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長春園,遠遠地就听見悠悠細細傳來清唱小曲稚鶯似的女聲,如江南暮雨般清麗婉約,沁人心脾。♀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歌聲不疾不徐,字子句句低低婉婉,听來只覺入骨悱惻,那是青梅竹馬最美的純真。
「同居長干行,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開……」曾經青澀的歡愉,這一瞬宛如圖畫重現眼前,觸痛心間最的地方。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曲調徒然低回,帶出歌者深情的眷戀,笙歌和淚,仿佛能勾去人的三魂六魄。
進到園子里,只見幾名宮女靜靜侍立,臨時擺就的八仙桌上擱著各色果品點心,妝容艷麗的宛淑妃就坐在桌旁,另有一黃衣女子正在低吟淺唱,啟朱唇,叩玉齒,明眸婉轉,秋水回波,「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十六君遠行,雋灩堆……」
君少秦腳頓時生了根,徹底呆在了那里,幽沉的雙眸,第一次出現了驚天波瀾,「是你?」
他這一聲喊出,倒先驚著了宛淑妃,她忙起身向君少秦行了禮,方笑道,「今兒個長春剛好開得正盛,臣妾與表妹過來賞看,沒承想,皇上與雲妹妹也來了。」說著又看向了雲靜好,滿含「姐妹溫情」地問道,「妹妹不是肚子疼嗎?可好些了?」
雲靜好朝她款款下拜,徐徐笑道,「已經好多了,有勞淑妃姐姐掛著。」
宛淑妃笑意盈盈,當著君少秦的面,自是要做出一副賢惠的樣兒,又命宮人多搬了兩張椅子過來,細心地鋪上了錦緞。再轉過頭時,卻發現江映月不知何時已然癱倒在地上,仿佛受了什麼驚嚇,她不禁咬牙切齒,暗罵蕭道成老糊涂了,挑了這麼個扶不上牆的阿斗進宮,卻又不得不親自過去,扶起了江映月,向君少秦勉強一笑,「皇上,這便是臣妾的表妹,叔父新收的義女江映月。今年恰逢選秀之年,叔父有意送映月表妹進宮伴駕,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江映月這個時候倒恢復了幾分神志,趕緊拜倒,「臣女江映月,參見皇上。」夜色中,她的水眸微微泛紅,香肩微顫之下,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埋藏在心底的羞愧悔恨,竟齊齊涌了上來。
她錯了嗎?自小她便喜歡眼前這個男人,青梅竹馬,兩小無嫌猜,她想過的,要同他遠離塵世只羨鴛鴦不羨仙,卻沒承想,到頭來面對的,只有幾間草屋和空空的米缸,還有纏|綿病榻的婆母,每天一睜眼,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花不盡的錢銀,偏偏這男人又不改豪氣仗義的作風,結交了一些兄弟,有什麼事都是傾囊相助,她哭過鬧過,卻都是沒用。這時候,她娘給她重新尋了一門親事,從此她便能富貴榮華,她又怎能拒絕?
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初她放棄的男人,如今卻是天下之主,她不止一次地想過,再見到他會是什麼樣的情景,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從過,會是這樣——他竟成了她要百般邀寵的金主!
原來,這就是蕭道成救她的真相?
而君少秦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唇角勾起一道輕微弧度,似漠然,似嘲諷,「蕭卿家的心意朕十分感動,那便讓她留下吧……」說話間,他看了一眼江映月,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喜愛一身黃衫的打扮,隨著她的一顰一笑,珠光晶瑩的流蘇擦著她的臉頰長長垂下,愈發襯得她容光白皙如雪,嬌如花落。《》蕭道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她找到,又費盡了心機將她送進了宮,在蕭道成心里,大約是認定了她是他的「軟肋」吧?曾幾何時,他自己也是那樣認為,以為自己心中只能容下她,但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世上還有個女子叫雲靜好,也並不知道真正愛一個人,和兩小無猜的親情是完全不同的。想清楚了這一點,他頓覺心中豁然開朗,神情也猛然一松,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眼中變得清明起來。
一旁的宛淑妃哪里知道他心里想什麼,見他看著江映月,便以為事情進展順利,于是輕吐了一口氣,提起十足精神又道,「映月表妹不僅德才兼備能歌善舞,且做得一手好菜,她做的梅子甜湯,最是清香美味,皇上若得空,到臣妾的承淑殿試試便知了……」
君少秦聞言莞爾,下意識轉頭去看雲靜好,唯恐她不高興,卻見她對眼前情狀毫不在意,只將手中紈扇輕搖,賞看著滿園長春,與錦兒不時相顧笑語,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好像他娶多少個妃子,都與她無關似的!
君少秦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了,若說先前留下江映月是權宜之計,那如今他便偏要做出一副對江映月驚艷的樣子來氣一氣雲靜好,于是朝著江映月微微一笑,一時關懷倍加。那江映月便以為君少秦仍念著舊情,對她愛意依舊,不禁霞飛雙頤,滿心說不出的矜喜,瞬間便恢復了自信。
雲靜好見他們三人聊得開心,自己也插不上話,索性便直起身來,向君少秦告退離開了。
她這一走,君少秦也沒了笑臉,揮手便讓宛淑妃退下了,單只留下了江映月。
江映月心中一喜,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只試探性地喚了他一聲,「阿桓……」
她望著君少秦,盈盈大眼閃著淚光,心里默默算計著,卻忽听君少秦笑道,「映月,朕沒想到,此生竟還能見到你。」
江映月不躲不避,「阿桓,當年是我錯了,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婆母,但你應該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說起這個話題,君少秦皺起眉頭,只是不耐,看著她道,「你若真的知錯了,便听朕一句話,就此與蕭家劃清界線,千萬不要摻和進權謀之爭,這種殘酷的游戲憑你還玩不起。」
「阿桓……」江映月听完這番話,心底一涼,深吸一口氣,露出了個不太好看的笑容,終于問出,「你心里……可還有我?」
君少秦驀然起身,面沉似水,從齒縫中發出冷冷的聲音,冷得人內心發寒,「映月,我們之間是你先撒手離去的,如今又何苦再問這些?」
江映月伏首在地,瑟瑟發抖,卻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若她不能挽回君少秦的心,蕭道成自然便不會放過她,她身上可還有人命案子在!
她正想著如何應對,君少秦卻已不再望她,轉身便朝園外走去了,小順子忙招呼著小太監趕緊跟上,卻有個新調來但監,見了江映月,便是一愣,臉現驚詫之色,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小順子輕叱了一聲,他才一路小跑跟上,卻仍是忍不住連連回頭看去,別的小太監瞧了,嘖嘖笑道,「常貴,你都淨身了,還想著女人呢?那可是蕭家的貴女,名門閨秀,將來是要做皇上妃子的,豈是你想得的?當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常貴听了,不過冷冷一笑,也不作解釋。
再說雲靜好,離了長春園,她便與錦兒一邊說笑一邊朝琴瑟殿行去,誰知,才出了御花園,君少秦便追了上來,二話不說一把便擒住了她的手,臉色陰沉莫測,無視她的掙扎難受,無視沿路宮人們的驚恐,一路將她拖了回去,隨即,一腳踢開殿門,近乎瘋魔地將她重重拋在床榻上!
一聲鈍響,連床榻都險些四分五裂,她掙扎著想要起身,下一瞬,他挺拔的身影便將她壓回了床上,狂暴的氣息縈繞在鼻端,讓人喘不過氣來!
「雲靜好,朕在心里究竟算什麼?」
陰森而咬牙切齒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雲靜好此時也是被他的喜怒無常激著了,大腦里一片空白,口不擇言道,「皇上又在發什麼邪火?若真這麼討厭臣妾,便找別人去,多的是人排隊等著你呢!」
君少秦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臉幾乎要貼上她的,眼中有著而的火焰,雲靜好這時才清醒了一些,心想,絕不要同這種絕世凶人一般見識,並考慮著是不是該跪下服個軟什麼的。
她正考慮著,他的唇就罩了下來,這一次卻不是懲罰的吻,而是故意掉|逗,手掌挑開她的衣裳,唇如鷹隼般掠奪她每一寸肌膚,狂烈的吻痕一路向下,延伸到她聳立的尖端之上,唇齒不斷戲|弄著峰頂的兩朵花蕊,或輕或重,極盡誘|惑地挑|逗著她所有的感官……
雲靜好忍不住呻|吟,雙頰染了情|欲的紅暈,身子輕輕挺了起來,听著她動情的,君少秦抬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滿懷期待,指著她的心。
「靜好,把它給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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