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佑陸天福兄弟倆神色匆匆,還沒出院子,遠遠的就瞧見暮色下,一抹窈窕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是若依。」陸天福驚喜的迎了上去。
陸天佑頓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若依。」走近了,陸天福輕柔的喊了一聲。
林若依見是他兩個,一雙美目頃刻間紅了起來,哽咽道,「陸大哥,若依對不起你,若依——」
「有什麼話進屋說吧。」陸天佑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也沒立刻表現出來。
「若依,我們進屋吧,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陸天福走在林若依身側,柔聲安慰著。
林若依哽咽著‘嗯’了兩聲,跟著一起進了屋。
黃昏時分,屋內的光線就更暗了,可林若依一襲紫紅色的衣衫,在這屋里還是異常的扎眼。
怎麼說呢,這屋里,除了陸天佑之外,其余的人,包括蘇雅自己,那身上衣服都是補丁綴補丁的,唯有林若依,身上衣物不見補丁,相反,那衣料樣式瞧著還不錯呢,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穿著的,這種窮山溝里穿著這樣還真是不像,最為扎眼的,她脖子上竟然還戴了一個銀項圈。
根據蘇雅的感覺,能戴這種銀項圈的定然是在家中受寵的孩子,瞧著女孩通身的打扮與氣質,看的出來出身還是很不錯的。
「大叔,大嬸,若依來請罪了,若依害了你們了。」一進屋,林若依撲通就跪在了陸大柱跟前,哭道,「下午的事我都听說了,當時,我去籌錢去了,不然,也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了。」
陸家都是老實巴結的小老百姓,心思特別單純,一听籌錢,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就連周氏本來有些埋怨的心也漸漸平息了下來,人家去籌錢,不是躲起來的,也情有可原不是嗎?
唯有蘇雅不這麼認為,籌錢?騙鬼呢,你借的錢什麼日子還不知道啊?還是高利貸的錢能拖嗎?都到日子才知道去借錢,早干嘛去了?
還有一個不好的預感,蘇雅心猜,這女碟定沒有將錢籌回來,罷,且看看再說。♀
「若依,有什麼話快起來說,咱家又不是外人。」陸天福忙扶林若依起來。
林若依起身,卻不說話了,只安靜的站在那兒抹眼淚。
蘇雅一瞧,得,這小妮子心機深的很呢,一來就又跪又哭,弄個負荊請罪,讓人心軟了,她接下來就好辦事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接下來,這林若依鐵定會說沒籌到銀子,倘若籌到了錢,她還會做如此痛哭流涕狀嗎?不過,蘇雅也不點破,反倒顯得十分欣喜的說,「若依姐姐,你籌到銀子了嗎?那太好了,這下,雅兒不用擔心被人賣了。」
林若依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卻哭的更凶了,「對不起,雅妹妹,都是姐姐害了你,你受傷的事姐姐都知道了,都是姐姐沒用。」
「姐姐別這麼說,我也就是磕破了頭,喝了藥好多了。」蘇雅沒心沒肺笑嘻嘻道,「姐姐,你快把銀子拿出來吧,明天人家還要來要,咱們正好還了,也省的再惹事端。」
「是啊,籌了銀子就快還吧。我們雅兒今天可遭罪了。」周氏坐到床邊附和道。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了林若依的身上,倒沒發現此刻的蘇雅很不一樣,至少,從前的蘇雅膽小懦弱,尤其是漂亮的林若依跟前,更是自卑的不行,輕易不肯說話的,哪里像今天,不但敢直視林若依,還敢說這些話來。
「我……。」林若依低著頭,絞著衣擺,哽咽了幾聲,還是沒說出話來。
「怎麼了?若依。」陸天福緊張的問。
陸天佑眯起了眼楮,「銀子沒籌夠?還差多少?」
林若依從袖籠內掏出了五兩銀子放在桌子上,隨後哭道,「這是我上個月做活的錢,還有這些年瞞著我哥攢下的銀子全在這兒了,我今天又去找老板看能不能先預支點銀子,可人家死活不肯,又到村里挨家挨戶的問了,可你們也都知道,我哥哥是個不爭氣的,金山銀山都能叫他輸了,誰還敢借我們家銀子?嗚嗚……。對不起,若依連累你們了。」
得,蘇雅心底嗤笑,怎麼樣,就跟她猜的吧,這女的哭窮了。
「若依,你別哭。」陸天福急的哄,「會有辦法的,大不了我們家幫你籌。」
「籌?你要怎麼籌?」周氏狠狠瞪了二兒子一眼,「就是把你殺了賣肉,也值不來二十五兩。」
「娘——」陸天福郁悶的跺腳,恨自己娘不懂事,若依都哭成這樣了,怎麼就不能安慰安慰呢?
「陸大哥。」然而,林若依卻不理陸天福,反而將可憐的目光看向陸天佑,「對不起,都是若依不好,若依不該讓你做擔保,不過,你放心,此事有我一人承擔,大不了我去給人做丫頭。」
「這怎麼可以。若依,那葉世仁根本就對你沒安好心。」陸天福急了,就好像看到林若依已經被人搶走了似的,「爹,娘,大哥,你們倒是說句話啊,難道你們就不管若依的事了嗎?」
「這——」陸天佑也很為難,三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自己家什麼樣情況,他比誰都清楚,逃荒那年,爹的一雙腿算是廢了,這些年,佃了人家碉地,都是靠娘跟自己和二弟種著,可就那點微薄的糧食想養活一大家子人也是太難太難了,好在,天禧天玉也都大了,還有蘇雅,三個人也漸漸的能幫忙做點活,自己去年也托人在鎮上的雜貨鋪里找了份伙計的工,銀子掙的不多,但起碼聊勝于無,至少不再像前幾年,一家子吃了上頓沒下頓。
可是,即便這樣,一大家子也僅僅是停留在溫飽線上,家里只怕是一個余錢也沒有的。
突然要拿出二十五兩銀子替人還債,陸天佑覺得很無力,就算砸鍋賣鐵,只怕也很難湊出五兩銀子來,這個家可謂是家徒四壁,哪里還有值錢的東西?
所以,盡管他很想幫忙,可是,能力實在有限,就算他想砸鍋賣鐵,家里都沒鍋可以砸了。
「你們別管了,橫豎也該是若依命苦,從小沒了爹娘,哥哥又是這樣的人,罷,將我拿了去抵債,只怕哥哥日後還會……。」
「說什麼傻話呢。」陸天福不等她話說完,立刻輕斥起來,「有我們在,誰也不敢拿你抵債。」
「可是,嗚嗚——」林若依瞧了瞧眾人,又低聲哭起來。
「總會有辦法的。」陸天佑緊握的拳頭松了開又緊了起來,緊了又松開,如此反復,看樣子在經歷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還能有什麼辦法?那不是小數目,二十五兩銀子。」林若依認命的道,一張小臉梨花帶雨的看起來越發可憐見的。
就連周氏見了,也不忍再挖苦數落了,盡管是她害慘了他們家,但林若依畢竟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們林家本是鹽城縣的大戶,听說,她小時候光伺候的人就有十幾個,可是,三年前一場罕見的旱災、瘟疫,鹽城縣老百姓死的死逃滌。
蘇雅的爹娘兄長也是死在那場瘟疫里,只有她一個人隨著陸家逃了出來。
林家也是,大部分人都死了,最後也只有她跟她的兄長林若海兩個逃了出來。
誰知,落到這副境地,這林若海還是改不了大少爺的本性,吃喝嫖賭樣樣都干,尤其是賭,那是油鍋里的錢都敢撈著花啊,也算是可憐了林若依這苦命的孩子。
一家子都垂頭喪氣起來,只听得林若依細若蚊音的哽咽聲,好不淒慘。
「我來想辦法。」末了,還是陸天佑凝重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你?你能有什麼辦法。」周氏慌了,自己兒子有幾斤幾兩她很清楚,他去年八月才到雜貨鋪做工,才一年多點的時間,而且,他每月工錢全部拿回家了,讓他留點零用都不肯,說是雜貨鋪管吃管住,什麼也花不著,當娘的自然知道兒子為了這個家節省,可是也是沒辦法,就那麼一點錢拿來買油鹽也就花了,一家子過的緊緊巴巴的,哪里能湊的出錢?
「大哥——」陸天福皺了皺眉,想說什麼又最終閉了嘴。
「天佑,這事……。」陸大柱也開口了,和周氏是一樣的想法,「這不是小數目啊,你能有什麼辦法啊,咱們家這個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怎麼也搜刮不出這麼多銀子啊。」
「陸大哥。」林若依很感動的望著他,「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就像大叔大嬸說的,這不是小數目啊。你能有什麼辦法?算了,你別管了,活該是我命苦,就讓我去給人做丫頭把。」
「不行,若依,」陸大福雄極了,若依以前是千金小姐,只有人伺候她的份,哪里能讓她伺候別人,可是,說歸說,他也想不出好的法子來。
「天福,你就別管了。」林若依又哭了,眼角還朝蘇雅瞟了去,「總不能再讓人帶走雅妹妹吧?今天雅妹妹已經為了我的事受傷了。」
蘇雅?眾人這才想到床上坐著的女孩。
「可是,你也不能給人做丫頭。」陸天福還是堅持道。
「嗚嗚,我若不去,明天那幫子人還得來鬧事。」林若依哽咽道,「不是我就是雅妹妹,他們就沒安好心。」
「誰都不去。」陸天佑沉著臉,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我明天一早就去櫃上找掌櫃蹈,我現在的月錢是200文,掌櫃的幾天前還跟我說,要跟我簽契約,說是年後還要給我漲50文,就是250文,一年下來也有二兩多的銀子,不如,我就將契約時間定十年吧,掌櫃的人好,我跟他先預支這工錢,大不了這十年一分錢不要。」
靠!蘇雅瞧了半天,還以為這陸天佑能有什麼好辦法,敢情就是將自己賣了?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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