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鳳眯縫著眼楮,一臉幸災樂禍,其他伺候的奴婢都是一副大快人心的樣子,只有地上的張媽,孱弱地一人在那哭哭啼啼。
「二夫人,就讓老奴出去尋小姐吧,現在老爺沒回來,這事只能由你做主了,何況尸身並未找到,怎麼就能說我家小姐死了呢?萬一是歹人只想要銀子呢?二夫人,求你派人出去尋一尋吧
張媽跪在地上,可憐地像只哈巴狗,給梅氏磕頭,可是梅氏還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並不理睬。
「張媽,您這話就不對了,若是歹人貪錢,那逼我們拿贖金換人的信早就到了相府了,可是這麼大半晌,也沒見個音信啊
沈芊鸞道,神色波瀾不驚。
「對啊,你還是別在這鬧了,這事我娘怎麼能擅自做主呢,全部的事得等爹來才成
沈芊鳳鼻子一抬,滿臉的不耐。
等相爺回來?那人早出事了,平日里梅氏可是在府里呼風喚雨,偏就在這關鍵時候忽然裝起可憐說自己沒權力起來,真是可氣。
張媽緊咬著牙關,哭聲又放大了些分貝。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真是晦氣!」沈芊鳳秀眉緊到了一塊,更加煩躁起來。
梅氏忽然沖丫鬟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待丫鬟們出去後,屋子里旋即就剩下梅氏和鸞鳳兩姐妹,母女三人就像是餓狼般,露出了凶神惡煞的眼神。
忽然,只見梅氏對著兩個女兒使了使眼神,沈芊鳳立即會意,眼中立刻露出了凶惡的眼神,幾步上前,走到張媽前面。
「你個刁奴怎麼這麼不懂事?我們主子在這里說話,且不說你態度傲慢,居然還敢如此挺起腰板,像個小姐般,是你家主子沒教好你呢,還是你想作死!我娘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哭哭啼啼在這里,莫不是要弄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娘欺負你?現在是大姐當家,府里出了事,娘理當出來主持大局,由地你在這里大呼小叫?」
沈芊鳳本就潑辣,又陰狠,那眼神里透露出的凶狠早把一向怯懦的張媽給嚇得全身抖了一下。只是張媽跟隨沈芊君多時,未免性子也傲了些,立即抬起了腰板,「二夫人,老奴好心好意和你說,你卻這般態度?你根本就是不想去救小姐!」
「娘啊,你看,這賤奴多麼囂張,我不教訓她,看來這相府怕是要沒個規矩了!」
一邊帶著哭腔,眼神里又帶著凶惡,若是旁人不知,還真以為她沈芊鳳受了什麼委屈呢。
打人,一向是她沈芊鳳的本事,尤其是用她最擅長的九節鞭,平日里她就囂張跋扈,喜歡騎著馬甩著鞭子四處傷人,今日張媽這個賤奴又讓她心中添堵,這把火今日就好好撒一撒了。
「來人啊,把我的九節鞭拿來,今日就讓本小姐好好教訓教訓這刁奴!」
一道劃破長空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惡鬼般,那笑聲,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梅氏,還有可怕的沈芊鳳,三人的眼里都露出了一道得意而凶殘的目光。
沈芊鸞別開頭去,卻是不敢阻撓半步。
九節鞭立即拿了上來,想狠狠地抽張媽,可張媽此刻不依不撓起來。
「好啊,你居然還敢用這種眼神盯著本小姐,看我不打死你!」
第一鞭子狠狠甩下,一陣呼嘯的風在耳邊響過,只听鞭子劃開衣服的聲音,
張媽咬緊牙關,疼地全身直哆嗦。
「你不疼是吧?看來是本小姐太姑息你了!」幾乎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氣,她可不懂客氣,可誰知眼前這丫奴才不知死活,居然連眉頭都不眨一下。
第二鞭子下來,力道比剛才還大,幾乎都听到了沈芊鳳牙齒咯吱作響的聲音,張媽抿著嘴唇,依舊不動。可是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
站在旁邊的沈芊鸞和高堂上的梅氏臉色都不好,只是梅氏並未心軟,而是沖著沈芊鸞使了個眼色。
沈芊鸞搖頭,但迫于母親的婬威,還是慢慢走到張媽身後,然後‘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啊驚天的一聲慘叫,那一鞭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張媽的臉上,她本就憔悴的臉上瞬即就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張媽疼地眼淚都出來了,整個人也感覺要暈厥過去,急忙拉著走來的沈芊鸞褲子的一角,支撐起自己。而沈芊鸞一個踉蹌,被拉扯地差點跌倒。
沈芊鳳腦子極快,立即黑白顛倒,把過錯都賴到張媽身上,只是這次她的鞭子還沒使出,就感覺手上有另外一道力氣拽住了她。
還未來得及回頭,就看見張媽滿眼的錯愕和虛弱,「小,小姐
其他人同樣傳來驚詫的表情,沈芊君剛走進院子就正好看到這一幕,早就暴怒到極點,她立即示意織錦抱張媽起來,旋即回身,啪的一聲,一巴掌就狠狠落在了沈芊鳳的臉上。
大家都驚訝了,而被屏退下去的丫鬟們,也偷偷趴在了門欄邊,以前二小姐囂張跋扈,可何時見過大小姐真正出手?大小姐是有身份的人,修養也極高,她們認為,即便大小姐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大打出手,可是今日!
沈芊鳳呆怔住半晌,終于清醒過來,眼中帶著不可置信,但更多地是不滿和惱怒,「你,你竟然敢打我?上次為了這個老刁奴,你把巧心和巧慧掃地出門,現在你還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馬上就要進宮做皇妃了,你算什麼?一個廢後,你有什麼資格打未來的皇妃?啊?你說啊?」
說畢,九節鞭一甩就想朝沈芊君抽去,賤人,你是找死了吧!沈芊鳳狠狠咬牙,這一次比打張媽還猛,她的手腕青筋暴起,腦門上的神經緊繃著,好似眼前的人不是她大姐,而是什麼生死仇人般。
啪,一鞭子,很響,可卻不是打在沈芊君身上,眾人定楮,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沈芊君已搶過沈芊鳳手中的九節鞭,一鞭子反倒把沈芊鳳抽了個一百八十度,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這回梅氏坐不住了,看自己女兒被人欺負了,猛地起身,重重一拍身邊的茶幾,幾乎快把它震碎般,撕裂般吼了起來,「沈芊君,你是想造反麼!你身為長姐,居然無緣無故責打親妹,沈家訓你是不是拋之腦後,還是壓根不屑!」
「娘,你要為鳳兒做主啊,現在不是咱們母女看她沈芊君臉色的時候了沈芊鳳跌坐在地上帶著哭腔死都不肯起來,好像被沈芊君打殘了般。
「是啊,大姐,你出手怎麼這麼重啊,你想打死姐姐麼?」沈芊鸞性子弱,可是城府也不淺,自是抽著鼻子就哭了起來。
這母女三人,簡直是無恥之極,剛才自己不在的時候,趁機打了張媽,現在還點到是非說自己下手重?
呵!冷冷一笑,沈芊君手中的九節鞭又狠狠甩了一下,不過這次是打在地上,嗖,地上的紅地毯被劃破一道長長的口子。「啊!」沈芊鳳嚇得急忙抱頭,以為沈芊君抓狂要抽自己。
看著如此膽小的人不過是狗仗人勢,沈芊君眼里的鄙夷便加深了幾分,然後不卑不亢地上前,看向高堂上的梅氏,這所謂的二嬸。
「二嬸,我這是為奴才討回公道!剛才我和織錦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三昧‘不小心’絆了張媽一下,而至于二妹隨意對我房里的奴才體罰,我想說,相府有這規矩嗎?那二嬸身邊的丫頭犯事了,君兒是不是可以隨意打罵?恩?還有,這府邸里,別忘了尊卑,我才是現在的當家者,何時輪到庶妹來教訓了?你是在教訓我教導下人無方呢,還是想說剛才君兒只是做了長姐教訓妹妹做錯事這一舉動錯了?若是錯了,若是可以不分尊卑,可以不尊敬我這個長姐,那麼二嬸,恕我直言,您我也沒必要尊敬了!」
一口氣說了幾百字,娓娓道來,但語氣卻是鏗鏘有力,她神色不變。
梅氏簡直是被氣地直顫抖,伸出手指,懸在空中,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你
何時沈芊君變得這麼能言善辯了,而且,幾年不回家門的人,居然對家規也說的頭頭是道。她本以為,此刻正逢選秀,是她們母女翻身的好機會。
曾經沈芊君用了詭計害地她失去了巧心巧慧兩個心月復,她現在不過是以牙還牙,想借機打死這老奴罷了,卻不想…棋差一招。
見梅氏被氣地不小,沈芊鳳兩人都不敢再說話。
忽然,梅氏本是怒火沖天的,卻又淡淡笑了起來,「君兒說得太對了,尊卑有序,你責罰妹妹是對的,她們該尊敬姐姐的。而你,也應該尊敬我這個二嬸,同樣,我也是你實際上的庶母
說畢,起身款步,就朝織錦懷里暈死的張媽走去,然後又呵斥著自己的兩個女兒,「還不快給張媽賠罪!她畢竟是府中老人
兩人一動不動,哼,憑什麼!讓她們千金之軀給一個身份低賤的奴才賠罪?
沈芊鳳自是不願意,賴在地上依舊不起,待會等爹爹回來,自己就好哭訴了,到時看沈芊君如何收場。
見姐姐不動,沈芊鸞也不敢動。
「還不快賠罪,難道是要我這個做娘的親自麼?」
梅氏一改常態,忽然變得十分謙卑起來,然後緩緩朝著張媽而去,伸手撫模著她那受傷的臉,眼里帶著淚,「張媽,你也是跟著伺候大姐(這里指的是沈芊君之母)多時的奴才了,算起來,我也當敬重你幾分的。你可別怪我那不懂事的孩子,我回去定好好教訓她們
一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樣子,沈芊君心知肚明,也深知今日這場鬧劇完全是梅氏的詭計,不過既然梅氏主動示好,她也沒必要見好不收,只是通過今日,她知道,要想像以前那般太平地呆在相府里,是不可能的了,今日梅氏公然挑釁,意味著她們的暗斗從背地升級到了明面上。
「謝謝二嬸關心,沒事我就帶人回去調養了,不然爹爹回來,是該說你這做二嬸的沒度量呢,還是要說兩位妹妹沒教養,告辭!」
三人風風火火,沈芊君和織錦一起攙扶著張媽朝外面而去。
看著離開的人,梅氏的眼里深深地露出了一道恨意,接著就奸笑起來,調理?呵呵,我看你這輩子都別想調理好了!
「娘,嗚嗚沈芊鳳一下子委屈地就捶地撒嬌了起來,「你怎麼能放了那個小賤人呢,還讓我和鳳兒,給她賠罪。娘,明日宮里的花鳥使就來了,我們兩姐妹入宮是必然的事,還怕她沈芊君作甚呀
沈芊鸞不語,可是對上沈芊鳳逼迫的眼神,也道,「是呀娘,若是我們姐妹都入宮了,以後這府里大姐可不會少給你臉色看,今日不立威更待何時啊?」
「孩子們,你們的娘會是那麼膽小的人麼?剛才我攙扶張媽,把指甲上的東西撒在了她傷口上,你們的好大姐身邊就張媽隨她出生入死,要是連這個手臂都沒了,你看她還怎麼囂張下去!」
回到東苑,沈芊君急忙命織錦去請大夫,將張媽扶上床,只是原本還昏迷的人,忽然臉色十分難看起來。
「張媽,你怎麼了?」
輕聲呼喊,可是張媽恍若無聞,只是手猛地用力就要去抓自己的臉。
「你這是干什麼!仔細傷口啊
這一看張媽不太對勁了,她的雙眉緊蹙,嘴角不斷哆嗦著,臉上那一道傷口開始泛著帶毒般的紫色。
「小姐,張媽不大對
現在張媽的表情相當讓人疼惜,這群毒婦,真的好狠毒!
大夫不時便提著藥箱進來,看了看張媽的臉,不禁神色一擰,急忙問道,「她可是用藥了,這傷口用藥不對
織錦剛想說話,卻被沈芊君阻止,一切如她所料,張媽是中毒了,呵,不過現在就讓你們得逞一段時間,等待她的反擊吧。
「哦,可能是我不仔細,弄錯了,請問大夫知道她為何會如此嗎?」
沈芊君保持好臉上的平靜,讓那大夫真以為只是她們女兒家不懂,于是才緩緩解釋,「她的傷口上有樟腦粉,樟腦粉辛、辣、帶毒。歸心、脾經。干用不可,但若濕散是可止痛的
「如此,多謝大夫了,定是我不仔細擦藥時指甲沾上了些
目送走大夫,沈芊君的眼里已露出了冷冷的計較,她以前也學過一些基礎的藥理,這一般指甲上色所需要的原料是樟腦,鐵白粉。
想必定是剛才梅氏假惺惺,把指甲縫里的樟腦粉故意撒在了張媽的傷口上,尋常這些早就熔化,能傷人,說明這分量不小,那自是早有準備,故意而為。
「小姐,莫不是你知曉什麼了?」
織錦臉色一沉,這樣沉靜睿智的小姐,不得不讓她也跟著心跳慢了半拍,看著她凝神思索的樣子,她便篤定,聰明如她家小姐。
沈芊君點點頭,示意織錦幫張媽擦藥,然後把自己的分析細說了一番。
「好歹毒!」
尋常不善言辭的織錦在听到沈芊君的話後也月兌口而出,只是沈芊君的表情卻顯得平靜許多。
「不急,她們傷張媽一分,我便敬她三分淡淡的說著,不像是在說狠話,可是卻讓人瞬間感到一股寒意。
長長的眼眸斜斜地看向床(上)熟睡的人,沈芊君的心里忽然變得沉重起來,看來要想在這府宅好好生存下來,只守不攻是不行的。原先她只把注意力放在沈家綢緞鋪子上去了,看來由著和坐視不理只會讓敵人變本加厲,她必須狠下心來,讓這母女三人再也起不了風浪來!
你要是一味地只想平息,那麼只能等著對方一次次的打擊,你再接著一次次回擊,與其如此,何不讓自己成為那個主動者呢?
「今日我遇刺之事,也決計不可如此草率了解,織錦,身上有匕首嗎?」
織錦不解,手遲遲地去拿匕首,在織錦給沈芊君遞過匕首去的瞬間,只見眼前一道白光,嗖地一聲,刷,鮮血就直流起來。
織錦傻眼了,只見沈芊君握著匕首,猛地就朝著自己的胳膊狠狠劃去。
錦衣劃開,帶著妖冶的鮮紅色,愈來愈鮮艷。「小姐,你這是作甚?」織錦驚詫地喊著,急忙拿來紗布,忙著沈芊君包扎,心里嘆著,這大夫剛走,怎麼小姐你自己又……
「小姐要用苦肉計吧
「知我者莫若張媽你,恩,待會爹爹下朝,我倒是要看看這東苑人人都出事,二嬸要如何交代!織錦,你待會就端著洗砂帶的盆子打巧經過爹爹回朝必經的石子路,讓他來瞧我
「是,奴婢知道了,可是這樣奴婢真的很心疼啊織錦幫沈芊君清洗著傷口,一邊擦著眼楮,可是手卻感覺到了沈芊君猛然的力道,她立即嗖地縮回手,急忙想要跪下,「奴婢錯了,奴婢不該稱呼自己為奴婢,應該是我
「恩,這才對,別跪了,大家都是有親娘生的,人人平等,咱們就是朋友,起碼在這東苑規矩可免了
淺淺揚起唇角,露出微微一笑,可她不知道,就是她這樣以誠待人,卻簡簡單單地就收買了兩個奴僕的心,讓她們甘願為她誓死效忠。
…
天慢慢黑了下來,今日沈相回府有些晚,不過織錦還是很機巧地正好在青石小路上差點‘撞到’了他。
只見那銀盆紅彤彤的水就往外飛濺,差點飛到沈相身上,沈相幾欲發火,「怎麼如此莽撞?」
織錦也沒抬頭,放下銀盆啪地就跪下,「相爺,是小姐受傷了,屬下只是將這銀盆的水倒掉,卻尋思不到該倒去哪里,屋子里可見不得這些東西,萬一小姐醒來被嚇著了該怎麼辦?」
看似不小心地認錯,卻把事情的疑點說的周全如是,沈相一听立即便知有事,君兒受傷?
可是他並沒立即抬步,而是擺了擺手,「快些處理掉,今日我有貴客
旁生枝節不好,怎麼忽然蹦出了個貴客,壞人好事。
織錦心里有不滿,卻只能暗暗說是,端著銀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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