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風流 六十一章 狂奔草原

作者 ︰ 五花馬上人

第二天還不到五點,風思揚便已帶著嘎魯出發,直奔距離最近的浙省省會天堂城。

路上,情緒依舊低落的嘎魯一直沉默著,風思揚見這樣下去對身體不好,便對嘎魯說道︰「講講你的吧,看得出來,你跟她感情很深。」

嘎魯先是嘆了口氣,隨即便開始講起那個頗為曲折的故事。

嘎魯的是一個外鄉人,確切點說,是嘎魯爺爺年輕的時候從外面帶回來的,並不是蒙古族,長得漂亮不說,還有一手熬鷹打獵的好本事,就連草原上的棒小伙也是自愧不如。但自從跟了嘎魯的爺爺,便開始相夫教子、洗衣煮飯,英姿漸隱,轉而成為一個賢惠的妻子,跟其他蒙古女人並沒有兩樣。

嘎魯是個孤兒,老家位于內蒙呼倫貝爾草原北側,距離中俄邊境已不太遠,偏僻,閉塞,最近的定居點都在一百多里以外。也因為如此,那里原野,草肥,泡子遍地,滋潤的牛羊膘肥體壯。

嘎魯剛剛五歲的時候,就在一個大風暴席卷萬物的冬夜里失去了父親,為了找回被「白毛風」吹散的羊群,嘎魯的父親獨自冒雪外出。羊群最終找到了,也差點趕了回來,但只差距離自家帳篷最後的一百米,嘎魯的父親饑寒交迫,再也支撐不住,就此淪為雪原上的一具凍尸,但有至死不倒,目視家的方向,手中仍舊拄著套馬桿,腰間的皮鞭卻已被凍成一截冰棍。

嘎魯在蒙語中是「大雁」的意思,名字是母親起的,用以紀念夫妻倆的情投意合和至死不渝,但卻到這個名字卻同樣包含著缺一不可的意思,就如喪偶的大雁不願獨生。

于是,嘎魯父親死後不到三天,嘎魯的母親就瘋了,一直吵鬧著要去草原深處找尋丈夫,起初還有人緊盯,但百密一疏,同樣寒冷的一個冬夜里,嘎魯的母親真的走了。兩天後,在距離帳篷二十公里之外的一個結冰的水泡子里,匍匐在地的尸體被找到,身下竟然還有一個早已廢棄的雁巢。

從此,嘎魯只能跟相依為命,從小便開始放羊、割草、擠、撿拾牛糞……而那些本該屬于男人的活計,比如晚上值夜看守羊群,冬夏轉場裝車,搭建拆卸帳篷等等,卻都落到年邁的肩上,但從不叫苦,並且在嘎魯八歲的時候毅然送他去上學。

沒了幫手的從此更加辛苦,早早熬白了滿頭烏發,壓彎了本來挺拔的脊梁,一雙全年裂著口子的大手,伺候完牲畜,還要收拾家務,給嘎魯做飯帶飯……但笑容卻從慈祥的臉上褪去。

又是一個大雪之夜,一群餓狠了的草原狼闖進嘎魯家的羊圈,護羊的兩條大狗都已被活活咬死,一只接一只的綿陽卻還在流血倒下。毫不猶豫的沖門而出,只身護在瑟瑟發抖的羊群前面,而的手中,只不過是一把平日割草用的鐮刀!

那是一個怎樣的場景!一面是滿臉皺紋、佝僂著背的弱小老太,一面是呲牙咧嘴、大如牛犢的成年草原狼,一人群狼,就這樣對峙著、對峙著,直到雪花將人與狼全都埋成雪人雪狼,也沒有人和哪怕一只狼退縮!

嘎魯起初嚇傻了,等到反應過來,便手拿套馬桿從帳篷里沖出來,準備給幫忙。不料,生性狡猾的草原狼早已有一只埋伏在帳篷門口,一見不到十歲的嘎魯沖出,便猛地撲上去,白森森的牙齒向著嘎魯的頸部咬去,嘎魯甚至已經感覺草原狼腥臭無比的舌頭搭在了自己臉上……

可就在這時,那個瘦老無力的老太喉嚨里卻突然爆發出一聲如雷怒吼,接著不要命的向嘎魯身上的草原狼沖去,不知是那聲吼起了作用,還是草原狼也被這舐犢深情打動了,只听一聲長嘯響過,群狼便豁然丟下已經無法起身的嘎魯和到嘴的肥羊,向著茫茫雪原深處退去!

不知不覺間,風思揚的眼角已經濕潤了。家,親人,那是從娘胎里就開始感覺到溫暖的字眼……

「霍海,回到堵城了嗎?」風思揚在電話中問道。

「昨天剛到,有事?直說!」霍海了解這位發小的脾氣,如果只是繁文縟節的問候,風思揚才不會干,既然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事。

「給我準備一輛好點的越野車,加滿油,方便面和礦泉水都放上幾箱,再就是堵城地產,多買點,放車里,我中午前到你那兒取車!」風思揚毫不客氣的安排道。

「好,你到的時候肯定都準備好了,那部奔馳G你開去!」霍海根本沒問為什麼,只是點頭答應下來。

「奔馳就不必了,你還要用,弄部車況好點的越野車,能走一般的山路就行!」風思揚說道。

「那就拆過的路虎衛士吧,前天剛重新組裝好!車況好得就是再跑趟北北線也沒問題!」霍海答道。

「嗯,就這樣,順便給我準備十萬元現金!」風思揚接著又加了一句,霍海仍舊不問緣由,一切照辦。

嘎魯听著風思揚如此周到的安排,頓時感覺鼻子有點酸,等風思揚電話一掛斷,便囁喏著說道︰「大哥,您放心,我開車會很小心的。」

「我們輪流開!」風思揚說道。

「你也要去?」嘎魯吃驚的問道,「那山莊工程咋辦?明天還要簽合同的!」

「不都談好了嗎?我看朱基挺可靠,而且還有手機可以聯系,讓妞妞來操作就行了,她辦這事沒問題!你苦了一輩子,我也應該去看看她老人家,如果還有的心願,只要辦得到,就全都辦好再回來!」

風思揚說完,立即給沙妞妞打電話,囑咐等合同報價到了就給自己打電話,一旦拍板下來,就立即開建,同時囑咐沙妞妞把好質量關,第一筆工程款自己會按時打到朱基的公司賬戶。

沙妞妞答應之後,便問風思揚的去向,風思揚簡略說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風思揚的決定是對的,因為天堂城根本沒有直飛海拉爾的航班,而海拉爾就是距離嘎魯家最近的機場。但堵城畢竟是首都,天堂城起飛的航班幾乎每個時段都有,風思揚和嘎魯選了最早的一班。一個半小時過後,飛機已經降落,手機剛開機,風思揚便接到霍海的短信,說現金和要買的東西都已準備好,汽車就停在堵城機場的停車場,等風思揚來接手。

霍海的安排讓風思揚節省了不少時間,接到車後,風思揚一句客氣話也沒說,只是在霍海肩上拍了拍,隨即便與嘎魯風馳電掣而去,一路向北,向北!

人輪流,車不停,只除了中途加油的時候。

只用了二十二個小時,將近兩千公里的路程便走完了,再往前二十公里,便是草原深處,嘎魯的家。

這段路很難走,或者更加準確點說,根本沒路!高及腰間的野草將大地全部染成或淺或深的綠色,車輪不時被草原旱獺挖出的洞口顛起老高,接著又落回松軟的地面,間或一個小小的水泡子,便會讓老衛士費勁的嘶吼幾聲,好在這部車雖然年歲不小了,卻被霍海保養的極好,一些堪稱越野利器的改裝也被霍海不惜血本的加上不少,因此,雖然車速不快,卻也沒有把風思揚和嘎魯扔在半路上。

終于,一柄懸掛著狼皮筒的高大木桿出現在視野中,旁邊便是一頂蒙古族特有的帳篷,還有羊圈馬棚,雖然簡陋異常,卻也結實耐用,處處體現著這個草原民族的厚重與滄桑。

嘎魯家的帳篷里,此時並非嘎魯一人,而是還有很多淳樸面孔,看似是論得上的親戚和不太遠的鄰居,一個赤腳醫生正在用听診器給嘎魯的檢查。

嘎魯的出現,猶如一劑速效強心針,讓本已處于彌留之際的立即清醒了過來,甚至還要掙扎著從床上起身。

而那個一米八多的偉岸男兒此時卻早已雙膝跪倒,幾乎連滾帶爬著撲向病榻上的,接著便將頭顱深深埋進瘦癟的胸膛,一如兒時,一如曾經,一如從開過。

那張皺紋深如溝塹,蒼白如紙的臉龐上,隨之綻出歡喜笑容,兩行清淚從那雙渾濁的眼眸中滾滾流出,早已風干得像橘子皮似的嘴巴無聲開合著,卻沒有哪怕一點聲音發出,只是用雞爪一樣的枯手不住撫模著嘎魯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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