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等人立刻整齊劃一地搖頭,言語確鑿地說道︰「沒有!奴婢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玉玲瓏冷笑︰「如果你們真是公主府的人,怎麼連個通報的人都沒有,就這麼光天化日的停在我們王府門口?分明是你們意圖不軌,想要敗壞王爺的名聲!」
這一頂大帽子下去,頓時把那小丫鬟砸懵了︰「奴婢……奴婢……」
就在這個時候,轎子里傳出一個嬌柔的聲音︰「婢妾無禮,請王妃恕罪。愨鵡曉」
一邊說著,轎簾已經被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掀了起來,一個身著水墨清染荷花裙的女子款款下了轎,給玉玲瓏深深地行下禮去︰「婢妾柳眉,參見王妃。」
這女子一亮相,圍觀的人群頓時發出一陣驚艷的贊嘆聲。
玉玲瓏打量了柳眉幾眼,不得不說,這柳眉和之前的如煙和晚晴,果然不是一個檔次的,看來這次平陽公主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只見她一雙淡煙眉,兩只含情目,面若梨花,清冷若雪,卻又不同于玉玲瓏的冷艷,而是一種清雅幽香的味道,讓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生憐惜。
見正主兒下了轎,玉玲瓏倒不急了,淡淡地問道︰「你說你是平陽公主府的人,可有什麼證據?」
柳眉答道︰「婢妾的確是公主吩咐來服侍王爺的,若是王妃見疑,可以命人去公主府取婢妾的身契來,一看便知。」
玉玲瓏冷哼︰「這一來一去要多少功夫,難道就由得你們在門口停著麼?你可知道這對王爺的名聲有多大的影響?」
柳眉垂下眼簾︰「婢妾愚昧,請王妃恕罪。」
臉上一副嬌弱的模樣,可是柳眉卻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仍舊挺直了身子站在旭王府,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樣。
玉玲瓏冷笑,以為這樣就拿你沒辦法了?真是太小看本王妃了!
嫣紅的唇瓣緩緩開啟,玉玲瓏說道︰「要證明你是公主府的人也簡單,只要你能說出公主的容貌和公主的喜好,我一听便知道真假。」
听到玉玲瓏的話,柳眉一時左右為難。
這條件明著看倒是很公平,既然她說自己是平陽公主的人,那肯定知道平陽公主長什麼樣,喜歡什麼東西,可是就算她真的知道,她能說嗎?
此刻圍觀的人至少有五六百個,而且大部分都是平民走卒,難道她要當眾說出公主的容貌和生活習慣?這話若是傳出去,公主的名聲還要不要,她柳眉的性命還要不要?
見她躊躇,玉玲瓏冷哼,沉聲道︰「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何人指使,要來污蔑我們王爺的名聲,可是事已至此,你還是趕緊走吧,否則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柳眉大急,白皙的臉龐頓時浮上一層紅暈,她怎麼能這麼灰頭土臉地回去?要是被平陽公主知道,她連旭王府的門都沒進去就被攆了出來,那公主以後還會器重她嗎?她的前途豈不是全都完了!
人一急就容易犯錯,柳眉見玉玲瓏帶著一大群丫鬟婆子,弄出這麼大一副陣勢,明擺著是不讓她進門了,心里一慌,急急忙忙地開口說道︰「王妃請听婢妾一言,這里人多眼雜,婢妾實在不敢當眾說出公主的私事,請王妃容婢妾進府,婢妾一定將公主的事情告訴王妃,證明婢妾所言非虛!」
她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提得並不過分,這位旭王妃不是認為她是騙子,要趕她走嗎?那她就說出公主的**,以此證明自己真的是平陽公主府的人,這不就得了?而且只要進了府,一切就都好辦!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再響,踫上了玉玲瓏也注定要落空。
玉玲瓏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你別一口一個婢妾的了,我可當不起這兩個字。就算你真是公主府的人,可是你這前腳才剛出了公主府,後腳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公主的私事告訴我,向我這個新主子表忠心,這樣的婢妾,我旭王府可不敢留!」
听到玉玲瓏的話,柳眉的臉色頓時變了。
她一向謹言慎行,怎麼會在這兒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這話要是傳到平陽公主的耳朵了,她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可就白費了!
柳眉當然想不到,玉玲瓏平日里雖然不屑于斗嘴斗心機這些小事,可是要是真的與人斗起來,她可是最擅長在言語中給人挖坑的,即使是再聰明的人,也會提防不住掉進她的陷阱,到時候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這柳眉以為自己繞過了一個陷阱,誰知道後面還有一個陷阱在等著她,這回,她可真的是進退兩難了。
如果現在選擇走,那她回到平陽公主府勢必要被責罰,甚至從此以後,她的身價和地位都會一落千丈,沒有了用處的女子,在平陽公主眼中就是一個廢物,以後她要過什麼樣子的日子可想而知。
可是如果不走,那就要想方設法先求得旭王妃的同意,這難度,恐怕難于上青天。
柳眉咬了咬牙,迅速做了個抉擇,她斂起裙角跪了下去,輕聲說道︰「婢妾是公主送給王爺的,以後王爺和王妃就是婢妾的主子,王妃有令,婢妾不敢不從。」
這話說得恭敬卑微,卻又在暗示玉玲瓏,之前她說的那番話,完全是因為玉玲瓏要知道公主的私事,這才不得不說的,同時也是在暗示玉玲瓏,她是公主府送給王爺的,玉玲瓏想要把她打發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深一層的意思則是,只要玉玲瓏同意她進府,以後她一定會乖乖听話,請玉玲瓏此刻網開一面,給她留點兒臉面。
若是別的女人,說不準也會在她半是恭敬半是求懇的語氣中軟下心來,只可惜,她面對的是玉玲瓏。
玉玲瓏的原則是︰我給你臉,你不要臉,你要丟臉,我就翻臉!
看著地上那個楚楚可憐的妙齡女子,玉玲瓏冷笑著說道︰「你要听我的話?那好,那我現在就命令你︰滾!」
柳眉又驚又羞,櫻桃小口微微張著,一副又是無助又是絕望的神情︰「王妃——」
玉玲瓏最後一絲耐心已經耗盡,再也不願意搭理這個死纏爛打的女人,轉身便要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外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出什麼事了?」
清脆的馬蹄聲響了起來,人群紛紛避開,旭王輕袍緩帶,縱馬而行,走到了大門口前。
丫鬟婆子們趕緊行禮道︰「王爺!」
正六神無主的柳眉見此情形,如同即將溺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立刻走上前來,嬌聲道︰「婢妾柳眉,給王爺請安!」
柳眉自認為是極懂得男人的心理的,絕大多數男人,在看見她這麼一個冰姿玉容的女子佇立在寒風中,一副受了委屈的楚楚模樣,都會大起憐惜之情,頓生保護之心。
只可惜,旭王明顯不是那絕大多數男人中的一個。
似乎壓根就沒听見近在咫尺的柳眉的柔聲細語,旭王翻身下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了玉玲瓏身邊。
絲毫不顧及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旭王大手一伸,熟稔地握住了玉玲瓏的手,溫言道︰「這麼冷的天,站在這里做什麼,要是吹著了寒風,回去又要頭痛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抬起手,替玉玲瓏戴上了風帽。
玉玲瓏賭氣地推開他的手︰「我能做什麼,還不是替你處理那些爛桃花!」
見玉玲瓏不高興,旭王俊臉一沉,眼光冷冷地掃向那個礙眼的青頂小轎,直截了當地開了口︰「給本王砸!」
這個命令下得太突然,玉玲瓏身後的丫鬟婆子們一時都還沒反應過來,只有趙管家怯生生地提醒了一句︰「王爺,那是平陽公主送來的——」
旭王陡然抬高了聲調︰「管他是誰送的,惹了王妃不高興,皇上送來的也照樣砸!」
趙管家不敢再勸,趕緊說道︰「還杵著干什麼,沒听見王爺的話嗎?」
在寒風中站了半天的丫鬟婆子們,終于回過了神,立刻揮舞著早已準備好的掃帚 面杖門閂等物沖了上來,直奔轎子。
柳眉猝不及防,嬌弱的身子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上,後面的丫鬟婆子可不會憐香惜玉,沾滿灰塵泥土的鞋子毫不客氣地踩在她裙子上,手和腳也被狠狠踩了好幾下,待人群過去,倒在地上的柳眉已經面目全非,好好的荷花裙子上全是腳印和灰土,頭上的簪環也被撞得歪歪扭扭,白皙如玉的小手更是被踩得又紅又腫。
看著自己精心的裝扮瞬間被人毀掉,柳眉一時間欲哭無淚,她雖然身份不高,卻也是錦衣玉食供養大的,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
抬起頭,看著大門里漸行漸遠的那一雙人影,柳眉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能說什麼呢?人家王爺王妃都下了令了,又有誰敢違拗?
而在她的身後,看著一大群烏壓壓的手持「凶器」的丫鬟婆子氣勢洶洶地沖向轎子,那兩個小丫鬟早就嚇得飛快地跑掉了,那速度,好像恨不能自己多生兩條腿。
秉承著旭王和王妃的吩咐,丫鬟婆子們忠誠地執行著主子的命令,雖然手中的武器不夠鋒利,可是眾志成城之下,不出一刻鐘的功夫,好好一頂轎子就被砸成了碎片。
看著地上灰頭土臉的柳眉,趙管家幾若不聞地嘆了口氣,大聲說道︰「王爺有令,誰若再敢把來歷不明的人送到旭王府,一律是這樣的下場!」
听到這句話,柳眉頓時萬念俱灰。
早上還滿腔希望,現在她卻是徹底完了。
她這樣的女子,唯一能依靠的便是主子和名聲,可是經歷過今天的事,她的一切倚仗都煙消雲散了。
今天在旭王府門口的話,一定會傳到平陽公主的耳朵里,而她這個出了公主府就迫不及待要向旭王表忠心求收留的人,還會有好下場嗎?
而被送到旭王府,卻又被拒之門外,甚至連她的轎子都砸了,她瞬間淪為京城最大的笑柄,以後哪個男人還敢收留她?
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柳眉閉上眼楮,留下兩行絕望的淚水。
不同于大門口外的淒慘情形,王府內卻是暖意融融。
旭王親自替玉玲瓏解開披風,二話不說就將她往燻籠旁邊的榻上一放,說道︰「瞧你凍得手都涼了,快暖和暖和。」
玉玲瓏雖然還板著臉,眼里卻早已是掩不住的笑意,故意問道︰「那可是你姐姐送來的,你還真敢砸?也不怕人說你不給她面子?」
旭王微微冷哼,道︰「你上次已經給過她面子了,她自己還要把臉往人手上湊,怪得了誰?」
玉玲瓏忍不住一笑,方才的些許不快早已煙消雲散,說道︰「這下可好,保證以後再也沒人敢給你送女人了。」
她本想親自出面教訓一下那個女子,也算是殺雞儆猴,沒想到旭王倒干脆利索,直接把人家轎子都砸了,往後他們夫妻倆的彪悍名聲,算是徹底傳出去了。
旭王伸手替她暖著微涼的臉龐,心疼地說道︰「以後有事,只管叫下人去做,何必親自動手?」
玉玲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還說呢,是誰沒事找事,難道還怪我了?」
旭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笑道︰「都怪我,行不行?王妃大人,您就饒了小的這一次吧!」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窗子上忽然傳來幾下輕輕的敲擊聲。
旭王起身打開窗,一只銀灰色的鴿子立刻飛了進來,乖巧地伏在了他的掌心。
旭王將鴿子腿上的小竹筒取了下來,從里面抽出一個紙條。
玉玲瓏看在眼中,倒也不稀奇,這里是內院,不是那些侍衛能輕易進來的,所以信鴿傳信就成了最好的方式。
頎長的身影立在窗下,旭王展開紙條看了片刻,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走到榻邊,他把紙條遞給玉玲瓏,示意她看,沉聲說道︰「那顆最重要的棋,終于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