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有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斬皇者在所有帝國人眼中就是一座大山,不可逾越的大山,即便是鐵君塵這樣的人物,也沒有十足把握說出那個勝字。不過他旋即又對管平仲說道,「不過你放心,我知道陸伯言這次不會出手,不要問我原因,我相信自己的感覺。」
管平仲笑了笑,「我這輩子沒踫過機甲,所以不要跟我說感覺啊、心靈啊這種抽象的東西,我只相信一個東西,就是這個。」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鐵君塵不禁笑了,帝師管仲的智謀,曾經被自己的哥哥譽為帝國不滅的基石,他這樣自信,倒也不是沒道理,即便是那只巽武之鬼鄒亞夫,也只能作為聯邦頭號智囊與他齊名,不可能超越。
「當年你演了一出好戲詐死,賺夠了百姓的眼淚和唏噓,除了皇族里少數人知道你還活著外,估計也就你這幾個手下知情了,連操作整件事都讓一個小姑娘擋在前面,為什麼不干脆躲到底,我們頭頂上可以無數眼楮在看著,你雖然容貌變了很多,可也不能保證聯邦的故人就認不出你來。」
管平仲看著天上幾乎近在眼前的那團火球,又瞧了一眼及時趕到的紅衣女子肖懷珠,這才笑著說道,「我老了,有些事自然輪到年輕人來代勞,至于認出我,我若不想露面,誰又能發現?」
兩人說話間,環衛十三這顆衛星已經分崩離析,殘骸帶著熊熊火焰和濃煙,如一顆大流星一般從天而降,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倒是煙與火里,依稀可以看到那只讓所有人望眼欲穿的金屬箱子。
流星準確無誤的落在了中央花園的湖水里,激起沖天巨浪,沒有減速傘的情況下,衛星殘體以這樣的高速撞擊水面就好比是直接撞在了金屬板上,頓時變成無數碎片,混在在滔天浪花里四處亂飛。
公園的人工湖足有近百畝大小,可饒是如此,還是有碎片濺射到四人站立的湖邊,其中一塊殘骸不偏不倚剛好射向他們所在的位置。
管平仲沒動,徐媛也不動,肖懷珠更是沒打算動。
鐵君塵無奈,嘆息間屈指彈出一物,將那塊兒臂大小的金屬殘片擊中,帶離了原來的方向,狠狠的切進幾米外的泥土里。
徐媛看得真切,不禁吐了吐舌頭,鐵君塵用的東西,竟然是他身上的一顆金屬扣子!
「兩百米內有超過三十台主力機甲,你接下來打算要我怎麼辦,我身上可就這幾顆扣子。」鐵君塵朝老人笑了笑,一副弟子隨時听命的表情。
管平仲沒有回答,反而是對從抵達到現在都沒說半個字的紅衣女子笑了笑,問道,「他怎麼贏的?」
肖懷珠伸出一個大拇指,「跌宕起伏啊,小家伙開始裝孫子,後來把一段不知哪里弄來的現場視頻資料交了出來,一舉翻盤,干淨漂亮!」
管平仲欣慰的點了點頭,這才扭頭問徐媛,「看看他到了沒有?」
徐媛閉上眼楮,隔了幾秒便睜開秀目,一指東南角的位置,「來了,在那邊,距離我們五百米的樣子。」
……
取下戰斗頭盔的胖子正在無聊的摳著指甲,被擺放在協防位置,根本看不到老爺子所在方位,這讓他很是沮喪,而且身邊還有個趙沖國好像跟蟲一眼始終不離左右,更是無趣。
就在他憋屈得想吶喊幾聲的時候,一道奇怪的感覺忽然從心頭升起,就好像被人從兩三米外盯了一眼,讓他不由得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自己是在機甲里,眼前除了駕駛艙,哪里可能會有其他人。
「蔚,你感覺到沒有,好像有古怪。」胖子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只能寄希望于蔚也捕捉到了心頭那絲奇妙感應。
蔚在虛擬視野里現身,搖頭回答,「我只是察覺到你的心率出現了一絲波動。」
胖子背後有些發麻,弱弱的問,「你信不信這世上有鬼?」
一記白眼過來,胖子也覺得自己的說法有些不靠譜,訕訕的打著哈哈,「估計是你下多了古代鬼片的緣故吧,怎麼可能有鬼嘛!」
「難道你有偶發性狹小空間幽閉癥?」
「幽默癥還差不多,少拿這些詞唬我。」
「那當我沒說。迷棺已經掉進人工湖了,兩邊現在都按兵不動,你要是覺得悶,可以下水去撈那件寶貝啊。」
「當我傻啊,你都說有個什麼輪裝甲團在,我過去不是直接當叛國罪給輪的份啊,信你……」
胖子左右不是,調出衛星畫面,同時讓蔚開啟了最高指揮大廳的通話線路,開始偷窺偷听。
……
最高指揮大廳里,布加迪已經躍躍欲試,見衛星帶著裝了迷棺的箱子落入湖中,馬上就要下令聖紐倫裝甲團逼近人工湖,開始打撈,卻被牧月思懷一聲清咳打斷了。
布加迪狐疑的瞪著始終不說話的鄒亞夫和咳了一聲就沒了下文的牧月思懷,惱怒的吼道,「你倆有什麼話就說。」
鄒亞夫這才哼了一聲,「你要動你的人,我能說不嗎?反正我就兩個屬下在那里,其他人我管不到也管不了。只是你上次全權指揮,已經把迷棺弄掉了一次,這次如果再出什麼岔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牧月思懷也笑著附和,「要我說,龍總長不妨坐下來跟我一起喝杯茶,就讓亞夫兄來代勞你看怎麼樣?」
布加迪本能想要反對,可從剛才起自己就被鄒亞夫壓了一頭,沒能想到迷棺其實是在衛星軌道上,左思右想了一番,這才仰頭說道,「好,我讓你指揮,別讓我的人出事就行。」
鄒亞夫就當根本沒听到布加迪的苛刻要求,對中央智腦說道,「調出衛星畫面,聚焦把那四個人,投射到主屏幕上。」
鄒亞夫很奇怪,衛星落進湖里,幾十秒過去了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帝師管仲好像在和身邊的人閑聊,悠閑得就像置身事外,整件事都跟他沒半點關系似的。他心頭冷笑了一聲,你能等難道我就等不起了嗎?那架英格797的燃料消耗一分,我就少一分威脅。
他甚至從身邊的侍從官手里搶過了本應屬于牧月思懷的那杯茶,悠哉悠哉的喝了起來。
牧月思懷稀疏眉毛動了動,無奈的示意一旁有些尷尬的侍從官再去倒一杯來。
事情好像陷入了一個很奇妙的僵局,誰也不願動,似乎那個迷棺落入湖底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事。管平仲知道有人在看著自己,鄒亞夫也知道對方知道自己在看著他,可偏偏都沒了下文。
一個和身邊人談笑風生,一個老神在在喝茶,都在揣摩對方下一步舉動。
只要迷棺落了地,就不怕它再飛走,人工湖就這麼大,也沒有河道疏通船在等著,既然布加迪說了要把損傷減少到最低,鄒亞夫雖然當做沒听到,可他畢竟做不到視軍中子弟和家屬的生命如無物。
頭頂那架英格797是最大的障礙。
……
明知道四周樹林里都有機甲埋伏,隨時可能一躍而出,管平仲冷靜的等了一分鐘,卻沒見到任何動靜,這時他已經很肯定這一次坐鎮東帝京的絕不可能是向來以怒火聞名于世的龍屠,而十有**是那個能跟自己齊名的巽武之鬼——鄒亞夫。
看來事情還算順利,都在自己預計之中……
「小媛,問問何九,進度如何了,還有聯系一下3號,讓他坐穩了,別輕舉妄動。」
1號是控制軌道清理衛星的歸園,2號是駕駛英格797旦倫,號碼拍前的人都是極為重要的棋子,可這個3號似乎到現在都沒有發揮作用,仍舊在靜靜等候,可惜的是,鄒亞夫听不到老爺子這番話。
徐媛低頭沉吟了一會,笑著說道,「九哥說已經完成了,就等你說話,還說別讓他等太久,水底泡著不舒服,3號那邊情況也正常。」
管平仲呵呵一樂,終于抬起手來,搭著涼棚看了看天空,衛星墜落的那道痕跡已經漸漸淡去,只剩下一條淡色的煙帶,好像是初愈的傷口。
轉開視線後,老人直視天穹,似乎要用肉眼尋找那顆正在監視自己的衛星,然後他做了個動作。一只手伸出,指了指天空,然後嘴唇緩緩張開,說了一句什麼。
卻根本沒發出聲音。
說完後管平仲低頭一笑,你一定在看著我等我有所行動吧,只要你在看,那就行了。
身旁碟君塵雖然猜到幾分用意,卻還是不知道管平仲到底要玩什麼花樣,更讓他覺得不可理喻的是,管平仲做完這一切後,竟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便攜式聯絡終端別在了耳朵上,然後一坐在了湖邊小凳上,開始認真的擺弄起魚竿來。
這次徐媛看清楚了,鄒亞夫沒用空鉤,而是在認真的加魚餌。
當超大光屏上出現這一系列動作,鄒亞夫騰地站起身來,不顧杯子里的茶蕩出來一些,馬上命令中央智腦,「啟動唇語分析,看看他跟我說了什麼。」
說話自然是用听,可如今這種奇怪僵局下,兩個同樣以智謀出名的老人,竟然一個說,一個看,心知肚明卻又針鋒相對的開始真正的較量。
中央智腦瞬間給出了回答。
「聊兩句吧,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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