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歡沒有其他選擇。♀
背後是一堆快速前進的馬車,滾滾的車輪會將任何活物碾碎
立刻死還是等會兒再死,也許沒有區別,也許是天壤之別。但很少有人願意選擇前者。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在宴會上救我。那時我也冒犯了你。」楚逸歡終于開口問道。這是他唯一疑惑的事,他不認為維羅妮卡有這樣的好心,救了他的命,還好吃好喝地養著他。
「哈,你問這個?」維羅妮卡笑了,「我還以為你會問一些更有趣的問題,但很明顯你是一個政治白痴。但我還是要仁慈地為你解答。同樣的道理,我不喜歡受逼迫。你們的路易國王以為他那番狗屁不通的演講就可以打動我,就可以逼著我為他的手下默哀。他的如意算盤倒是好,可惜一名蠢男僕恰好攪黃了這件事。」
「只有豬才喜歡在深夜吃那麼多東西,」維羅妮卡的聲音滿是嘲弄,「這場可笑的宴會是一次強迫,然後又是第二次。他不讓我好過,我當然要讓他更難受。對我而言,你這個男僕是一名功臣,阻止他干掉你,讓他的怒火無從發泄,而且還不能對你秋後算賬。破壞掉他故意營造的嚴肅氣氛,我再月兌身而去,這是一件多麼快慰的事。你當然不懂,這就是外交,國與國的交鋒在每個地方都存在。而平民只關心明天吃什麼。」她說到這里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你說,我是不是一名很好的老師?」
楚逸歡回想那晚的情形,國王陛下的眼神,使節團的行為,耐人尋味的氣氛,維羅妮卡的表現。他一下明白了。這是人生的一課。他不是不能懂,只是沒有機會去領悟。
「是的,你的美貌與智慧並重,我對此深信不疑。」楚逸歡肯定地道。既然在拖時間,也就不吝于一些贊美。何況他說的是事實。
「唔?」維羅妮卡的眉毛挑了起來,「我忽然發現,你蹈吐不像是一個僕人。不,我可以肯定你不是一名僕人,你的表現實在太蹩腳了。」她想起了他在宴會上的行為。「顯然,你受過良好的教育,但不包括伺候人。」她屈起食指和中指,輪流在茶幾上敲擊著,「你和貴族有密切的交往,但你並不是貴族,因為你是一個政治白痴。什麼地方會有你這樣的人呢?」她在思索,仔細地打量著他,「這一身肉說明你營養充足,從來沒有挨過餓。所以你不會是一名普通的平民,你對那些小點心不感興趣。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父母應該是王國的公職人員。而且你現在正在逃難,這是你不想被衛兵們看到的原因。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麼混進王宮的?」
她說到這里,忽然有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共濟會的人。」
「不是!」楚逸歡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測。
「是嗎?」維羅妮卡仔細地查看他的表情。「我可以相信你。從之前的行為來看,你還算一個正直的人,懂禮貌,知道尊重女士,而且不擅說謊。那麼你就是路易國王愚蠢的內訌中的犧牲品之一了。我說得對不對?」
「是的。你都說對了。」楚逸歡道,他的眼神黯然,他又想起了父親。
這時馬車的前段開始傾斜了。「我們進山了。」維羅妮卡望著窗外。滿山都是風信子和百合的花香,還有綠色的樹林和麥浪。
她看了一會兒,又轉過頭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你還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很顯然,她干掉楚逸歡的決定沒有任何改變。她和他談話只是因為無聊,或者還有一點點的好奇,但本質並變。平等蹈話是表達友善的方式,在他逐漸升起希望的時候,再將它無情地粉碎。她仍在折磨他。
楚逸歡從來沒有遇到過維羅妮卡這樣的人,她不是敵人,但比敵人還凶殘。他很想了解她,從她的思想中找到線索,發現弱點。雖然他知道這個可能性很低。這里就是戰場,這是命懸一線的時刻,在平靜的水下藏著致命的礁石。
「其實你有很多機會。即使你用名譽發誓,仍可以讓壽朗德先生來干掉我。你發下的並不是一個神力誓言,對一名貴族來說,死人是不會損害她的名譽的。但你沒有這樣做,而要親自對付我,甚至不惜紆尊降貴地周旋半天,這是為什麼?」楚逸歡再次提出了問題。
維羅妮卡打了一個哈欠,她抹了抹眼角︰「好吧,我真仁慈,再來解答你的疑問。這個問題非常幼稚,也很簡單。因為智慧勝過武力,計謀勝過強拳。上兵伐謀,下兵伐城。你的力氣比我大,還有武器,也許壽朗德先生能在你傷害我之前干掉你,但萬一不能呢?以我的身份,為什麼要冒這種險呢?多說幾句話,可以解決一個敵人,勝過用刀劍讓他流血。你要知道,這輛馬車也是很貴的,我還要在這里面待很久,真的不想弄髒它。」
她的臉上再次出現了百無聊賴的神情,從楚逸歡承認他的身份開始,她就這樣了。顯然,她認為已經看透了這個逃亡的人,這個被她智慧的頭腦征服的假男僕。她對他徹底失去了興趣。
楚逸歡沉默了,再問也無益。維羅妮卡閉起了眼楮。她已經拉開了地板,任憑山間的風和混雜著花香的氣息吹進來。而她的一只腳已經踩在了楚逸歡背上。馬車在盤山公路上快速地行駛著,越來越高,山頂就在眼前。
到達山崗最高處的時候,維羅妮卡就會使勁一蹬,然後,他就離開了。相比起來,他寧願摔進山澗,也好過被馬蹄踩成肉醬。
但死神再次放過了楚逸歡,就在他們快到達山梁的時候,突然,飛駛的馬車在壽朗德先生的操縱下停了下來。這是一次緊急制動,讓維羅妮卡差一點摔倒在地板上,也讓楚逸歡只差一點就掉了下去。
「怎麼了?」被打斷計劃的維羅妮卡發出了蘊含怒意的詢問。
「前面的馬車停了,好像有意外!」派翠西亞也勒住了馬,在外面急切地道。
她話音,她們同時听到山崗的另一側傳來了激烈的馬嘶聲,人的叫聲,有一陣木頭和金屬撞擊在岩石上的聲音,然後是一陣沉悶的跌落聲。前面的車隊已經越過了這道山崗,開始往下行駛,但是它們突然停了下來,而且有一些掉下了懸崖!
與此同時,兩道藍色的箭矢射向天空,沖向一直盤旋在使節團上空的一只蒼鷹,在一聲鳴叫中它被射了下來。這是前面隊伍的獸魂師放出的偵查,他們的耳目被斷絕了。
在同一時間,前方丁德大師的馬車所在的方向,山崗的另一邊也升起了一根粗大的火柱,它直卷向天,攔向一排密集的箭雨。
但這排箭雨只有一半被火柱阻截,剩下的直接朝著這邊飛了過來。「臥倒!」派翠西亞發出了一聲高呼,下一秒車廂頂上就響起了一陣密集的當當聲。這是金屬踫撞金屬的聲音。維羅妮卡的馬車十分堅固,普通攻擊完全無效。但坐騎就沒有這麼好運了,拉車的八匹巨蹄馬也揚起了它們水桶粗點子,試圖抵擋飛來的箭矢。這是它們天生的武器,硬度堪比紫銅點底是跋山涉水的利器,也是可靠的盾牌。但套緊的轡頭使它們並不能將蹄子抬得太高。除了前面的幾匹馬安然無恙以外,後面至少有兩匹中箭了。
馬嘶聲響成一片,這波密集的箭雨讓至少一半的馬車行動困難,而且它們都被堵在上坡的山路上,即使要解開受傷的馬匹也要花費一些工夫。
這種襲擊是不該發生的。寶石王國的軍隊理論上應該早已肅清了所有可能的威脅——使節團出事極可能引發兩國之間的戰爭,沒有哪個國家會愚蠢到這種地步。
但是路易國王都差點在自己的王宮門口被人干掉,可以想象王國的防御力量失控到了什麼程度。「是什麼人?」維羅妮卡站了起來。
「不知道。」派翠西亞道,她同時對後方下達了命令︰「全部拿起武器靠近這里,用馬車做掩護,組成前後防御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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