞在大陣分出的道道光幕上,光幕生有許多小刺,竟能吸收虛塔力量,至使虛幻之境的虛塔,有現出原形的趨勢,姜木大驚,趕忙催動金之力,以極端凌厲鋒銳斬裂道道光幕。
大陣不知擁有何等力量,破碎之後,碎片凌空不散,倒卷著回歸,再次融合,重新變作一道稍暗光幕。
六道影子,突然縱身一躍,以血肉之軀,沒入那道自天而來,恐怖至極的碧色光束,這道光束,蘊含滄海之力,浩瀚無匹,六人面無懼色,似有解月兌之意,臨死之際,露出真容,四男兩女,皆是一副慷慨就義模樣,化作一縷紅芒,投入碧色光束中。
碧青短玉,崩潰一半之後,另外一半,就要透著劍芒刺下來,姜木張口輕吐︰「變。」
白晝瞬間消失,無邊黑暗,聚攏而來,這突然變化,來的如此突兀,那一半碧青短玉,直接被吞噬,「 嚓! 嚓!」成為粉末,掉落一地。
六顆懸浮在空中的滄海子珠,裂開一道縫隙,霎時蔓延了出去,化作一粒粒比細沙還小的顆粒,卷入裂開縫隙之中,不知撒向了何處。
遙遠天際,一道人影,手持一顆珠子,其內似乎孕育一片海洋,浪濤真實存在,不斷拍擊珠子外壁。
目視遠方,輕咦出聲,因為在那麼一個剎那,他失去了與那束碧色光束的聯系。
須知碧色光束來自他掌中的至品寶物滄海珠,此物早被他煉化,心神與之相連,這等奇異變化,還是首次出現。
掌心滄海珠突然一熱,六道影子出現,跪拜下去,說道︰「影祖,我等遇大敵,不敵,以身為祭,催動了滄海子珠,又與滄海水合一,誓滅強敵,日後不能服侍您了,您老保重。」
說完之後,六道影子消失。
「影前輩,怎麼了?」一笑容和煦,溫文爾雅的男子,問道。
「行者你多慮了,無大礙,族內出現一些小問題。」影秋茗擺擺手,一副自信模樣。
話雖如此,但心中究竟如何想,卻不是行者能夠清楚的。
「要不我跑一趟?」行者說道。
「不用,我給予了他們太久歲月庇護,倒是害了他們,如今磨礪一番,日後到了外界,也好生存下去,不然一群廢物,耗大力氣領出去,有何用?」影秋茗一口否決,收回滄海珠,再不多看一眼。
「既如此,那就繼續穩固裂縫,打開一條通往外界道路吧,沒想到幻神一道分身修煉地而已,空間之固,竟強橫到如此地步!」行者眉頭皺了皺,說道。
「神境強者擁有的威能,不是我等可以妄加揣測,而你們行神族能夠神不知鬼不覺進入此地,這才更讓人吃驚。」影秋茗意有所指,隱晦至極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呵呵,僥幸而已,這不,還是困在了這里。」行者苦笑一聲,道。
其實有一點他並未說出,若非他透透進入廣寒域,這片空間不會堅固到幾乎無縫隙地步,而且憑他們行神族化作規則之紋的能力,只要舍棄這具皮囊,天下之大,有幾處地方去不得?
影秋茗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裂縫深處,只見無數光線交織,符文閃爍,鋼鑄囚牢般,固若金湯!
欲破之,難啊。
卻說極變之威,的確非凡,生生將六顆滄海子珠及六人集合的恐怖攻擊吞沒。
不過,此役過後,極變力量也消耗殆盡,剩余之威,也就吞噬一些散亂能量罷了,面對滄海水,可以說形同虛設,全然可以忽略了去。
滄海水因速度過快,仿佛碧色光束一般,融合了六位天階一重天高手所有精血、力量之後,現出本體。
這是一滴碧青通透,膠狀水滴,綠寶石般,透著一股自然清新,隱含磅礡浩大感覺,更是擁有毀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