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辦辦公室在三樓走廊中央,里邊有個女孩在接听電話,看到曹勇和郭小洲走了進來,她小聲說了句,「有人來了,再聊。」
「小麗,就你一人在上班?」曹勇笑看著小麗。
「曹叔叔,您怎麼來了……我天天都在上班啊!」小麗一邊給他和郭小洲倒茶,一邊打量著郭小洲。以她的眼力,一時間還看不出郭小洲是什麼人。
「嗯嗯,不錯,工作很認真。」曹勇接過一杯白開水,這才介紹,「這位是你們廠新來的掛職副廠長,郭小洲郭廠長。」
「啊……」小麗本就覺得郭小洲長得帥氣,一听是上面下派的掛職副廠長,心兒更是砰砰直跳,連忙嬌聲喊了聲︰「郭廠長好,我是宋小麗,在廠辦工作。」
「你好……」郭小洲主動伸手。
宋小麗的年齡和他妹妹差不多,十九二十歲之間,五官一般,但皮膚白皙,身材火爆,特別是她穿了一件無袖緊身連衣裙,把飽滿的擠得幾乎要迸出來,白白女敕女敕的雙腿,翹挺的臀,眼眸中投射出大膽和無羈,毫不掩飾地上下掃視著郭小洲。
宋小麗緊緊握住郭小洲的手,一種舒服的感覺直沖她的腦門︰這只手和她以前握過的手簡直是天和地的區別。而且郭小洲力度適中,點到為止,不像某些領導,緊緊抓住就不放,顯得很輕浮,也有雙手綿軟無力,感覺就是在敷衍。
「小麗是我們工信委宋主任家的小孩,去年參加的工作。」曹勇介紹道。
「哦!有機會一定要去拜訪宋主任。」郭小洲客氣道。
「你想去,我隨時都能帶你去呀……」宋小麗興奮道。
曹勇干咳一聲,岔開話題問,「今天好像沒人上班?」
宋小麗撇了撇嘴巴,俏皮道︰「廠長全進去了唄!工人都去市委門口上班了,大熱天的,真是服了他們。」
郭小洲問︰「不是還有一個生產廠長,他人呢?」
「王廠長啊,他請假回家休息去了。」宋小麗回答道。
「什麼時間回來?」
「不知道,大概要等廠里穩定下來吧。」
郭小洲忍不住道︰「什麼樣的情況算穩定下來?」
宋小麗想了想,回答道︰「廠長人選的落實,工人工資的補發,這樣子才算穩定吧!」
郭小洲點點頭,「你們原料庫里還有庫存原棉嗎?」
「原料庫?早空了。」
「存品庫呢?還有沒有棉紗?」
宋小麗搖頭,「這個我還不知道呢……」
正在這時,辦公室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三人紛紛回頭。
只見一名三十五歲左右的男人出現在廠辦門口,腳還沒踏進,便恭笑著賠禮道︰「曹主任,對不住,讓您久等了。」
曹勇知道太和工人鬧事,市委市政府,工廠內外,領導和工人都忙得焦頭爛額,今天誰都不容易,他說道︰「沒人怪你,你把郭廠長安排好就行。」
柳則齊的目光落在郭小洲身上,先是一愣,然後露出職業性的笑容,搶先走向郭小洲,「歡迎歡迎!上級早就應該派領導下來……」
郭小洲說道︰「麻煩柳主任了。」
「不麻煩不麻煩……」柳則齊一邊客氣一邊看著曹勇,忍不住道︰「關于郭廠長的安排,不知道工信委有什麼指示?」
曹勇直接道︰「郭廠長主動要求住長宿舍,你看廠里還有什麼合適點的房子,吃飯問題可以在廠食堂解決。」
柳則齊面露難色,躊躇道︰「房間倒是有,只是不知道郭廠長滿意不……」
郭小洲說,「能住人就行。不必太麻煩。」
「那我馬上帶郭廠長去看看。」說道這里,柳則齊打開辦公室櫥櫃,拿出一大串鑰匙,說道︰「小麗,你也一起去,順便幫郭廠長打掃整理下房間。」
宋小麗飛快地瞟了郭小洲一眼,迅速回應道︰「噯!」
給他安排的房子就在新家屬區內,一套裝飾很精致的兩室一廳,家具電器齊全,只差寢具。
宋小麗自告奮勇說下午她去買,郭小洲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柳則齊說︰「小麗難得勤快,買了記得開發票。」
宋小麗撅嘴道︰「柳主任,我以前很懶嗎?」
柳則齊笑道︰「沒說你懶,是說你今天很主動。」
宋小麗臉色微紅地瞟了郭小洲一眼,「我去買寢具。」
看著她離開後,郭小洲指了指客廳的沙發,「柳主任,坐一坐。」
柳則齊猶豫道︰「郭廠長,我還要趕去市政府……」
郭小洲說︰「不耽誤你很多時間,最多半小時。」
柳則齊臉色微松,從口袋里套出香煙,抽出一支遞給郭小洲。
郭小洲搖頭道︰「沒吸。」
「好習慣,說起來棉紡廠區不允許吸煙,但越是如此,下班後越抽得凶。」
「柳主任,我想明天見見原料銷售和財務上的幾個科長,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安排安排。」
柳則齊剛要點煙,雙手一怔,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年輕的掛職廠長。太和棉紡廠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年輕干部來掛職,但是這些掛職副廠長大多參與下宣傳工作,算是開會專業戶,但凡市里大市或省里有會議,總是派掛職副廠長去。
像郭小洲這樣主動過問具體工作的,基本沒有。
柳則齊呵呵笑了笑,「不知郭廠長找他們談什麼方面的內容?銷售科的科長一年回來兩次,原料科科長由薛副廠長兼任,這次他出事了,財務上廠里有兩塊,一塊是農行的領導在管,另一塊的財務只管後勤賬……」
郭小洲知道銷售科的科長帶著二十幾名部下,在南方十多個城市有銷售點,平常很難回來,特別是幾個老銷售,把家都安在南方城市,買了房子車子。
郭小洲輕輕一笑,「我要見銷售科的留守人員,不是外派人員,至于原料科,見見現在管事的副科長,財務上,我兩塊人都要見見。」
柳則齊沉默半晌,「銷售、原料科和本廠財務的人我可以安排,但是農行的趙總監,我沒資格安排……」
「農行趙行長,你給我引薦引薦就行了……」郭小洲抬頭看了看屋子,「另外,麻煩你給我安排一個辦公室。」
「看我……剛才在廠辦我們竟然都忘記了這茬!」柳則齊連聲道︰「我下午讓小麗安排一間辦公室。」
郭小洲點點頭。
柳則齊看著他,欲言又止道︰「我有個問題希望郭廠長別介意……」
郭小洲說︰「不介意,你問。」
「郭廠長明天見這些人,是打算……」
郭小洲呵呵道︰「掛職干部原則,是深入基層學習、調查研究、認真履行職責,只有在實踐中才能增長才干,把掛職真正變成鍛煉自己的大好機會,我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棉紡廠的前輩們學習呀!」
柳則齊心里嘀咕了半天,還是沒明白郭小洲的意思,這番話,既像官話,又不像……
很快,柳則齊以還要去市政府接職工為由離開。
郭小洲在屋子里轉了兩圈,便離開了屋子。
無論銷售采購財務甚至生產管理等部門多麼重要,都是可以更換的,但是數千工人才是無法替代的工廠核心。
因此他必須要馬上見到許長德,只有說服了他,他才有挽救太和廠的機會。
下樓,穿過鐵門,舊區,來到許長德的樓下。
老式的家屬樓樓梯外牆是鏤空的,前不久他看著曹勇上了三樓,敲響了東側的房門。因此他來到三樓,伸手敲門。
「咚咚咚!」
老式鐵門「咯吱」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半百老頭冷冷地出現在門口。
「你找誰?」
「許主席好,我是剛來的掛職副廠長郭小洲,冒昧前來拜訪您,希望沒有打擾到您休息。」
老頭瞪著他,眼中掠過一絲嘲諷,冷冷道︰「你已經打擾到我了。」說著便要關門。
郭小洲伸手拉住鐵門,誠懇道︰「我想向您請教,請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
「我一半退休的老頭子,能給你什麼?對不起,我要午休。」
「許主席!我知道您對太和的現狀很不滿意,我是抱著學習憚度……」
「你這個年輕人怎麼那麼麻纏,我說過不想和你說話,而且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可說的,請松手。」許長德的臉色異常冷漠。
郭小洲也收斂笑意,還以嘲諷道︰「我現在明白為什麼太和棉紡廠江河日下,問題就出在你們的工作態度上。許主席你的眼楮只盯著廠領導,自己從來不曾嘗試去真正的幫助太和走出困境……」
這句話使得許長德氣得臉頰抽搐,眼楮冒火,怒斥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努力,沒有嘗試?看你嘴上沒毛,口氣倒不小,你要是能幫太和走出困境,我許長德給你下跪磕頭。」
「許主席,這話可是你說的?」
「我許長德說話從來算話,只要……」許長德忽然明白自己中了這個年輕人的激將法,他認真看了看郭小洲,嘆息道︰「年輕人,我奉勸你,不管你抱著什麼目的下掛,好好混兩年完事,太和的事情最好別插手,沒你叼頭。」
「我的目的很明確,下到企業學習工作,工廠好了,我才會有甜頭。」郭小洲輕輕推開房門,邊走邊說︰「給我幾分鐘的時間,我說完就走。」
許長德站在門口,也不關門,一臉不耐煩地說︰「你快說,說完走人。」
「我研究了太和廠的現狀,的確很困難,但正因為有困難,我們才要努力想辦法去克服,去改正,而不是消極抱怨,怨天尤人……」
許長德冷笑道︰「說完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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