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緋衛基地里,專用的遣送飛船正在做起飛前的最後準備,徐媛忽然身子一顫,身後的肖懷珠一言不發的走近兩步,摟住了她微微抽動的肩膀。
何九重重一拳打在了飛船尚啟的金屬客艙門上,一旁的士兵頓時舉槍警告,卻換來微紅雙眼的怒視。知曉了一切碟君塵拍了拍何九的後背,面沉如水的瞥了一眼那個聯邦士兵,第一個走進飛船。
制造東帝京大亂的數十名帝國潛伏者魚貫而入,有的感嘆,有的驚喜,有的惆悵,得以返回故鄉是畢生心願,可很多人卻不得不舍棄在聯邦這些年營造的一切,友情、親情,還有愛情,只是這些人都沒想到最後居然能以這種方式結束,最後的那顆紅色膠囊是心念觸發的猝死劑,只要接入生物共鳴圈後,生命就已經交到了主控者手中,絕大多數人都做好了只能一縷忠魂返鄉的決心,可現在……
沒有人告訴他們這個結局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在最後那一刻徐媛想說,可管平仲卻留下了一個否決的信息,然後在無音訊傳來。
勇士戰四方兮魂歸來,這句話由管平仲劃上了最後的句號。
胖子卻失蹤了。
連續兩天都找不到人,小娘炮問了天下若雪,後知後覺的白凌星少女才猛然醒悟,直接去找了香腸這個好兄弟,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這才覺得事態嚴重,無奈之下只好去找鄒亞夫,鄒亞夫沉默了半晌,這才對三人說道,「他既然不想見人,你們最好也不要去找,不過如果是我,哪里來的,自然會回哪里去。」
香腸若有所思的點頭,拉著兩個依舊一頭霧水的少女離開了鄒亞夫的辦公室。
「院長的話你們也听到了,如果要去找他,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閘北區那個叫春風街的地方,胖子曾經跟我吹噓他是春風街小霸王什麼的。不過我就不去了,這種事還是你們女人做比較好。」
天下若雪越發迷糊,小娘炮卻點點頭,拉著若雪就往學院外走。
走出十幾米,背後傳來香腸的大喊,「既然去了,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綁也要綁回來啊。」
牧月珊沒好氣的回頭白了一眼,香腸很無恥的比了個大拇指,算是給兩人加油。
小娘炮其實听到了胖子那句特勤局聯邦統統去死的大吼,情急之下胖子直接喊出了聲,可是等牧月珊打開門想看個究竟時,向宇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電梯里。從窗口看到他失魂落魄的站在樓下,少女心底馬上意識到胖子一定出了什麼大事,眼見著對方踉踉蹌蹌消失在學院東門的方向,礙于臉面沒有追下去的牧月珊此刻後悔得不行。
要是向宇出了什麼事,她對那天的自己說,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
春風街依舊是那副邋遢頹敗模樣,住在里面的人雖然不至于面黃肌瘦,卻也大都目光呆滯,生活的沉重壓力讓這些人根本看不到的曙光。兩個身著學院制服的少男少女就是春風街上的稀客,尤其是少男漂亮的面容絲毫不亞于身旁的少女,而少女豐滿的上圍更是引得很多人竊竊私語。
牧月珊是第一次深入閘北區,看到外環區域的真實景象讓她心頭猛震,可現在不是悲天憫人的時候,找到向宇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天下若雪跟牧月珊熟悉後也沒那麼拘謹,只是不住左顧右盼,末了好奇的問,「這就是向宇以前生活的地方?」
牧月珊點頭,一路不知問了多少人,才有個在路邊和人下棋的老頭認真的看了兩人幾眼,指了指一個地方,問兩人是不是向宇的朋友。
牧月珊哪里顧得上回答他,連聲道謝時已經拉著天下若雪跑出去十幾米開外。
小酒吧的門依舊緊鎖著,牧月珊頓時有些失望,可天下若雪眼尖,看出了幾分奇怪,朝她搖搖頭,隨即走上前,直接把鎖著的那道門往側面一拉。
門竟然開了,牧月珊傻眼了,這門上的鎖……竟然是個裝飾,門根本不是推開的,而是可以從側面拉開的推拉門。
小酒吧里沒開燈,借著門口的光,兩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酒吧吧台前的那個熟悉身影。
香腸沒說錯,如果還晚來幾天,只怕就只能把人拖回去了。坐在吧台前的向宇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吧台上橫七豎八擺了無數酒瓶子,濃重的酒臭味混合著小酒館里的衰敗氣息,如果不是跟向宇很熟,幾乎就會認為吧台前坐著的是堆臭烘烘的人形垃圾。
胖子听到門口響動,勉力扭頭看了一眼,似乎被久違的陽光閃花了眼,他一時間還沒認出站在那道矩形光芒里的兩人是誰,只是從喉嚨里發出 的怪聲,「滾,沒看到老子包場了嗎?」
牧月珊不知哪里涌出的一股怒氣,胸前急劇起伏,咬咬牙終于還是忍不住沖到了向宇面前,抬手就是一記耳光,啪的一聲將坐立不穩的胖子直接抽得滾落吧椅,跌在了地上。
這一下連若雪都驚呆,小娘炮像是發了瘋似的跪在地上又哭又笑,縴手不停的落在胖子的身上,卻不復之前那一下的力氣,「你這個笨蛋,蠢貨,你一個人躲起來變廢物,知道多少人擔心嗎?怎麼不干脆醉死算了我們直接替你收尸!」
在閘北區走了近四個小時問了幾十個人才找到春風街街尾這間小酒館,體力和心力都消耗得差不多到極限的牧月珊再次見到向宇時,原本心底準備好的那些話統統忘得一干二淨,見他竟然萎靡頹廢到這個地步,心防竟然瞬間失控,這才有了之前的舉動。
「娘炮?若雪?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
向宇勉強睜開眼楮,好像這時才認出眼前的兩人是誰,天下若雪默默走過來,跪在地上想把他扶起來,牧月珊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準備搭個手,哪知胖子忽然間伸手,一把將兩人摟在懷里,力氣之大,讓牧月珊和天下若雪一時間都呆住了。
在陰暗污濁的小酒館里,三人就這樣保持一個奇怪的姿勢不動,靜靜任由時間一秒一秒流逝。
唯一的變化,是兩個少女都不約而同的把頭擱在了面前這個年輕男人的肩頭,絲毫不顧他身上骯髒難聞的氣味,仿佛那才是此行最終的目的地。
謝謝……這兩個字並沒有出口,向宇只是在心底反復說了很多次。
當你在最黑暗最軟弱的時候,肯對你伸出手的,如果不是最好的兄弟,那一定是最愛你的女人。
這時,兩天來一直在心底最深處默默看著向宇卻只字不發的蔚終于中斷了精神鏈接和生命體征監控,沉入她自己的黑夜世界前又一次無聲長嘆。
不知過了多久向宇才松開兩人,黯淡雙眼中重新閃過一絲昔日的靈動光彩,看著兩女似笑非笑,牧月珊旋即給了他一拳,揉著眼楮嬌嗔道,「再叫我娘炮我就殺了你!」
……
接下來的一小時,三人都沒怎麼說話,只是各自忙乎著給小酒館打掃衛生,看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自己使喚的手忙腳亂,弄得像兩只鑽垃圾桶的小貓,臉上都是橫一道豎一道的污痕,胖子很有成就感。
本意是大醉一場後燒了這間傷心地再回學院,可牧月珊和天下若雪一听他這樣說頓時都表示不滿,見兩人主動提議打掃酒館,胖子也就改了主意。老爺子雖然死了,可留著小酒館也是個念想,如今還多了兩個的老板娘,向宇覺得生命里總算還有一絲亮色。
這兩天他幾乎沒吃什麼東西,除了坐在小酒館里發呆喝酒,連門都沒出過,滿腦子都是老爺子十幾年來的畫面轉來轉去,雖然沒想過抹脖子這類沒志氣的事,卻總有眼淚不爭氣的溜出來,到了後來喝到吐,吐完了再喝,也就哭不出來了。十六歲的心被這一番變故捶打,好像也少了幾分稚女敕,多了幾道粗礪。
心底里對這個聯邦的厭惡感無形中又增加了幾分,老爺子的病始終是在聯邦的土地上染的,雖然現在還不好歸算到某個特定的人上,可胖子心底早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後若是再有白季同葉無傷之流主動惹上門來,那就連著老爺子的帳一並算,連本帶息討回來!
坐在門邊看著兩個女孩子忙里忙外,胖子心底還在想著以後的打算,就見一件東西朝自己飛了過來,眼疾手快接住一看,竟然是塊剛擰好的抹布。
牧月珊叉著小蠻腰,豎起眉毛呵斥,「你別大老爺似的光看不動手,讓女孩子做事你害不害臊啊!」
胖子展眉一笑,瞅著手中這塊熟悉的抹布,心底那份翻騰的記憶雖然依舊帶著酸澀的感傷,卻不再讓自己揪心揪肺的痛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洗澡還是幫你們做事啊?」
「幫我們?這個地方是你的好不好。」
胖子壞壞一笑,「你們想要也沒問題啊,拿去就是了,就是得跟我去辦個手續。」
若雪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可牧月珊卻听懂了其中的調笑意味,紅著臉啐了一口不說話。白凌星少女見她不吭聲,還好奇的問了一句要辦什麼手續,牧月珊更是惱,扯了扯若雪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說話。
胖子很是得意的給出了回答,「既然若雪有這個意思,那就跟我去市民政大廳走一趟好了。」
天下若雪向來是胖子說什麼就是什麼的,稀里糊涂的嗯了一聲,牧月珊又氣又急,一桶水就朝胖子潑了過去,「死胖子,叫你佔她便宜!」
胖子眼疾手快跳出酒館門去,躲過這一劫,卻不忘探進一個頭來繼續打趣,「你後悔也晚了,只能做小的,以後就叫雪妹子做姐姐吧。」
「向宇!」
牧月珊的大叫聲傳來,引得春風街上鄰居們都投來好奇目光,胖子臉皮厚,坦然對眾人哈哈一笑,一臉無奈的說道,「沒事沒事,家里小的那個醋勁大,大家以後多擔待些啊。」
笑容里透著得意,伸了個懶腰,胖子看著天上某處默默說道,「老爺子,如果這是你希望看到的,那我就好好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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