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桌。
周秘書看了看桌上的酒,他跑回去,從車上拿了兩瓶水井坊,回到包房後,許劍卻沖他微微搖頭。意思是不用拿出來。
包房的溫度不高不低。但許劍依然剎那間流了一身的冷汗。
因為孫慧敏開門見山道︰「許總,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談談回收太和地產的事情。」
許劍這些年與其說在經商,還不如說在和人打交道。他早已模透了這一層次領導的鞋和脾性,如何與他們打交道簡直是門藝術。因此他準備先模清敵情,再展開攻勢。可沒想,孫慧敏不走尋常路,開門見山,一針見血。
這個該死的母大蟲,她到底想做什麼!收回太和地產?想的美!許劍盡管這些年一直在做補救工作,該更換的,能換的,他都做了補救,就差最後太和廠的一紙合約。
這些年,他找過很多人,前幾任太和廠的廠長,甚至周康市領導,但誰都沒敢拍板。昨天他和田浩波提過這件事情,但是田浩波不知道是無能為力還是想繼續要挾他,就是咬口不答應。
許劍婉轉地說︰「孫書記,我們先吃飯,再談這個事情。其實您不來找我,我也想去找您,把這個事情做一個了斷。」
孫慧敏和郭小洲對視一眼,看向許劍的目光變得尖銳無比,「許總,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你既然有建議,不妨先提出來。」
許劍嘴巴剛動,郭小洲笑眯眯舉起筷子,「邊吃邊談。許總,听說你和我廠的老廠長是親戚。」
許劍眉頭輕聳,嗯了一聲。這個親戚已經成為他的心病。
郭小洲笑笑,一邊吃菜,一邊用意味深長地目光看著他。許劍被他盯得得很不自在,索性鼓起勇氣道︰「孫書記,郭廠長,太和地產希望和太和棉紡廠就歷史遺留問題,做一個一次性的了斷。當初的確是太和棉紡廠投資注冊的公司,這些年來,我上繳給太和廠的承包費用已經遠遠不止五十萬,而且替太和廠先後負擔了三十幾名職工……」
孫慧敏和郭小洲都沒有打斷他的意思。
他繼續道︰「當初太和廠投資了五十萬,我現在可以回饋五百萬給太和廠,而且在廣漢市給兩位領導各安排一套住房……」
「從此和太和廠斷絕關系?」郭小洲加重語氣說︰「不客氣的說,當年的五十萬,現在至少要值七八百萬,加上資金的運作效率,說低點,值五六千萬……」
許劍听到這里,一雙濃密的眉毛抬得老高,「郭廠長,您大概不了解,當初但和酒店投資了四百萬元,到現在還一直在虧損。」
「虧損?」郭小洲笑了笑,「虧損在賬面上而已,別的不說,就太和酒店在廣漢的那塊地皮,現在至少翻了十倍之多。」
許劍越來越沉不住氣,「孫書記和郭廠長都在,你們可以開出條件,無論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我都會認真考慮。」
「太和棉紡廠正準備改制,成立一個集團公司。」郭小洲說,「我和孫書記這次前來廣漢,就是希望太和地產能加入集團公司。」
許劍一臉震驚地看著郭小洲,似乎在判斷話里的真實性,接著他又看了孫慧敏一眼,終于從她臉上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決心,他微帶一絲苦笑一絲憤怒,一字一句道︰「我絕不會同意,不會。」
正在這時,周秘書興沖沖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兩個長條狀紙盒。
許劍剛才提出了送房產,他們倆人都沒有反應,他不知道這兩幅書畫能不能打動他們,但字畫已送來,他打算最後試一試。
只要他們接受了,就完全可以把這件事情再拖上一段時間,等他完成了那件事情,就什麼也不擔心了。
許劍接過紙盒,示意周秘書離開,然後小心翼翼打開一個紙盒,露初一個卷軸,輕輕在餐桌上打開一截畫面,介紹道︰「這是我國著名畫家柏遠山先生的作品。他擅長描寫仕女人物、臉譜、漁村風情和女性人體、以及各類靜物畫和宮殿風景畫。這兩幅畫作是他沒成名前的作品,當時值不了一條煙錢,現在……是我個人送給兩位的小禮物,請收下。」
「抱歉!你的禮物我們不能收。」孫慧敏似乎擔心郭小洲會答應,她提前封口。
這個答案也許在許劍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嘆,只得打出最後一張牌,「太和廠的外圍企業不止我這一家吧,你們如果能讓他們都答應,我保證支持。」
郭小洲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擦嘴巴,慢條斯理道︰「許總,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拖時間。」
許劍的心暗暗一驚,難道那件事情被他們知道了?就是田浩波都蒙在鼓里啊?
「給點東西你看。」孫慧敏從包里拿出十幾張紙,往許劍桌前輕輕一推。
許劍默默看了一頁,臉色驟變,然後快速翻到第二頁,瞳孔猛縮,雙手有些微微發抖。接著他翻看第三頁,第四頁……
五分鐘過去,他面如死灰,雙眼無神而空洞地喃喃道︰「不可能,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世界上沒有天衣無縫的秘密。」郭小洲冷冷道︰「你的地產公司一直被人勒索擂肥,令你苦不堪言,極力想要擺月兌,而且太和棉紡廠是你的心頭大患,你于是產生了轉移資產的念頭,輝騰建築公司是你設在武江市的一個空殼公司,從去年下半年,太和地產和輝騰建築一共產生了四十三筆交易,其中很多交易都是虛構的,不存在的,涉及資金三千四百六十余萬元,嗯!如果再給你三個月到半年時間,你就把太和地產挖空了……」
「我給你算算你的罪名,行賄罪,資產詐騙罪……」
「你別以為田家能保護你,到時候你只會淪為棄子,你完了,你一手創建但和地產也跟著玩完。」
「太和地產玩完了」這句話,頓時觸動了許劍的神經,他垂頭喪氣道︰「開出你們吊件。」
郭小洲知道許劍的心里已經垮了,他看了孫慧敏一眼,只見孫慧敏表情平靜,緊抿著嘴唇,冷眼旁觀。
郭小洲意味深長對她笑了笑,對許劍說︰「太和地產加入太和集團,你繼續擔任地產公司的法人,同時你將獲取太和地產一定比列的股份但不能控股,你將在集團董事會中擁有一個董事席位。」
許劍深感意外地抬頭看著郭小洲。
郭小洲繼續說︰「集團將制定母子公司管理體制,母公司,子公司都是企業制公司法人,母公司不能違背法律和章程規定,直接干預子公司的日常生產經營活動。母公司只對子公司進行股權管理、發展管理、財務監管。作為控股方,集團將選派董事、監事組成子公司的董事會、監事會,當然,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像是全身的力量像是又重回到他身上一樣,許劍騰地站起身,眼楮直直地盯著郭小洲,半嘶啞道︰「當真?」
郭小洲看了看孫慧敏。
孫慧敏認真說道︰「我不妨告訴你,太和廠改制以及上市計劃已經列入市政府新一年工作序列,全新但和集團將以棉紡、織布、印染、棉倉儲基地為核心企業,控股或全資地產、物流等子公司。作為太和廠的黨委書記,我歡迎你和太和地產回歸,共同創建太和集團美好的。」
許劍沉默半晌,忽然問道︰「為什麼還要用我?」
「因為你是個人才。太和地產真正的核心是你這個人,離開了你,太和地產將一無是處。」郭小洲說道︰「能把一個作坊似小建築企業發展成廣漢市的大企業,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許劍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英雄相惜」的知己意味,他微微激動的說︰「請允許我考慮幾天。」
到此時,孫慧敏身上的殺伐之氣一掃而空,她光彩流溢兩眼含笑道︰「沒問題。這是太和地產的大事件,必須慎重。」
許劍忽然想起什麼,猶豫道︰「听你們剛才的描述,似乎集團公司有關于太和物流的打算?」
郭小洲直言道︰「不僅是太和物流,太和星光大酒店和太和廣告公司都在收回之列。」
許劍沉吟片刻,「太和廣告的舒春輝現在應該好拿下,他的大後台是周康原市委書記劉鵬飛。最近他一直如熱鍋上的螞蟻,擔心劉鵬飛落馬牽扯到他……但是星光大酒店的董光輝和太和物流的易濤就有些麻煩,甚至根本不可能。」
孫慧敏挑眉道︰「為什麼?」
許劍欲言又止……
郭小洲臉上浮現出一層嘲諷的淺笑,「星光大酒店不就是有個交通局長佔了干股嗎?至于太和廣告,既和電視台那位著名的女主播有關系,而且和省里也有縱向聯系。」
許劍豁然失聲,「你都知道?」
旋即一想,他們連他的秘密都知道,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我們知道你背後有省政協副主席,不也一樣前來找你?」郭小洲眼光里閃爍著冷笑,「他們如果不知進退,就會失去擁有的一切。」
許劍下意識地打了寒顫,他開始意識到這個年輕人骨子里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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