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男人在得意和失意時都格外需要女人;前者是為了放縱,後者是為了慰藉,不管怎麼說,兩者都表現出男人自私的一面。
當然,謝富麗再聰明,都猜不出孫德坤此時是得意還是失意。但有一點她敢肯定,她絕不再想躺上白浪山莊那張富麗堂皇的大寬床上,去伺候一個肥豬般的老男人。哪怕這個老男人是廣漢市市委書記,是省委常委。
如果時間回到兩年前,她哪怕再委屈也會馬上回一條短信,「等我。」
但是現在不比往日,謝富麗也不是往日還沒有站穩腳跟的廣漢領導層新人,孫得坤也不是往日那個掌握話語大權的孫得坤。
因為孫得坤今年已經六十四歲,明年就到了他的法定退休年齡。
謝富麗看著冰冷的手機,冷冷一笑。
她的人生過程就如同好萊塢的大戲,第一次婚姻,第二次婚姻,她都過快消耗了她的貌美資本,直到她開始明白男人時,她已經落下對男人的強烈不信任感。
她從一個小鎮的播音員到現在身居高位,真正以色取人的機會很少,甚至可以說,除了孫得坤以外,她對愛情都是飛蛾撲火,無怨無悔,可是她愛的男人留給她的都是濃濃的苦澀,哪怕連淡香都沒有留下半毫。
直到孫得坤去考察,對她施以暗示後,她才幡然醒悟,一個體制內女人的實力由四個要素組成︰上天的恩賜,自身的美貌;後天的努力和聰明才智;所結交的優秀男性朋友,有能力並且肯幫她的實力男人;敢投入,有犧牲精神。
孫德坤在關鍵的時刻出現在她關鍵的人生期,由此造就了一個西海省年輕美貌的女高官。
想了想,謝富麗忽然拿起手機,給秘書魏格文打了個電話,「告訴周康市領導,今天晚上臨時召開一個文化宣傳座談會,要求各基層宣傳骨干參加。」
然後她給孫德坤回了一條短信︰「今天晚上有會議,目前暫時不知道能不能趕到。」
其實她知道,在孫得坤這種老手面前玩這一套,是瞞不住他的。她這樣安排,一是給彼此留點面子,免得在公開見面不好相處;二是隱晦地告訴他,他們之間結束了。
就像是高手過招,無需出劍一般。
在體制內,孫得坤是她的師傅,是玩權術的大師。在她想來,孫得坤這樣一個就居高位的男人,況且是個老年男人,應該有自然接受關系終結的胸懷。作為他這類男人,最明白自己能得到什麼,不能得到什麼。如果,他對她還擁有一些感情,那麼更應該默默退出的同時,最後在推送她一把。
但是她錯了,十分鐘後,孫得坤的電話撥了進來。
「小謝,你也以為我老了,沒有便宜可佔了?不能再提拔你了?」
接到電話的謝富麗從愕然中醒過神,語氣溫和道︰「這話有些過了。孫書記……」
「過了嗎?哈哈!小謝,別人欺我老,我可以不去計較,但是你不行。我明擺著告訴你,我孫得坤從來沒有被女人甩過……」
謝富麗鎮定自若道︰「花開花落,是自然的循環,不是誰甩誰的問題。」
「是嗎,我固然沒有再提拔你的權利,但我自信還有阻止提拔你的權利。你不是想爭廣漢副書記的位置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謝富麗沉默半晌,她似乎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被她以前視若神明的大領導,至少,她從沒有見到孫得坤如此失態。當然,他和許多面臨退休的領導一樣,都開始恐懼失去權利的滋味,難免會感到很大的失落,心里的不平衡開始對他產生影響。
她放緩語氣,輕聲道︰「老領導,不管職位多高,也不管性別如何,更不管樂意不樂意,該退了都要退,誰也無法回避,你在位時職位再高你也不能逃避退休的事實,國家主席到老了一樣要退下來。《》我們也一樣,到了某個時間,就會終結某種關系……」
「你在給我做思想工作?我問你,你五年前怎麼不跟我說結束,你兩年前到宣傳部當部長時怎麼不說結束?利用完了,再沒有利用空間了?」
謝富麗臉現怒火,她很想對他說,你三五年前使用了藥物還能「人道」,但是你現在呢,既愛惜身體不敢用藥,只能拿一雙枯干的手來玩弄撩撥……她知道,終會有這麼一天,她只是不希望那天到來時以他的難堪和狼狽收場。
但是她不能說出口。
只有沉默。
孫得坤用不容質疑地口吻道︰「最後一次,今晚你來白浪山莊。」
謝富麗繼續沉默。
「很好!你會後悔的,爛婊子……」孫得坤說完掛斷電話。
謝富麗氣得渾身,舉起手機半晌卻沒摔出去,接著她「噗通」坐在沙發上,她承認她一直在看錯了男人,從婚姻到官場,似乎就沒有對過。但是之前她在某些方面還是很佩服孫得坤的。雖然遠遠談不上愛情,她把他當自己的仕途師長兼可以依靠的肩膀。
但是她沒料到,她在他眼中如此的不堪。
為什麼好男人總是在別人的杯里,自己擁有的,永遠只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男人,以及孫得坤這種潰爛的茶葉渣?
不知為什麼,她想起了剛剛離開的那個年輕掛職干部。他的智慧,他的淡然自若,從從容容……哪怕有一天他如孫得坤這般老成了茶葉渣,會不會和他一樣?或者有女人將其晾曬干淨,裝進自己的枕頭里。
可惜,他是顏婕看中的男人。
謝富麗疲憊地閉上眼楮。
…………
…………
郭小洲走出三號樓,越過一處草坪,剛踏進賓館大廳,便看到兩個「熟人」——游小兵和冬冬。
他早上接到冬冬的電話時,冬冬只是告訴他,她和游小兵有戲。但是很顯然,以他們兩人目前的親熱狀態來說,絕對不止是「有戲」。
早上在早點攤「邂逅」,中午便來周康賓館開房。
足見冬冬把她的「特長」發揮得淋灕盡致,而且游小兵也很快「墮入情網」。僅僅從他現在的面貌和打扮來看,和前幾日看見邋遢的他迥然兩異。黃色的新T恤,黃色七分褲,全新的萊科板鞋,頭發也打理過,整個人的面貌煥然一新。
冬冬的穿戴也盡顯「良家少女」的風貌,全素顏,不涂胭脂口紅,頭發扎了個馬尾辮,一襲白色的連衣裙,白色涼鞋,看上去清爽而純淨。誰也不會想到她是青雲養生館里的老牌技師,歷經風塵的年輕老女人。
兩人臂彎互拐,視線一刻都不分離,親昵地朝大堂登記處走去。
郭小洲心中一動,他快步上前,徑直走到兩人面前,淡笑著喊了聲,「游小兵。」
游小兵和冬冬同時抬眸……
游小兵先是一愣,接著臉上泛起無賴的常態表情,「是你啊?怎麼,你們又來賓館搞**了吧。」
冬冬眉宇間掠過一絲慌亂,但她很快鎮定下來,裝出不認識郭小洲的樣子,輕聲道︰「小兵,他是……」
「他啊……就是我給你說的管我們那塊地拆遷的官員,你不是一直不信我的破房子能值五百萬嗎,你現在問問他……」
郭小洲笑了笑,「如果你配合拆遷工作的話,可能拿到一百萬左右的賠償款,如果你不肯配合,堅持鬧下去,說不定一分錢都沒有。」
「嗨嗨……你忽悠誰呀,一分錢沒有?我已經了解清楚了,你們要在我的房子周圍建個棉倉儲基地,省市領導剪裁的那天我可是親自看了的,你們拖一天就多一天損失,看誰耗得過誰。」
「是嗎?」郭小洲瞥了冬冬一眼,聲音變得嚴肅道︰「我不妨告訴你,我們已經向市里打了報告,一是重新規劃棉倉儲基地的用地,不要你家的地塊,而是購買隔壁的一塊農田,現在已經有人在和村里在談,相比你的獅子大開口,只需要幾十萬的補償費;二是請民政的同志把你爺爺送到福利院去治療,你的依仗一旦不在了,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的……」
郭小洲的話還沒說完,游小兵臉色大變,「你們敢……」
「都是你逼的。」郭小洲表情輕松地轉身而去。
看著郭小洲瀟灑的步姿,游小兵心中猛地一緊,如果他們真的重新規劃用地,他還真的得不償失了,半文不值?再說自己的爺爺也實在支撐不住了,他雖然渾,但還真沒有渾到拿親人的生命去賭財富的地步。
他越想越心里沒底。
他哪里知道,這都是郭小洲在誑他的話。真要能隨便改用地規劃,基建工程也不會受阻。棉倉儲基地是原來的工廠用地,市委市政府有審批權,但要佔用農田耕地,卡得非常嚴格,必須上報省國土局,甚至中央國土部專屬機構,一層一層審批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如果換成往日,他這種天生賭徒性格的人,絕對不會受影響。但他手拐著美女,幸福的生活幾乎唾手可得,他的賭性立降一半。
「小兵,錢固然重要,但安穩的日子更重要。你說呢。」冬冬柔聲道。
游小兵的眼楮先是落在她層次分明的眉睫上,然後落在她飽碩的上,心中激起一陣顫栗。前一陣有人听說他家的房子要拆遷,好幾個人搶著給他介紹對象。他見面之後,女孩的話題大多圍繞著拆遷款展開,幾乎無一例外地要求他堅持,沒三五百萬不松口。
他凝視著冬冬,心中暗呼,嗨嗨!這世上還真有不貪錢的女孩!況且她人又漂亮又大方。沒想到自己苦逼了二十幾年,終于時來運轉,財富和愛情同時從天而降。說實話,他現在最急迫的是和她開房,然後一起共同生活,組建屬于自己的小家庭。
「知道你關心我多過關心我的錢,容我再看看,如果勢頭不對,我會做一個有利于我們倆的選擇。現在,主動權依然掌握在咱們手中。」游小兵伸手抓起冬冬的粉白小手,語氣曖昧道︰「先去開房,咱們去房間里再好好規劃今後的生活。」
冬冬羞澀地紅著臉,低頭輕嗯,「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