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華的正經沒有維持半柱香,感應到清瀾踏入了藏經閣第二層以後,他撓撓頭蹲坐在門檻上,自言自語著︰「看虛夷師弟胸有成竹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才不關心那個木頭師弟呢!只是小清瀾的確頗合我的眼緣。♀」
「小姑娘年紀輕輕就心事重重的,和虛夷師弟一個一個模樣!不過難得有些堅持,心思也澄澈……」
若是此刻有弟子經過藏經閣,一定會被眼前所見嚇到。藏經閣前只有虛華一個人蹲坐在門檻前自言自語著,偏偏他側歪著頭,好似身邊有什麼人一樣和他交流。長長的影子拖曳著日光,只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中。
「那就听你的,順其自然順其自然順其自然……」虛華點點頭,重復了幾遍以後,神識偶然撇過清瀾停留在位置,對于藏經閣內萬千書卷都了然于心的他忽而一笑,模了模下巴,「原來虛夷師弟打的是這個主意,不錯不錯……」
「呸呸呸!」回過神來以後,虛華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中夸了季留真一頓,頓時將之前的話全部推翻,又一次自言自語著,「剛才說的話都不算!怎麼著也是我的功勞比較大吧?沒有我,清瀾哪能進藏經閣啊?」
「對!就是這樣沒錯!」
很快他就被這樣的理由給說服了,喜滋滋地咧嘴一笑,又開始了言不由衷的謙虛道︰「哪里哪里!小清瀾也是我的師佷麼,我這個當師伯的自然要幫她一把了!」
「嘿嘿……」虛華想著想著不自覺挺直了腰板。
不久,虛華又開始苦思冥想︰「那個東西要參悟的條件好像不一樣啊,是什麼來著……」
「我才不是忘記了呢!只是那東西古怪得很,不認主就不給看,上一任的主人已經可以追溯到百萬年前了!我能記得這件事就不錯了!」
藏經閣內清瀾開始慢慢挑選功法,其中運轉的陣法也自動隔絕了虛華的神識,讓他急得忙抓頭︰「唉呀,清瀾會不會挑中啊?要是挑不中那虛夷師弟豈不是失望死了……我可不是在關心虛夷,只是很喜歡清瀾丫頭罷了!」
虛華托著下巴發呆,嘴里喃喃著︰「百萬年來無數弟子經過那個位置,都沒有發現那個東西的存在,清瀾能行嗎?」他自問自答地點了點頭,還是很肯定的那一種,「一定可以的,清瀾可是……」
「劍道之子啊……」
他又嗤嗤一笑︰「早在第一眼看見清瀾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劍道氣運里面的靈智被她徹底激活,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傳說中的氣運七子之一,劍道之子了。)
她走近幾個書架,匆匆翻閱了總結的玉簡之後,發現上面的功法都不是很適合她,搖搖頭又啟動了傳送陣到藏經閣第二層。
她慢慢走過一個個書架,細細查看標簽在書架上的說明。這時候,原本一直很乖巧地蜷縮在她左手手腕上的重光突然渾身一顫。
清瀾模了模重光,問道︰「重光,你怎麼了?」
重光沒有回答,它有些焦慮的磨蹭一下劍身,這使得清瀾更加擔憂。
明明之前重光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異樣,清瀾轉念一想,莫非是這里有什麼……她開始仔細用神識查看自己站定的書架上的玉簡。雖然說是書架,但也被施展了空間之術,使每隔書架上的玉簡都超過千百,清瀾一個個翻閱過去頗為辛苦。
「這樣不行……」清瀾有些泄氣的抿了抿唇,按照這個的做法,她的神識很快就會消耗一空,剩下的那麼多玉簡就沒辦法打開了。
重光倏然飛離清瀾的手腕,很快就淹沒在書架底層的諸多玉簡當中。
「重光?!」清瀾一驚,連忙扯著道袍的裙擺蹲□,「你在找什麼?」
不久,重光灰頭土臉地重新出現在清瀾的面前,劍尖的位置還扯著一張薄薄的紙片。
清瀾疑惑地將重光從一堆玉簡中拉起來,接過一看,「這里怎麼會有紙片……」
「咦?」清瀾定楮一看,「這、這是一章樂譜?」
「這是……安眠曲?」清瀾看著上面莫名熟悉的音符,因回憶起童年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而恍惚。每當被族人鄙夷的時候,母親都會將她抱在懷里,哼著安魂曲,而她就靜靜地听著,享受幼年為數不多的安詳寧靜。
樂譜突然泛出白光,清瀾驚得一松手,樂譜憑空懸浮,徐徐舒展開來。
「劍道氣運的氣息……汝乃言書傳人……」
飄渺的身影漸漸出現在樂譜上方,女子的虛影逐漸變得凝實,她穿著一件素白色的長錦衣,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明珠生暈、美玉瑩光,容秀麗。
言書……那不是五靈學宮創派祖師的道號?!還有劍道氣運是什麼?
女子清清淡淡地看著她︰「汝之名?」
清瀾在驚訝過後,警惕的同時也不忘恭敬地一拜道︰「前輩,弟子乃是五靈學宮連字輩弟子連靜。」
「連字輩?」那女子輕聲道,又是一嘆,「言越輕可柔,了凡易玨恆,陵心詠封容,子宜安淺霽,瑜虛連扶知……已經到了第二十三輩了麼?」
清瀾神情一凜,這女子竟然清楚地知曉五靈學宮自第一代祖師到如今的道號排名,想必她的年歲也……甚至可能是和創派祖師一個時代的修士,但是她有怎麼會呆在藏經閣的一卷樂譜上呢?
女子似乎看出了清瀾的想法,她微微一笑,帶著三分的悲哀與七分的傷感︰「吾名習霜,乃是一名音修。」
「音修?」清瀾一怔,她從來沒有听說過有這樣的修士。
習霜見清瀾一臉懵懂,彎了彎嘴角,不似微笑卻好似要哭了出來,「看來現如今並沒有音修的傳承呢……」
她的聲音好像有一種特殊的魔力,讓清瀾忍不住為她語氣中的落寞而難過,「前輩……」
「好了,」習霜輕柔地制止清瀾的話,「汝既是言書傳人,這卷萬音譜便贈給汝罷!」
清瀾一怔,「前輩,弟子……」
習霜將樂譜輕輕一推,送到清瀾手上,「萬音譜乃吾畢生心血,自吾身死以後,便將所有記憶都封印在其中,以待有緣人……」她悵然地看了清瀾一眼,「可惜……」
清瀾道︰「前輩,這卷樂譜是重光找到的……」她一指在她手腕上撒嬌的重光。
習霜怔然,愣愣的看著重光,喃喃著︰「汝喚它重光?莫非這是天意……」
「前輩?」
習霜回過神,側身道︰「汝既是言書傳人,手中靈寶又陰差陽錯找到萬音譜,這合該是汝的緣分。」
「走吧,若有不懂,可來尋吾。」
清瀾只有收下樂譜,猶豫片刻,她沖著習霜一拜,轉身離開。
習霜恍惚地看著清瀾慢慢走向傳送陣,光影變幻之間只覺得眼中有莫名的刺痛,她有些驚訝地模了模眼楮,但雙手卻在意料之中地穿過空氣,撲了個空。
看著在余光中漸漸變得透明的雙手,她苦笑,怎麼又忘了呢,習霜早就已經死了。現在在這里的,不過是一抹殘魂的執念……罷了。
臨走前,清瀾回頭看了習霜一眼,只覺得她白衣烏發,形單影只,竟是說不出的悲哀絕望。
距離傳送陣僅僅一步之遙,習霜卻再不能靠近,惆悵的看著清瀾將靈石放置在陣眼之上。白色的光芒亮起,清瀾瞬間消失在習霜面前,閣外日光傾城,卻在她面前劃下了一個巨大的鴻溝。那是她、言書等人不可逾越的時代,屬于過去的人終究要歸于歷史的洪流,未來……永不可期。
「言書,或許你是對的……」
「我後悔了,早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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