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飄飄並未在意納蘭池,只看著藥師驀地邪肆一笑︰「鬼手神醫我是請不到,可我身邊的人比起鬼手神醫,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皇上你敢不敢讓藥師賭上一賭?」
說完,她美眸輕睨,看了一眼身邊的花遲,眸子流轉間露出幾許狡黠,鬼手神醫的名號倒是挺響亮的啊!
花遲感覺到她的注視,收回望著納蘭池的視線,朝葉飄飄溫柔一笑。西楚皇細細打量著幾人之間的互動,黑眸銳利的眯了起來。
她臉色淡靜,看上去信心十足,藥師的功力也不弱,尋常人根本不是藥師的對手,這女子雖然也有些武功,可她一介弱女子,興許不會是藥師的對手。
想到這,西楚皇點了點頭道︰「藥師,你便隨她較量一下,朕倒想看看,她實力如何?」
皇帝都這麼說了,藥師自然不好拒絕,灰色大袍走出露天錦布的遮避範圍,站到了對面。對面是練武場的另一邊,上空並沒有用錦布遮起來,紛飛的雪花揚揚灑灑的從高空落下,他往對面一站,雪白的顏色就紛揚落在他的肩上和頭上。
他長的並不好看,胡須和眉毛都已經發白,雪花一揚落,灰色的袍子也變成了白色,眼神冷鶩地盯住葉飄飄。
「出招吧,看在你年紀尚小,資歷尚淺的份上,我讓你三招!」
狂妄的口氣,藥師的臉微揚,無形中的尾巴幾乎要翹到天上去,蔑視地冷睇著葉飄飄,練武場的眾人都興致勃勃地看著前面,藥師敢如此狂妄,想必武功也不低,而這美麗女子又自信十足,這樣不協調的兩人對決,誰都想知道,到底誰勝誰負呢?
私下里,當然都是希望漂亮姑娘勝出的,只是看姑娘那柔弱的身子,能勝得了一看就經驗豐富的猥瑣藥師?
「姑娘小心,藥師的武功刁鑽,小心他的暗招。」納蘭池不知何時走到葉飄飄身邊,輕聲提醒葉飄飄,閃著婬邪光線的眼楮眨也不眨的落在她的身上。
即便方才是她害得他被父皇懷疑,差點讓自己露出破綻,但對于美貌的女子,納蘭池向來就淡定不了。
對于風流成性的納蘭池,葉飄飄並不想理他,冷冷一笑,緩步朝對面走去,練武場的空地上,兩人對峙而立,下面數千人興致濃厚的圍觀,便連西楚皇都興趣盎然的看著。
他想測試一下,這女子究竟實力如何?
「藥師若讓三招,我怕你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了。」葉飄飄淡淡道,「開始吧!」
她的話落,並不給藥師任何的喘息機會,白色身影如疾風迅捷而至,藥師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他的跟前,手中銀針掠過,一針刺去。
正中他的眉心。
藥師只覺眉心一痛,心中大驚,猛然提氣向後退去,自知是他輕敵,手中拂塵立刻朝前一甩,數道金芒如同一條條細小的金蛇一樣猛地襲向葉飄飄。
葉飄飄翻身躍起,手中倏然出現一柄利劍,那劍身細長,冰晶透亮,鋒銳無比,她揮手輕舞,長劍如游龍般劃出道道劍氣,將那些金芒打的消失無蹤。
台下的人許多都來自江湖,或者都是江湖閱歷豐厚的人,乍一看到她手中的劍,即刻便認了出來,正是多年前江湖中人搶得頭破血流的天下第一名劍——流冰劍!
「快看!流冰劍怎麼會在她的手里?」有人一聲驚呼。
「是假的吧?她怎麼可能會有流冰劍!」
「不,是真的!流冰劍是有靈性的,你們看那上面有一層冰晶,若是功力深厚,劍會與主人合二為一,釋放冰晶,能冰封住方圓數百里,只是她好像還不能駕輕就熟的運用,很顯然,她得到這柄劍並沒有多久,還沒有成為劍的主人。」
周圍有人頭頭是道的分析,此人一看便是江湖閱歷深厚,竟將當中的緣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眾人一听他的話,立刻羨慕又驚駭地看向葉飄飄,流冰劍在江湖上消失了數年,突然之間橫空出現,但凡習武之人都會趨之若鶩,天下第一名劍誰不想得到,而這女子能從別人手中奪到流冰劍,功力絕對不簡單!
一時間,很多人看著葉飄飄手里的流冰劍,露出了貪婪又勢在必得的神色。
空地上的葉飄飄並不知下面的情況,映在她美眸中的唯有藥師那張震驚萬分的臉,手中劍光劈天蓋地朝他直襲而去,逼得藥師節節後退。
藥師心下震動,當流冰劍出現的那一刻,他便預感到不妙,他萬沒有想到,那女子竟然有流冰劍!
握緊拂塵拼命抵抗那流冰劍帶來的壓力,藥師身子往上飛躍,飛到練武場邊緣的城牆上,了避開那股威壓,葉飄飄怎會輕易放過他,緊接著一躍,白色身影如同輕盈的紙鳶迅速掠至他前面,比他的速度要快了不知多少。
藥師震憾不已,心知情況危急,立刻轉換手法,拂塵飛速旋轉,如同螺旋一樣緊緊扭動起來,數千根絲線慢慢往前延長,像突然瘋長的頭發,一根又一根朝空中蔓延,鋪天蓋地的朝葉飄飄的方向襲去,緊緊的裹住葉飄飄的縴腰和手臂,將她整個人纏繞起來。
底下的眾人看得一陣群情激昂!
那場景實在美麗,藥師站在城牆上,手中拂塵越伸越長,化作三千丈纏繞住半空中的美貌女子,女子的黑發從那三千拂塵中穿插而過,黑白兩種極致的相襯,在空中演繹得淋灕盡致。
雪恨看到這樣的場景,手握成拳,怒火一觸即發,花遲緊看著前方的一幕,溫潤的眼底里亦是彌漫起一股無形的殺氣,突然,他冷眸一眯,凝聲道︰「不好!」
視線凝結處,是那三千拂塵中數不清的鋼針悄無聲息的飛過,朝葉飄飄的身上迅猛地刺去,所有鋼針皆隱藏在拂塵內,若不是功力相當深厚,肉眼根本看不見。
這麼多密麻的鋼針若打在葉飄飄身上,和萬箭穿心有什麼兩樣?
居然真的如同納蘭池所說,暗中放箭!
花遲和雪恨同時一驚,正欲要出手幫忙,卻見葉飄飄手中鈴鐺忽閃,數道紅羽絲同樣從拂塵中穿插過去,將撲襲而來的鋼針力道盡數化去,隨著幾聲悶啞的猝響,鋼針全部從空中落了下去。
藥師眼見鋼針被她全部化解,臉色忽然大變,原以為綁住了她的全身,她便動彈不得,誰知她竟然還有後招。藥師反應也快,危急之中迅速收緊手中拂塵,那細細的拂塵絲便如同藤蔓一樣越勒越緊,緊到讓葉飄飄透不過氣來,幾乎將要窒息。
藥師冷笑︰「姑娘,讓我送你一程!」他手一動,拂塵越發勒緊,再一下,她縴細的脖子就要勒斷了。
葉飄飄倒沒料到這藥師功力竟也有如此地步,指尖輕彈,三枚銀針月兌手而去,紅羽絲從拂塵中直穿過去,從藥師的肚子上穿透,緊接著身子躍起,在藥師驚愕的眼神中,白影迅疾如電,眨眼就到了跟前。
葉飄飄握緊手中的流冰劍,詭異的身影一閃,上一秒還在半空,下一秒已經近在咫尺,流冰劍以閃電之勢「噗」的一聲刺進了藥師的胸口。
底下的人張大了嘴,幾乎難以置信,女子的身法何以突然如此凌厲?
西楚皇眉目微皺,這一劍,藥師必死無疑了,那是他最信任的人,若這女子的人不能醫好藥師,他勢必要殺了這女子。
納蘭池暗自替葉飄飄松了口氣,花遲和雪恨亦是眉目一松,雖說即使受了傷,花遲也能將葉飄飄醫好,但是受傷所帶來的痛苦卻是他們萬萬不想讓葉飄飄承受的。
他們放在手掌心中小心呵護視若珍寶的女人,怎麼能讓這些無用的男人輕易的傷了她!
「你……」藥師嘴角噴出一口鮮血,睜大眼楮看著胸口的劍,又慢慢抬頭看著葉飄飄,她的速度好快!快到他還來不及眨眼。
雪花從兩人中間一點一點落下,那三千丈拂塵隨著葉飄飄的動作,從半空中落下來,貼著城牆垂下,葉飄飄勾唇一笑︰「藥師,你可知道,用流冰劍殺你,是你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說完,她的手上狠狠用力,穿透藥師胸口的長劍猛然又進了三寸,一股痛徹心菲的疼痛蔓延全身,藥師心口一窒,鮮血從嘴里洶涌的溢了出來,瞪大眼楮看著葉飄飄,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呼吸逐漸的斷了!
葉飄飄猛然抽出流冰劍,劍花一捥,身上的拂塵碎成灰煙,斷裂的三千塵絲從城牆上飄然落下,如同一層碎裂的白色綢緞緩緩飄落。
她素手一揚,提起已經死去的藥師,朝空中甩去,然後一掌將他擊飛,藥師的滿身是血的身體被她這一撞擊,從半空中直接朝對面的台上飛去。
他的身體撕裂頭上遮擋大雪的錦布,「砰」一聲,重重的墜在西楚皇的腳邊。
納蘭池走過去蹲,伸手在藥師的鼻息間探了探,眼楮掠過一抹復雜,皺眉道︰「確實死了!」一劍當胸,想活命是不可能的。
沒了錦布的遮蓋,大雪毫不留情的一點點落進台上眾人的身上,周圍的大太監為免西楚皇的龍袍被大雪打濕,趕忙命人執了傘過來替西楚皇遮著。
西楚皇卻不甚在意,只看著遠處的葉飄飄默然不語,台下的人同樣看著她。
女子白衣翩翩,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大雪紛紛揚落,繡著蘭花的披風隨著冷風微微搖擺,青絲在空中飛舞,那倨傲而淡靜的神色清冷如月華,仿若高高在上的女神,任人不敢輕易去褻瀆。
葉飄飄飛身躍下,落到花遲身邊,看著手中沾血的流冰劍,掏出一塊湛白湛白的絲帕,旁若無人的擦拭著上面的血漬。
這是澹台逸的劍,她要用它殺盡傷害過澹台逸的惡人,在澹台逸的眼里,只有死人和即將要死的人,那麼這把劍應該也跟它的主人一樣吧。
擦好了血跡,葉飄飄丟開絲帕,輕輕撫模著鋒利的劍身,暗自道︰別急,這里有很多即將要死的人,你很快就可以為你的主人報仇了!
「姑娘再不讓人醫治,這藥師的血恐怕就要流盡了,屆時大羅神仙在世,怕也救不活他。」西楚皇出言提醒,縱他馳騁天下這麼多年,見過無數形形色色的人,卻也猜不透眼前女子的心思。
從她一系列的舉動來看,她是懷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而來,並且這個目標一定不簡單,很有可能與他有極大的關系。
葉飄飄淺淺一笑︰「若救活了他,皇上是否便信了我呢?」
「若姑娘真有長生不老的能耐,朕自然是歡喜還來不及。」西楚皇冷沉地看著葉飄飄,別有深意的笑了。
葉飄飄听了這話,咯咯笑出聲來︰「都說西楚皇心思縝密,看來果不其然,我為皇上達成心願,皇上自然也要圓了我的心願,只是一場交易,皇上不必過于緊張。」
杯弓蛇影的人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除非是一場明確目的的交易,他們才會放下防備。
西楚皇見葉飄飄這樣說,當下眉頭一舒,輕輕笑了︰「姑娘有什麼心願?不妨說來听听,朕必竭盡所能。」
「我的心願說沉重也重,說簡單也簡單,就看皇上怎麼看待。」
一句話落,西楚皇的神色微微挑起,葉飄飄知道他是上勾了,收起劍,走上前一步,看著西楚皇道︰「我要你皇室的一條性命!端看皇上舍不舍得給。」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葉飄飄不顧眾人的驚訝,繼續道︰「納蘭痕欠我一條命,只要皇上將他交出來,我便為皇上達成所願。」
西楚皇眉峰輕擰,她居然要納蘭痕的命?納蘭痕什麼時候和江湖女子結了仇怨?
他生性無情,如果能用兒子的命換來他的長生不老,他自然毫不猶豫,只是……
「笑話,你若不能讓朕長生不老,豈不是白白犧牲朕的皇子?」西楚皇眼里掠過一絲算計。
「西楚十八位皇子,如今只剩下三位皇子身在皇宮,其中一位還是尚才八歲的傻子,一個皇子而已,皇上不是輸不起的,後宮三千佳麗,皇上老當益壯,再生幾個也不是問題。」
葉飄飄這話說的極是無情,可明眼人一听便明白,這話中濃濃的諷刺意味。西楚皇室眾多皇子一個個都是被西楚皇遣散出關,或逼迫至死,在他的身邊,他從來都不需要也容忍不了野心勃勃,亦或聰明敏睿的皇子。
西楚皇被她說中陰晦之事,臉色剎那間變得鐵青,卻听得葉飄飄又道︰「皇上若不信,現在就可以讓皇上看看起死回生的奇跡。」
葉飄飄朝花遲眨了眨眼,笑道,「讓他們開開眼界如何?」
花遲也回以溫柔的笑,走到死去的藥師身前,一掀衣擺蹲,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抬頭朝西楚皇冷聲道︰「在我醫他之前,皇上還是先將納蘭痕帶出來。」
他的聲音清涼如水,一舉一動都仿佛散發著仙氣,好看的眸子里閃著似有若無的流光,眼底深處冰冷異常,與之前看葉飄飄的溫柔神色天壤之別。
西楚皇微怔,抬手示意身後的人。大太監會意,立刻小跑著朝遠處離去,他的速度倒也快,不到一會兒,便將人帶了來。
納蘭痕由曲柳閑親自押解,走在他的後面,任由兩個士兵扶著,在這大雪紛飛的冰冷霜天,他的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衫子,全身上下都在滴血,頭發凌亂的散在後背,神情虛弱又帶著難以壓抑的憤怒。
他的雙手綁著鐵鏈,雙腳也有鐵鐐銬扣住而拖在地上,隨著他的步伐發出沉重的悶響聲,在雪地上蔓延出一道道痕跡,鮮血鋪散在白雪上,蜿蜒成長長的血道。
如今的這副模樣,與葉飄飄在大燕看到他時有著雲泥之別,完全不像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四皇子了。
練武場所有人都看著他!他給西子夜借兵一事早已經在大陸上傳的沸沸揚揚,是以他被西楚皇關押起來也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堂堂皇子竟也被折磨成這樣,西楚皇未免也太喪失人性了!
曲柳閑走到西楚皇面前跪下︰「皇上,四皇子已帶到。」
西楚皇罷了罷手,曲柳閑站起身退到一旁,與納蘭池交換了一個眼神。
葉飄飄看到曲柳閑手中的竹浪劍,眼神驀然寒冷如刀,又似是想到什麼,冰冷的神色漸漸緩和,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
納蘭痕並不清楚練武場發生了何事,也不知道曲柳閑帶他來干什麼,只是一看到納蘭池,他便像一下子恢復了氣力,死命掙月兌開身邊的士兵,縛著鐵鏈的雙手狠狠揪住納蘭池的衣襟,怒喝道︰「納蘭池!你混蛋!有什麼事情沖我來,放了樂菱!」
「胡說什麼!放開我!」納蘭池同樣一聲怒吼,甩手推開了納蘭痕,臉上的神色一變,他怎麼會知道?
惴惴不安的目光望著西楚皇,卻見西楚皇此時也正在看他,一雙陰沉的眸子像是彌漫著刀光劍影。
納蘭痕哪肯就此罷休,沖上前一拳揍在他的臉頰上,將納蘭池整個人揍得跌倒在地。
這一拳打的很重,納蘭池咧了咧嘴,啐了一口唾沫,往前一步就要還手,忽然听得西楚皇一聲怒斥道︰「住手,一個是西楚國太子,一個是西楚四皇子,成何體統!」
大庭廣眾之下,面對天下英豪,簡直丟盡他的面子。西楚皇的臉色很不好看。
「納蘭痕,我們又見面了。」葉飄飄的聲音在納蘭痕的身後緩緩響起。
听到有人喚他的名字,納蘭痕唰的回過頭看向來人,在看清對面的人影時,驀地一愣,臉上的表情錯愕又震驚。
這……白衣女子,是葉飄飄?她怎麼會在這里?她不是在大燕嗎,怎麼會出現在西楚的皇宮?今天練武場這麼多人,顯然很多不是西楚的人,甚至很多江湖人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是……」納蘭痕幾乎下意識的就要月兌口而出葉飄飄那三個字,話剛及喉,卻被葉飄飄一口打斷,「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我吧,納蘭痕,你欠我一條命,今天該是你奉還的時候了!」
納蘭痕不明所以,奇怪地看著葉飄飄,听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他和葉飄飄僅一面之緣,何時欠了她一條命?
他那一臉莫名的神色一絲不露落進葉飄飄眼底,她故意冷下臉,朝納蘭痕冰冷至極的喝道︰「納蘭痕,你父皇已經與我達成協議,以你的性命換取他的長生不老之軀,待藥師醒來之時,便是你命喪之日!」
花遲看到西楚皇微微沉下的表情,嘴角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點住藥師身上幾處大穴,拿出一顆紅色丹丸放進藥師嘴里,白皙的手掌心內浮起一股氣流,隔空給藥師運氣。
納蘭痕看到他的動作,又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眾人,通過練武場眾人的表情和無數雙同情的神色,納蘭痕知道葉飄飄的話是真的。
雖然不知道葉飄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他的父親真的……為了所謂的不可能實現的長生不老之軀,而棄他于不顧,將他的生死輕易的就送了出去。
納蘭痕想笑,卻笑不出來,他很想問問西楚皇——
難道在他的眼里,權利如此重要,重過兒女性命?長生不老如此重要,重過一切骨肉親情?
可最終,他還是沒有問出口,早就明白的不是嗎?皇宮內從來就沒有感情,西楚帝王更是六親不認,十八位皇子如今只剩下三位皇子,最小的皇子還變成了傻子,如今輪到自己了。
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下場的不是嗎?可為什麼還會心痛?
納蘭痕伸手抹了抹臉,有液體從冰冷的臉上滑了下來,他用手蓋住眼楮,嘴角彎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淚水便從手指縫隙間溢了出來……
緩和了一下情緒,納蘭痕放下手,睜開眼楮看著眼前的眾人,走到西楚皇身前跪下,垂下頭道︰「父皇,兒臣願意以性命換取您想要的,但兒臣有一事相求,請父皇答應兒臣!」
西楚皇無動于衷,淡淡道︰「何事?」
「納蘭樂菱枉顧西楚律法,身為公主,常年私自出宮,實屬不忠不孝,請父皇除去納蘭樂菱皇籍,將其貶為庶民,送出皇宮,永生不得回來!」
「請父皇成全!」納蘭痕聲聲堅定,額頭叩在地上砰砰直響,雪花飄舞,揚揚灑灑落了他一身,跪在冰冷的雪地上,他的手腳都幾乎僵硬,傷口處的鮮血也已經凝固成血塊。
這一幕,看上去萬分淒涼!
便連葉飄飄也替納蘭痕不值,有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爹,真是納蘭痕和納蘭樂菱的不幸,連保存性命都要靠皇子的命還有除去皇籍來換取,豈是「悲哀」兩個字形容得了。
納蘭痕這樣說,只是為了替納蘭樂菱守住自己的尊嚴和自由,永不回宮,對于納蘭樂菱來說,是她最快樂的吧。
他的話听上去是在處罰納蘭樂菱,可實際上卻是在用命保護她,只要她除去皇籍,她便不再是皇室中人,不回皇宮,日後皇宮的所有爭斗都與她無關,再也牽連不到她身上,海闊天空,她才是真正的自由人了。
反正,納蘭樂菱也從不在意公主這個虛名。
練武場上一片死寂,沒有丁點聲響傳出來。
「好!朕成全你!從今日起,納蘭樂菱便不再是皇族中人,朕會命人將她從皇族宗譜上除名!」
出乎意料的,西楚皇竟然答應了,十分爽快的就又舍棄了一名自己的親生骨肉。納蘭痕此刻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感到可悲,再次深深的叩了一個頭,他仿佛已經哀莫大于心死,淡淡道︰「樂菱已經被太子囚禁,求父皇放人吧。」
西楚皇眼眸微抬,看向納蘭池,沉聲道︰「太子囚禁樂菱是為何意?」
納蘭池一驚,雙膝一彎跪在他面前︰「皇妹常年在外面私混,有辱皇室體統,兒臣只是把皇妹帶回宮,並沒有囚禁一說,父皇息怒,兒臣這就讓人帶她出來。」
他的話落,已經有他身邊的人快速跑遠,去釋放納蘭樂菱了。
西楚皇不動聲色,只冷冷淡淡的看著他,輕哼一聲道︰「樂菱犯錯,自有朕來處罰,什麼時候能到你替朕做決斷了?你以為身為太子,就可以一手通天了嗎?」
「兒臣知錯,請父皇恕罪!父皇恕罪!」
納蘭池的背後冷汗涔涔,他父皇是個沒有親情的人,一旦得罪了他,他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甚至殺了他都有可能。
現在納蘭痕離死不遠,皇室中只剩下他一個人,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再沒有人與他來爭搶,他無需在這關鍵時刻惹怒父皇,他要做的,只需要耐心的等。
等大局已定,他可以揭竿而起的時候。
豈知納蘭池的話剛落下,一道脆女敕的聲音甜甜的從遠處傳來。
「他撒謊!」
眾人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長相精致絕倫的小男孩從雪地里慢慢的走了過來,一襲月牙白的華貴狐裘,烏發如墨籠在小金冠里面,白色的小靴子一腳踩進雪中,幾乎被地上的雪淹蓋了一半。
雪恨一看到葉寧的小小身影,下意識的就要過去抱他,忽然想到現在的身份和場合,邁出去的腳又生生的收了回來。
葉飄飄嘴角揚起一個明艷的笑容,望著前面的小身影無聲的叫了一聲寶貝,葉寧看到自己的娘親近在眼前,心時樂開了花,面上卻得裝出怒氣沖沖的樣子,悄悄朝葉飄飄眨了眨眼楮。
西楚皇臉色不善,皺起眉頭問︰「這小孩是誰?」
「皇上,太子撒謊,他把我娘親關起來了,還對她嚴刑拷打,他還說要是我爹爹不出現,就殺了我和我娘親!」
听了葉寧的話,西楚皇眉頭越皺越深︰「你是……樂菱的孩子?」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惹怒了我爹爹,我爹爹一定會殺了你們的,他是武林盟主,他武功很厲害的!」
葉寧站到西楚皇面前,故意放大了音量,盡量讓前方大部分人都听到,事實上他的目的確實達到了,他的聲音剛從人群中擴散,那掩在人群中一直不露痕跡的數十人忽然沉下了臉色。
數十人相互對視一眼,彼此都人對方眼底看到了疑惑和憤怒。
葉飄飄看著自家聰明過頭的寶貝兒子,笑著揚了揚唇,人群中肯定有傅凌天的人,這回傅凌天跟西楚皇室一定會扛上了。
西楚皇和納蘭痕同時一震,納蘭痕簡直不敢置信,緊緊地盯著葉寧瞧來瞧去,這個小孩就是那天在天牢內的小孩,可他居然……是妹妹和傅凌天的孩子?
納蘭痕忽然有種很想吐血的沖動!他的寶貝妹妹什麼時候有孩子了?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你……你……」
納蘭痕左看右看,瞧了半天又覺得有哪里不對,這小孩長得即不像妹妹,也不像傅凌天,那精致到無法形容的漂亮臉蛋竟有些像那個人……
大燕的九王爺,澹台逸!
納蘭痕並不蠢,相反,他十分聰明,正因為他聰明,才能在皇宮中明哲保身這麼多年。心中有道模糊的想法一閃而過,他驟然回過頭,詫異地望向葉飄飄。
此時,花遲收回手掌,在眾人驚憾的目光下緩緩站起身,溫雅的俊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寒,眾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藥師身上。
躺在地上已經斷氣的藥師卻在此時忽地動了動,一雙原本如死灰的眼楮猛然顫了顫,奇跡般的睜開了眼楮,尚不靈活的眼神在周圍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葉飄飄身上。
似是想起了什麼,一雙陰鶩的眼緩緩睜大,再睜大……露出了難以置信!
練武場上的人一片嘩然!那藥師竟然真的……死而復活了?不可思議!分明是斷了氣的人,居然死而復生了!
藥師的傷很重,雖然死而復生,卻不能動,只能顫抖著手指著葉飄飄,嘶啞的語氣恨恨道︰「妖女……你這妖女……」
雪恨早看他不爽了,都半死不活了他還敢罵他的小飄飄,當下手掌一揮,一道光芒閃過,也不知是用了什麼利器,竟一下子削掉了藥師的舌頭。
「啊啊嗚嗚——」
一聲慘叫,隨後便是難听如同鴨子嘶叫的聲音,藥師捂著鮮血淋灕的嘴,在地上痛的死去活來。
雪恨似乎還很不泄恨,抬腿使勁踹了他一腳。
「這就是亂說話的下場!」
眾人看著他囂張的行為,卻無任何人敢再說一個字,這幾人有這等能力,誰還敢輕易的冒險去得罪他。
西楚皇命人將藥師抬了下去。葉飄飄見狀,微微一笑,往前一步站到尚在震驚中的西楚皇身前道︰「皇上,我答應的已經兌現了,現在該兌現我的了。」
說罷,也不等西楚皇答話,像是已經等得沒有耐心,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把抓住納蘭痕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右手凝氣,朝納蘭痕的胸口狠狠一掌拍去,納蘭痕因這慣力整個人朝後飛退出幾米外,摔倒在雪地里。
一口急血噴灑在地上,那一片冰透的凱凱白雪,染上一層刺目的小紅花。
眾人沒有料到葉飄飄說打就打,頓時一陣低呼,只見葉飄飄素手一揮,突然數百根閃著寒芒的銀針從她白色的袖衣里猛然飛出。
梨花暴雨般氣勢凶猛的朝納蘭痕身上射去,銳利的冷芒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只听「倏倏倏」數聲皮肉被撕裂的聲音。
那些銀針,快、狠、準的刺進納蘭痕的身體。
恰逢此時,納蘭樂菱隨著幾名太監緩緩從練武場的宮門內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況,霎時一陣淒厲的叫喊——
「皇兄!」
納蘭樂菱看到那些皇兄根本無法反抗的銀針,胸口像壓上了千斤重石,頓時心跳加速,幾乎沒辦法呼吸,一雙眼楮剎那間充血,整個人提氣飛撲過去,可惜已經遲了……數百根銀針全部一根不落地射在納蘭痕身上。
納蘭痕睜大眼楮,已經沒有了呼吸。
「皇兄皇兄!皇兄你醒醒啊,我是樂菱,我是樂菱啊!」納蘭樂菱抱著納蘭痕的身軀,淚水模糊了滿臉,哭得撕心裂肺。
「怎麼會這樣,誰來告訴我,怎麼會這樣?皇兄皇兄!你不要留下樂菱一個人,皇兄你不要這麼狠心拋下樂菱,樂菱不要你走!你說過等樂菱出嫁的時候要給樂菱親手蓋上紅蓋頭,你還說過一生都不會離開樂菱的,皇兄你說話不算話!皇兄你快睜開眼楮看看樂菱,告訴樂菱,樂菱是在做夢,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納蘭樂菱像瘋了一般,抱著死去的納蘭痕的身體使勁的搖,她原本身上就有血跡,一張美麗的臉上鮮血混著淚水,心髒像是被誰用刀一下一下的凌遲著,痛得她難以自持。
這是她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哥哥……
「啊啊——」
納蘭樂菱一聲嘶叫,又抱著納蘭痕哭了一會兒,那聲音傷心至極,滿場寂靜,只能听到她一個人肝腸寸斷的哭聲。
突然她眼神一厲,輕輕放下納蘭痕,站起身唰的轉過身看著遠方的葉飄飄,一雙細手緊握成拳,雙眸腥紅,憤怒而仇視地朝葉飄飄怒吼。
「你騙我!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