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福對崔琦姑娘只是一知半解,但三太太卻是知根知底。
這位崔大姑娘今年已經十六了,正在說親的時候。她爹崔大舅原是前朝官員,也曾鎮守一方。因為在改朝換代中堅持氣節,痛罵逆賊,直接被喀嚓掉了。崔琦她娘怕受辱,跳井了。臨死前把小崔琦托給心月復家人,送回老家,交到了崔二舅,就是眼下崔家唯一碩果僅存的崔舅舅的手上。
要說崔舅舅對這個佷女可是真好,全家人窮得都要當褲子了,還堅持給她最好的裝備。但是沒有里子,又能撐起多好的面子?
于是崔琦姑娘頭上也戴著金釵,里面卻是銀的。手上的鐲子猛一瞧水頭不錯,可若是把上面的包銀的花兒去掉。咳咳,那就不能看了。
而崔琦姑娘此人……還是用旁人的一句話來注解吧。
「表面上看著象個大家閨秀,其實比市井的小丫頭還會算計。看樣子,是隨她娘了。」這是三太太背後說過的原話,難得的傳到老太太耳朵里時沒有半點反駁。
補充一點,崔琦姑娘不是崔大舅原配所出,乃是通房丫頭所生。崔夫人跳井的時候,怕沒人監管,那丫頭會玷辱崔大舅的名聲,先把她給推下去了。
不過崔琦姑娘怎麼著也是崔大舅留下的唯一骨血,所以在家里還是很得寵的,基本上沒人會認真管她,從小也跟著崔舅舅學了些琴棋書畫,知道怎麼附庸風雅。只可惜除了偶爾到表哥家來秀一秀,崔琦姑娘的這份風雅基本上沒什麼地方用得著。
不過女人一次投胎沒投好沒關系,還有嫁人這第二次機會。
崔琦姑娘知道,以自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吊件,很難找到一個既有才又有財的男人來娶,那麼就近選擇,歐陽表哥無疑就是最好的出路。
人長得帥就不用說了,主要是家里硬件過得去。雖然要受叔嬸的氣,但崔琦姑娘很自信,覺得以她的能力,就算嫁進來頭三年需要做小伏低,但憑她的才智,會很快PK掉三太太,獨掌大權,到時就能出人頭地,當家作主。
所以,她一直很努力的跟府上兩位女主人都搞好關系,為自己的婚事做好鋪墊。目前,在她看來,一切進展良好,就等著最後捅破那層窗戶紙。
可要是念福知道,一定會吐她一臉口水!
兩個明顯不對付的領導,你永遠只能投靠其中之一。想腳踏兩只船,請問你會一字馬麼?還是說你是開著金手指的志玲姐姐,人見人愛,車見車爆胎?
可眼下,念福不知,自己正被三太太樹立為崔琦姑娘的假想敵,要進行磨礪了。
「喲,這丫頭生得真俊,我一看就喜歡上了呢!」
看著眼前這個生得雖有幾分姿色,卻明顯帶著世俗氣息的表小姐,念福心內默默吐槽,姐,這台詞OUT了,明顯一听就是妒忌了。
三太太笑道,「只可惜這丫頭不是我們家的,否則你喜歡,縱送給你又何妨?」
便送了,崔琦也養不起,不過暫借幾天還是可以的。她心中暗暗拿定主意,道,「既然她做得一手好菜,可否請回我們家去準備元宵節宴?客人們來了,也好添添光彩?」
你家還有客人?三太太肚內譏諷,面上卻笑,「那有什麼問題?沐姐兒,那你就跟去幾天吧。」
你都答應了還問我個毛啊,暗自奉送兩個小白眼,念福答應退下,暗自琢磨三太太究竟是何用意。可領導的心思有時還真難猜,念福想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干脆不想了。反正又不少她一天工錢,哪兒干活不一樣呢?
這邊崔琦又謝過三太太,起身回府了,一路上淨在琢磨著要怎麼給予念福各種敲打。在她看來,一切漂亮丫頭都是想爬她表哥床的。必須掐死,狠狠掐死!
不得不說,崔琦姑娘腦補得太多,也興奮過頭了。
轉過頭來,珍珠卻不太理解三太太干嘛要把念福送到崔家去,「太太不還想著要收伏她麼?怎麼反讓她跟崔家親近去了?」
「親近?」三太太噗哧一笑,也不點破,「你就等著瞧好吧。」
經她挑撥,崔琦肯定是要為難念福的。等著她在崔家各種備受摧殘,一定會對大房深惡痛絕,到時只要自己施予一點點的關懷,她一定會死肖地投向自己的懷抱。
畢竟,念福可是訂了親的人了,只要她腦子沒抽,就絕不會做出有礙名聲之事。可問題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沒有告訴崔琦啊!
呵呵呵呵,三太太越想越得意,隨手就把一顆椒鹽小核桃當成果脯扔進嘴里,嘎崩一咬!
珍珠還來不及提醒,杯具已經發生了。三太太捂著腮幫子吐出一口血沫,疼得掉出眼淚。
珍珠忙上前來看,冷不丁三太太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扇過去,「黑心爛腸的死蹄子,這是想看著我出事怎麼著?」
珍珠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哭著跪下,「才要提醒的,已經晚了。」
可此時再說什麼三太太根本听不進去,到底是拿著她撒氣,狠捶了一頓才命人去請大夫,給自己看牙壓驚了。而被打得渾身青紫的珍珠只能忍氣吞聲,回到房中默默流淚,連午飯也沒吃。
但這些事念福卻是不知道的,她按老太太的吩咐,給兩位少爺上了鮮橙蒸蛋,又按余大娘的吩咐,給三老爺三太太也各準備了一份,便按點下班了。
只是下班的時候,給珍珠的小丫頭蔓兒叫住,賠笑著道,「好姐兒,我出不去,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家姑娘買一瓶跌打酒回來?我這兒有錢。」
念福一愣,隨即壓低了聲音,「珍珠姑娘傷著了?怎不找藥房的吳大娘拿?」
珍珠這人還不錯,上回提醒過她,所以念福才多問一句。
蔓兒見要求人,只得附在她的耳邊悄悄把原委說了,念福點頭接了錢,「那行,你且去轉一會兒,我這就去買了送來。」
蔓兒感激笑道,「多謝姐兒體貼。」
念福出了門,左右張望兩下,就見蕙娘在路口沖她招手了。因有過胡員外之事,蕙娘每日必要親來接送,才肯安心。咳咳,念福每每頗覺有點象小學生放學,不過心里還是很暖和的。
先跟蕙娘把事一說,蕙娘比她對城中更熟,很快帶她去把跌打酒買了。念福看錢還有多的,便讓大夫開幾顆疏肝理氣的丸藥,一起送了回去。
蔓兒哪敢走得太遠?一直就在附近轉悠,念福進去她就瞧見了。忙忙上前拿藥道謝,念福又告訴她,「雖說湯藥比丸藥好,但怕你們煎著不便,便多拿了這個給她吃的。回去也勸勸你們姑娘,別太慪氣。晚上廚房有蓮藕排骨湯,你給她盛一碗,那也是健脾順氣的。」
蔓兒感激不盡,要拿錢謝她,念福卻不肯要,「你們姑娘也是個苦人兒,攢點錢不容易,快走吧。」
蔓兒這才再三謝過走了,轉頭念福和母親回家,蕙娘倒挺贊成她這舉動,「人家有難處時幫一把,總能結點善緣。」
念福卻不盡贊成,「那也得分人,這世上多得是恩將仇報的。」
「就你這丫頭心眼多!」二人說笑著,自家去了。
次日念福還是先去歐陽家報到,然後再去的崔家。不是她勤快,而是她不認識路。雖然見過崔舅舅一次,那也是在慌亂之中,還只知道個大概方向,眼下一個人怎麼走?
三太太刻意要挑起矛盾,特意讓人去請大少爺,說是他舅舅家請的人,也得勞煩他去帶路。
歐陽康乍一听說此事,便覺不妥。就舅舅家那樣窮法,別人不清楚,他還不了解?就請個御廚也做不出花兒來!可三太太已經答應,若自己再攔著,有些令舅舅家太沒有面子了。
于是歐陽大少決定親自走這一趟,不是為了提點念福在那邊好生伺候。而是想暗地里給她塞幾個錢,幫襯一把。
念福還不知這位爺的盤算,倒是知道了有誰要對她不利。因為昨兒幫了珍珠一把,珍珠一早又命蔓兒來悄悄尋她,只告訴她一句話,「小心崔家大姑娘。」
好吧,念福會小心。可自己一個幫工的,礙著崔大姑娘什麼事了?念福模模自己的臉,難道長是美也是一種錯?可她臉都皴了,也沒那麼招人好不好?
不過她這小動作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卻領會出別樣的用意。
「這里,且等一下。」歐陽大少忽地在一家店鋪前勒馬停下,把韁繩扔給書僮白宣,自己進去了。
待念福瞧清是間脂粉鋪子,暗自月復誹,已經長得這麼妖孽了,還要打扮?讓不讓女人活了?要是拿去勾搭小姑娘,就更不應該了!
不一會,歐陽大少冷著臉出來。繼續上馬,念福繼續在底下跟著。
萬惡的舊社會,沒吃腦殘片,就不要想神馬人權和紳士了。
忽听白宣問,「少爺剛剛進去買什麼了?」
歐陽大少一本正經的答,「沒什麼,不過給舅母她們買點小物件。」
等到了崔家門口,趁白宣牽馬到後院,左右無人的工夫,歐陽大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懷中掏出東西,扔給念福,「拿著!這里的事,你多照應。」
念福還來不及細看,已經有人已經迎了出來。這男女授受的,落誰眼里都毀名聲,所以念福想都不想,就配合極好的把東**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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