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奇揉著發酸的手腕，仔細看了兩眼︰「不錯，很像逸歡的字。♀」楚逸歡的母親梵妮關切地看著傳單，擔憂的神情出現在臉上。「逸歡他怎麼樣了？」梵妮追問道。
「國王認為，這是一起王國內部人員私通共濟會的大案。而乍倫頌大師和我都覺得，還有更多公職人員，甚至貴族牽涉其中——但作為一名普通公職人員的楚先生，造成的危害相比他們應該低得多。」桑普達子爵沒有回答梵妮的問題，而是直接以國王的名義將這起案件定性，並明白無誤地說出了他的意思︰「所以，楚文奇先生，你應該如實地向皇家守望者憲兵舉報你那些潛伏在王國中的上級，那些誘騙，或者威脅你加入共濟會的罪犯。」子爵說完看了乍倫頌大師一眼。大師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顯然他對子爵將楚文奇的罪名撇清沒有任何意見。
「至于你的兒子楚逸歡，」子爵頓了頓繼續道，「相信他現在很好，還沒有被逮捕。但是，可以負責地說，有‘另一些人’正在想盡辦法，拼命地追捕他。而如果楚逸歡落到他們手里，就被他們用盡各種可怕的手段錄得一份口供，這份口供將對很多善良的人造成傷害。」善良的人還包括自己，子爵暗暗咬牙︰「而如果楚先生的口供搶先一步送到國王面前，那麼這些人對楚逸歡的追捕就將失去意義。為了楚逸歡的安危，以及保護更多善良的人不被陷害，我相信楚先生會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子爵看著楚文奇夫婦。「文奇。」梵妮緊張地抓住了楚文奇的胳膊，他皺眉沉思著，將手覆在了梵妮手上。
應該已經打動他了，子爵感到一陣緊張，將擬好的名單遞到楚文奇手中︰「皇家守望者憲兵懷疑他們‘都是’共濟會隱藏在王國的內奸，你只需要確定一下，然後檢舉這些共犯。♀」
楚文奇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憂，他看得很仔細，在每個人名上都停留了片刻。
「要快，」桑普達子爵感到手心里捏著一把汗水，又催促道︰「每多一秒鐘楚逸歡和善良的人就將多一分危險。」
楚文奇終于看完了名單。他輕輕放開了妻子的手，堅毅的面容上出現一個像是微笑又像是自嘲的神情︰「對不起，子爵閣下，我沒有共犯。」
「什麼？」桑普達子爵一下從座椅上跳了起來。連乍倫頌大師微閉的眼皮都急速地抽搐了一下。子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費勁地解釋道︰「楚文奇先生，如果認罪檢舉的話，你完全可以成為污點證人，說不定還可以將功贖罪。」
「不，子爵閣下。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楚文奇道︰「我沒有共犯，而且我也不承認對我勾結共濟會的指控。」
桑普達子爵的臉色青得可怕。他已經為楚文奇設計了一條康莊大道，一次完美的月兌身，一個雙贏的結局，而此人偏偏像是腦子抽風一樣拒絕了。
「楚文奇先生，你必須要考慮一下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的兒子，我相信李勒男爵是不會忘記他的。」子爵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他甚至差一點就月兌口說出了老狗李勒的計劃。
楚文奇站起身︰「子爵閣下，我對你的好意深表感激，但是這件事我不能做。」
「為什麼？」子爵拼命壓抑著內心的咆哮。
「雖然我被人誣陷，但我不想為了月兌罪也去誣陷別人。」楚文奇平靜地說道︰「正如子爵閣下所說，是保護更多善良的人不受傷害。我相信名單里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無辜的，我不忍心為了一己之私給他們造成的痛苦。」
那麼痛苦的就該是我了！子爵絕望地看著楚文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文奇拉起了妻子的手︰「子爵閣下，我們還是到另一邊去吧，假如審判的結果真的證明我勾結了共濟會，我願意獨自承受國王陛下的怒火——雖然我絕不承認這樣的罪名。」而梵妮對楚文奇的表態始終沒有發表任何反對意見，夫妻倆用眼神交流著。
桑普達子爵看著走出隔間的楚文奇的背影，不由頹然坐倒。蠢貨！蠢貨！去他媽的大頭鬼！該死的楚文奇是一顆油鹽不進的銅豌豆！這種愚蠢的執著是害人的利器！這種善良的堅持只能帶來虛假的滿足！王國教養所的水牢才是它們應在的歸宿！
子爵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反擊的計劃徹底落空，現在只能祈禱該死的楚逸歡不要落到老狗李勒手里。時間緊迫啊。桑普達子爵覺得自己已徹底亂了方寸，不由求救似地望向了沉默不語的乍倫頌大師︰「大師，你看……」
乍倫頌沉思片刻，緩緩道︰「閣下可以考慮用刑。」
桑普達子爵一驚，開始認真地考慮這個建議。屈打成招這種事很常見，但是也要看對象和場合。首先需要秘密審判，在今天的公審大會上敢這麼干，必然會釀成民變——子爵非常清楚人心所向。也可以找一個宅院秘密拷問，但是子爵不敢保證楚文奇就一定會屈服。子爵直覺地認為，楚文奇是不會怕這招的——首先他是一名皇家守望者部隊的執法者，1級神力者，元素魔法師，受過專業訓練，抗傷害能力很強。何況，他絕不會想不到用刑的可能，如果他對此有絲毫的畏懼，早就乖乖地合作了。
「富貴不能婬，威武不能屈。」子爵腦海里出現了一句對楚文奇的評價。這種既有信仰又有原則的人是最難對付的，在子爵近四十年的人生中只見過寥寥幾個。
關鍵是，楚逸歡依然在逃。桑普達子爵可以想象楚文奇這種人會教育出一個多麼優秀的兒子，一個與天才少女雪莉並稱的少年魔法師。結仇容易泯仇難，只要楚逸歡活著一天，子爵就會一天處于危險之中。他無從得知什麼時候隱秘的黑暗中出現一枚致命的火球，將自己燒成一堆焦炭。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即使有幾名強大的神力者貼身保護也沒用。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子爵一天也受不了！何況這麼做還徹底得罪了雪莉！
「不行！」桑普達子爵堅定地搖頭。強大的乍倫頌大師這個建議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乍倫頌默然半晌，又道︰「他認罪與否其實並不重要。」
桑普達子爵听得一愣，隨即就醒悟過來，不由連連點頭。都怪自己瞻前顧後想得太多，其實只需進行一次「正常」的審判即可。國王需要一起大案來彰顯勝利，但是，如果確實審不出什麼呢？或者說，審出的結果僅僅只是楚文奇心懷不軌，密謀勾結共濟會，對子女進行反動教育，但純屬他的個人行為呢？
當然，一定會審出什麼，楚文奇的案子仍是一場鐵案，但範圍將被極大地縮小。國王肯定會失望，但失望總比懷恨好。有乍倫頌大師，大批的憲兵、便衣督察和群眾見證，這絕對是一場公開公正的審判，連屈打成招都沒有，也絕對不存在皇家守望者部隊存心包庇，甚或別有用心為謀反者開月兌的事。而且有關凡爾賽子爵洞燭機先，安排女兒調查的說法依然可以生效。雖說有大炮打蚊子之嫌，但這不正說明伯爵的警覺和無比忠誠嗎？
公審大會的好處就是把一切都擺到明面上，了解詳情的國王不可能再懷疑皇家守望者部隊。雖然沒有什麼功勞，但是也不會有什麼責任。老狗李勒即使偽造另一份名單，也不可能再把伯爵和子爵咬進去。這條老狗膽敢這麼做的話，大不了打御前官司，桑普達子爵絕不會輕易就範！
現在最重要的是給楚文奇定罪！認罪也好，不認罪也罷，總之他必須有罪。至于有沒有證據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先穩住國王陛下的怒火，事後還可以擴大逮捕面嘛。等公審大會結束，桑普達子爵依然可以再去抓捕幾名「嫌犯」，獲得新的突破口。比如這幾天捕獲的撒傳單的共濟會份子，教養所里大量的人犯，流民，子爵不相信他們都是和楚文奇一樣的銅豌豆，總會有人受不了威逼利誘亂咬一通！楚文奇不承認他與共濟會勾結也沒關系，只要將來其他「同犯」指證他，那這就是事實。
想到這里的子爵不由松了一口氣。對于解不開的死結，智慧的人需要做的是一刀斬斷，然後再去解那些輕松的活結。共犯名單依然能夠生效，只是遲一點而已！
子爵將他的想法告訴了乍倫頌大師，大師也贊許地點頭，表示這是一個睿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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