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里里外外一片白色,在這一片靜穆中,一座府邸顯得格外的沉默。
楚月自幼四海為家,自從跟了亦靜之後,也便把公主府當成了自己的家。再加上楚月為人活潑青春,對人寬厚溫和,經得起玩笑,一個公主府的人都很喜歡她。可是誰曾想到會是這樣呢?
此刻亦靜還躺在床上,三天了,三天過去了,可是她確實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春碧看著亦靜,幫她擦干淨臉頰,然後默默的出去了。她家小姐似乎注定要多災多難的,老天爺為什麼就不厚待她呢?
她看向靈堂,那里月姐姐還安靜地躺在那里。兩天前黑羽從外面趕了回來,之後便是一直站在月姐姐靈前,一句話也不說,他只是站著不靠近也不讓任何人靠近的,這情景看得她們都很擔心。
靈堂內,一片白色在這白茫茫一片中,那一身黑衣的黑羽顯得尤其的突出,黑羽站在那邊,看著棺材中躺著的女子,二十年了,他們相識整整二十年了,從他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那時候她還沒有那麼活潑靈動,不過是個安靜的小丫頭,總是乖乖的在一個角落呆著,看著他們嬉戲打鬧,有時候明明很想參與,可偏偏不敢來,只是眼巴巴的看著。
有一次他們在一起玩,她就在旁邊看著,膽怯怯的看著,然後他的大哥走了過去,把她拉了過來,後來他們才熟悉了。現在想來或許就是那一刻他大哥就在她心里了吧,如果當時是他過去的,那情況會不會變化呢?會不會她就真的喜歡上了他,可惜的是沒有這種如果了。
月兒,你有沒有見到大哥呢?這些年你隱藏著自己的感情,太辛苦,太辛苦了。如果到了地下,你見到了大哥,一定要把自己的感情說出來,我會在這邊祝你們幸福的!你們一定要開心幸福,靜兒我一定會保護好的,不用你們擔心的。
黑羽沉思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他邁開了腳步,慢慢地向前,漸漸靠近楚月,細細的看著她,似乎要把這幅容顏刻印在腦海中般,最後轉身決然離去。
黑羽剛出門口,便見到一身白衣的楚冰站在門外,看樣子也站了有一段時間了,他沒有看她直接越過走向亦靜的門口。夠了,他們之間這樣就夠了!
楚冰看著黑羽走遠,回過頭來慢慢走進靈堂︰「月姐姐,你說我們這是何苦呢?」說完她自己先笑了。她蹲子為楚月燒著紙錢,雖說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曲城天氣偏涼,但是這樣下去不難保證月姐姐的身體會開始腐爛的,就算現在也是用冰塊凍著,才能放置這些天的。
「姐姐,你現在好不好。這些天羽哥哥一直不讓我們靠近的,現在我才能來看看你。姐姐,你睜開眼楮看看冰兒好不好?你看看羽哥哥,看看主子,到現在她還沒醒過來。一直以來你不是最不放心她嗎?你也知道的那丫頭任性固執,又喜歡把自己關起來的,除了你和琪哥哥,其他人都沒有辦法的,你現在不管了,你讓我怎麼辦,你讓主子怎麼辦?」楚冰邊說邊燒著紙錢,早已是淚流滿面了。
「月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呢?」春碧一進靈堂就看到楚冰徑自哭著,也是,黑家軍的人多數一起長大,這份感情有多深不是她們可以想象的。
「冰姐姐,你別哭。你再哭,我都會跟著你哭的。」春碧連忙上前安慰著,只是想著平時楚月活潑嬌俏的模樣,確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我怎麼能不哭呢?春碧你知道嗎,我跟月姐姐我們一起長大,什麼都在一起的,現在她就這樣走了,她怎麼可以這樣走了呢?那時候明明我離主子比較近的,為什麼我不反應快點,我如果動作快點,月姐姐就不會死了。還有,還有一直以來我都知道劉織雲在宮中的,可是我卻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楚冰邊說邊哭,到最後是無力地倒在地上了,看著這樣的楚冰,春碧什麼也說不出口了。一直以來人們知道月姐姐敏感,心細如塵,可是她卻知道冰姐姐才是最縴細最敏感的一個。這些年她一身暗紅色的官服,溫溫和和的模樣掩蓋了多少真性情在里面,而今這個恢復女裝的白衣女子哭得那麼肝腸寸斷,毫不遮掩這才該是她的真性情。
楚冰哭累了,春碧也哭累了,最終這兩個女子相互攙扶著出了靈堂。
想著黑羽這兩天都守著月姐姐,滴水未進的,春碧便去廚房了,憑著直覺楚冰走到亦靜門口,果然看到黑羽筆直的守在亦靜門口,面無表情︰「羽哥哥,如果你難過,你就哭出來吧。相信月姐姐她也不希望你這樣的,主子已經讓姐姐操碎心了,你就讓姐姐安心安心。」看著眼前冷冽的男子,楚冰哽咽的說著。
黑羽一動不動,只是站在那邊,仿若沒有听到任何話語似的。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姐姐對我叮囑過好幾次讓我保護好主子的,可偏偏我卻做不到。羽哥哥,你不要這樣,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可是當我求你了,當冰兒求你了,你給點反應好不好,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也不要這樣折磨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楚冰又哭了,她上前抓住黑羽,使勁地搖著他,可是黑羽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終于最後楚冰放棄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比耐心,比定力她從來都是四個人中最差勁的,她看著黑羽最後轉身快步離去。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月姐姐我們四個人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命運。天意弄人,當真是天意弄人,你一心一意愛著琪哥哥,可是卻是從來都不敢真正表現出來;羽哥哥滿心滿眼都是你,可是為何至始至終卻走不到你心里去;你們看著天生一對,可是這表象又能欺瞞多少人呢?還有我,我又是怎樣的呢?月姐姐你告訴我,為何我們會是這樣的呢,是不是活著的人一定比死了的痛苦呢?」
楚冰一口氣跑出公主府,看著門口掛著的白紗她徑自問著,只是在問著誰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秋風起,吹動那些白色的紗帳,吹起她白衣的衣裙,遙遠中是誰在呼喊,又是誰在問著蒼天?
亦靜旁邊的院子里,天遠正躺在床上,天逸坐在旁邊,看著他很久很久最終只得是一聲嘆息,道盡千般都不如這一聲嘆息來得意味深長。
看著天逸,天遠卻是淡淡地笑了︰「三哥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我們的逍遙王爺也這樣多愁善感了?」
看著自家弟弟這般輕松的笑意,天逸笑不出來了︰「差兩分,差兩分就到心髒了,那時候是神醫也回天無力啊,阿遠,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可是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嘛!」面對天逸的責問,天遠也是雲淡風輕的,似乎絲毫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好好的,好一個好好的。」看著那些人一個兩個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天逸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好好的你們一個會躺在這邊,一個會到現在昏迷不醒的。」
這話一說完,天逸自己先停住了,他煩躁的在房里踱來踱去,一把扇子搖得是又急又快的,最終還是煩躁,所幸丟了扇子,一坐在桌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壺就開始往嘴里灌。
「靜兒,還沒醒來,她還躺著,跟她比起來我這就是好好的了。三哥,我真的沒事。」天遠看著天逸,最後輕輕開口了,那話語很輕確是很堅定。
天逸放下茶壺,看著這個弟弟︰「算了,你說好好的就好好的吧。那丫頭現在還沒醒來,太醫說是受的刺激過大,她自己不願意醒來接受現實。」
「不會的,靜兒是那麼堅強,那麼勇敢,她不會逃避的。」听著天逸如是說,天遠馬上反駁。
「阿遠啊,別跟我說你看不出來,那丫頭有著不願觸踫的過去,這些年來她不過是在尋找身邊人的影子而已,到現在看來她終究還是在逃避的。」天逸重新拾起扇子,慢條斯理的分析著。
「是啊,靜兒在逃避,可是她卻讓自己保持著清醒的態度,她在尋找,可她從未混淆過,哪怕再怎麼找尋,她心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有時候看著她這樣辛苦,我真希望她能放下,可是這終究是我的空想而已。她內心的苦楚我體會不到,分擔不了,可是最起碼現在我還可以陪著她一起痛著,讓她知道她不孤獨,這樣也就足夠了!」
天遠嘆了一口氣,靠在床上,想著亦靜的種種,最終對著天逸如是說著。
看著這情形,天逸也不說話了,這兩個人其實才是最相似的。一樣的介懷,一樣的固執,這樣的人在一起真的好嗎?
這邊兩個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卻听得外面突然間亂糟糟的,天逸還未出去,便看到春碧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那模樣要多著急有多著急,看到他們後也不行禮直接說著︰「兩位王爺,不好了,小姐,小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