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虛塔,除頂層以外,往下八層黯淡無光,並且幻實難測,如夢若虛,變化不定。
一個立體的球型,半透明半乳白,仔細視其內,得見初始星辰般無盡浩瀚宇宙雛形,雙魚繞轉,不急不慢,優哉游哉。
陡然,光芒逐漸變強,初如火燭,尚處于明滅不定之頹勢,稍後,不及五秒,頓時堪比當頭浩日,光霞璀璨,似萬丈利劍出鞘,鏗鏘而鳴,怒斬四方。
當此時,一女敕白混沌根,悠悠探出,直入一即將蹦碎,快要彌散而去的門戶中去,「叮——」分外清脆的聲音傳出,但見那門戶直接破碎,一略顯狼狽的身影出現,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心有余悸的望了幾眼緩慢散在天地間的門戶。
若無混沌根,虛塔力量也不足以他從暗輪回中拉出。
正想著,「吱吱!」一聲打斷了思緒,一灰毛猴子,頭頂一道隱現白色毛發,四足微赤,拽著姜木黑色袍子,叫個不停。
「我要會永恆域,待你修為達到至境以後,可來尋我,到時助你,橫掃了這天下!」朱厭說道。
「現在不行麼?」姜木心生疑惑,這凶獸難道出爾反爾,得見自由,便忘記當日承諾?
「一我傷勢過重,在這里被人察覺,會引來許多人類強者,二永恆真意須得在永恆之林領悟,唯有那里才事半功倍。」朱厭道。
「我知道了,那你自行離去吧。」暗輪回中姜木感受不到朱厭究竟多強,但此刻,無人比他更清楚凶獸暗含的力量,至少眼前的他,不夠這看似灰毛猴子一巴掌。
連朱厭都懼怕的人類強者,該何等強大?不用想也知道,不說引來一群強者,就是一人,姜木也絕無幸免的道理。
朱厭這樣做,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在保護姜木。
對此,姜木心知肚明。
一個人擁有世間少有的凶獸,他卻沒有擁有的實力,怎不會被人覬覦?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姜木還是懂的。
凶獸,強大的戰力,同時也是巨大的危險。
朱厭將奪取的獨煞化作的保護圓球遞給姜木,額頭散出一股詭異莫名力量,沒入虛塔中去了。
之後,再也不停留,虛空留下四道赤紅足印,蓮花般綻放,朱厭消失。
姜木望著朱厭消失之地,長聲一嘆,絕頂戰力就這般離去了啊,實在可惜的很,不過,做人不能太貪心,不是已經獲得了半頭凶獸嗎?
幾根指頭在一團黑色圓球中摩挲著,左掌攤開,立在虛空的十數丈虛塔一顫,眨眼縮小為三寸迷你型。
閉目,心神沉入虛塔,靜心感受著,一股股浩瀚力量和對姜木淡淡的依戀傳來,此塔已然一步登天,變作了天品靈寶,具有了靈!
既然如此,就好辦了許多。
心念一動,姜木與獨煞一齊出現在虛塔頂層。
幾乎演化完全的陣圖浮現,與虛塔內壁天成的無數符文、圖刻交相呼應,一縷無形天火,出現在陣圖中央。
泛著黑光的圓球似乎察覺到危險,烏光大盛,比那無月無星的黑暗更幽邃,抵擋越發強橫,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壓力。
煞氣凝成一股風暴,席卷了出去。
眸子開闔間的姜木,身處雙魚之後,不動如山,仿佛懸崖絕壁的千年勁松,又如山間怒浪之中的頑石,烏黑煞氣,將他徹底淹沒。
因暗輪回之故,獨煞不得已下自保,化作一團圓球,但是即便如此,如何抵得過聖境層次的那些存在?殘存的力量,一番劫難之下,十不存一了,而今更是意識渙散,此次煞氣雖然看著驚人,其實已如一盤散沙,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海納百川陣圖緩慢變化,將煞氣盡數聚攏,吸收煉化著。
遙遙相望,虛空中是虛無縹緲的一團亮光,光芒之下,烏黑煞氣滾滾濃煙般,不停翻滾,但就是無法掙月兌時不時閃爍一半下的陣圖束縛,伴隨漸弱的陣陣可怖嘯音,虛塔塔身也是時虛時真不斷變換著。
幻族,舉族上下一片哀痛,一青年男子也似乎瞬間成長了許多,眼底含淚,一語不發,默默的看著飽經風雨,滄桑許多的臉,眼神空洞而平靜,一眨不眨,仿佛要將那張臉龐,永遠烙印在心間。
早已失去生氣,比平日凹陷下去幾分的臉龐,不失威嚴,正是幻族族長公孫寒,站立在一旁的青年男子是公孫勝,佇立良久,聲音沙啞著開口道︰「幻族族人听令,在實力不曾達到天階之前,不可尋仇滋事,我們折損不起了,敵人是魔魂族,若是途中偶遇,不要打草驚蛇,我要手刃他們。」
「廣寒域已然大變,等姜木回歸,我等一同闖出去。」公孫勝說完後,掃視一周,不再多言了。
魔魂族,一個殘忍可怕的種族,外表為人,實為類似于圖騰烙印般魔魂,寄居擁有他們一絲血脈後人體內,成長地步,與寄居體修為和潛力有關,寄居體越是強大,魔魂蘇醒後,便越強大,反之亦然。
幻族曾作為一個古老的民族,也有著輝煌過去,而今即便沒落,族內寶物遺失殆盡,但依舊非尋常勢力、族群可比,所以公孫勝對魔魂族還是有著一鱗半爪了解。
雲霄乃是天生半雷體,能夠掌控萬物皆懼的雷電之力,公孫勝也並未發現她竟是魔魂族後代子孫。
一切都是公孫寒臨死之際,交代給他的。
公孫寒怕公孫勝不知敵人底細,一味尋求報仇,葬送了一個族群的未來,到時他便是千古罪人!
于公于私,都沒有不說的道理。
只是,公孫勝一語過後,舉族情緒越發低落了。
數場劫難過後,幻族還能以一族而稱麼?
人數凋零不說,更是只余老弱病殘傷了。
尋仇?出了廣寒域,該何去何從?能否活下去,都是未知,還怎麼尋仇?
一族之中,實力最高者,只有龍蛟了。
于此,公孫勝也能猜出大概,只在心中一嘆,想要他們燃起斗志,不容易啊。
卻說星辰天淵變化以後,無數星獸沖出,在這廣袤的大地任意肆虐,亂天動地,血染江山,大片人類聚居區域,變作鬼域死城,幸免著,寥寥無幾。
一片山脈起伏,草木簇擁之地,濃煙四起,遮天避日,唯獨一處散發柔和光輝,一尊大佛虛影盤坐上空散著不朽光芒。
只是下方的情景有些詭異,群魔亂舞,鬼哭神泣。
這是異象,但也極其驚人了。
大佛之下,是一座山峰,其銳如劍,直指蒼天,險俊聳立在雲彩之上,森林籠罩之中,依山而建,綿延數里的宮殿群,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至極。
齊一色黑色衣衫,腰配有長刀,手持鋒利長矛,雕塑一般,站在呼呼涼風中。
目光呆滯,望著山下。
格外顯眼的一黑青宮殿,半邊嵌在山月復之中,半邊懸在空中,雲層之上。
雲霧繚繞,勝似仙境,幽靜清明,然而太多的魔影,卻是破壞了這等天地間少有的奇景。
宮殿之中,兩旁各矗立八道石柱,足有一丈直徑,主體為青色,雕有許多靈獸圖案,朱紅點楮,栩栩如生,看的時間稍長,感覺這些靈獸要活過來一般,讓人遍體生寒。
八道石柱盡頭,九層石台,一中年男子端坐在石椅之上,淡淡望著石台之下,盤坐的和尚。
只見那和尚眉清目秀,拇指捻動念珠,口中念念有詞,符文交織出現在頭頂,一半暗黑,一半淡金。
其前方,是一座石棺,呈岩灰色,毫不起眼,一側,一青年男子雙目灼灼,充滿擔憂,縮在衣袖的雙拳,緊緊握著,掌心滲出冷汗,而他毫不自知。
和尚正是向善,來自青松嶺千佛洞,星辰天淵異變之前,已是天階二重天修為。
石棺一旁的青年男子,乃是九層石台上那中年人的弟子,張凡。緊緊封閉,不漏縫隙的石棺,躺著一女子,不是別人,恰是那中年人,奪魄宗宗主之女程茜。
因本門功法之故,一代天驕奇女子程茜修煉生出變故,魂魄散亂,相互糾結,被奪魄宗宗主以宗內寶物,玄天棺封印,直至今日,已然十年光景。
奪魄宗宗內尚有一寶,喚之靈藥錄,可惜的是,這個宗派太過邪惡,以人或靈獸靈魄作為修煉源,故此空守靈藥錄而不得使用,甚至連這本價值不凡,神異至極的古籍也打不開。
向善的到來,讓得奪魄宗宗主程一山看到了一絲希望,幾番交談,不算融洽,卻是詭異的相談甚歡。
不為別的,只因向善有一法,能夠將程茜喚醒,使其靈魄恢復如初,而且這十年落下的修為,在海量星獸力量下,足以彌補。
前提便是,借靈藥錄一觀。
一宗之主的心思,自是八面玲瓏,告之一觀可以,但是程茜不醒,免談。
向善也不惱,很輕易就答應了。
斬釘截鐵的語氣,倒是令程一山和張凡一陣驚訝。
無論向善打的什麼注意,這里終歸是奪魄宗山門總部所在之地,程一山修為臻至七重天,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樣?
名聲在外,得罪奪魄宗的下場,可是淒慘無比,相信向善不會做傻事。
因此,便發生了以上一幕。
不過,當向善施展佛門法門時,這次是真的驚住了程一山和張凡,異象之怖,比起奪魄宗一些手段似乎還要更勝一籌!
星獸之亂,禍及百萬里方圓,奪魄宗自然無可幸免,只是但凡到了奪魄宗主峰附近一千丈以後,全都魂飛魄散而亡,一身精血更是融入地底,滋潤了周遭的草木山石。
其實憑向善如今的實力,略微有些勉強,無法奪取其它生靈之魄,但是奪魄宗是干什麼的?靠的就是這一手功夫才立足,得以揚凶威,橫佔大片資源。
奪魂剝魄是他們的看家本事,自然算不得太難。
又是為了宗主之女程茜,門下弟子更是拼命催動大陣,奪取星獸魂魄,更有甚者,游走在各地,收取那些雖死,卻還未散去的殘魂殘魄。
佛影之下,亂舞而無靈智的靈魄,在功法引導之下,逐漸融于半數籠罩玄天棺,半數還懸浮在向善光頭上的符文。
姜木若是在此,定十分熟悉,那符文變幻無窮,沒有個固定形態,但是隱約間,總會變作一個字!
岩灰色玄天棺在半邊金光的符文照耀下,仿佛渡了一層金,神聖而威嚴,浩大佛音禪唱不斷,悠悠而來。
七重天程一山全力封印的玄天棺輕顫,「 嚓」渾然天成的石棺,裂開一道縫隙,如惡魔巨嘴張開,另外一邊不斷增長的暗黑,被吞沒。
玄天棺亮起繁星般復雜的紋路,天然形成一神秘圖案,無數靈魄聚集成的力量,化作一股,投入其中。
「 當!」
大地輕輕一震,只見玄天棺突然立起,周遭出現無數勁力漩渦,一巨大碗狀,半黑半金事物出現,玄天棺處于其正中央。
高空中的大佛虛影隨之消散,消散之時,一個字,將大佛之下那些靈魄,吸收干淨,直接烙印在「巨碗」之上。
廣寒域,盡是嶙峋山岩。
千萬年的積雪冰層,一日之後,消融殆盡,涓涓細流匯聚成大河,咆哮澎湃遠去。
一條大河河畔,一道門戶悄悄散去,散去之時,那降臨之日陡現的萬千墳墓之景,閃現了一秒。
正是此時,混沌根抖動了一下,散發一縷極少的混沌氣,頓時虛塔發生天翻地覆變化,殘余煞氣,冰雪遇見烈陽般,快速消失。
九重虛塔頂層,通透的內壁上,游走著一巨大圖案,不時冒出一絲煞氣,不斷與雙魚交換力量。
這時,姜木腦海烙印出一清晰圖形,是一頭虎頭人面,獠牙三尺,雙足撐地,宛若花崗岩構成的奇特之物。
這難道就是獨煞本體?與想象中大不相同,和善了許多啊!姜木暗自想著。
當想到朱厭那未變之前的形體,不禁啞然一笑,凶獸就該丑陋不堪麼?
以貌取之,未免可笑了些。
突然,雙目一凝,搖頭苦笑。
混沌成根,果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