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們傳誦著她的佳話,津津樂道于她兼濟天下的寬闊心胸,臨威不懼的高潔品格,還有她對繼子的仁慈和愛護——她若不是位好繼母,陽武侯世子怎肯為了她豁出命去,硬闖未央宮?
陽武侯府的門房變得很忙碌,一天里頭要接收無數士子們送上的文章、詩詞,駢四驪六,極盡夸獎之能事。另外,還有雪片般飛來的請貼,從清貴的文官到富貴逼人的勛戚,幾乎家家有請貼送來,邀請陽武侯夫人過府參加花會、詩會、宴會。
不過可惜,陽武侯夫人全以「身體不適」為由推卻了。京城貴婦們翹首以盼,也無緣得見陽武侯夫人的廬山真面目。
雖然見不著,卻大略可以猜想的到。一位能在北鎮撫司面不改色的女子,想必生的極為健壯,不會柔柔弱弱,裊裊娜娜。
不光陽武侯夫人得了極好的名聲,還有陽武侯世子薛護,也得到廣泛好評。一名十五六歲的熱血少年,能為了繼母往來奔走,置自身安危于不顧,實屬難得。
「是個厚道熱心腸的好孩子長者們紛紛概嘆。
陽武侯府世子薛護已有十五六歲,要說也是應該開始說親的年紀了。依著他原來的身份、地位,貴婦們根本看不到眼里。可是如今他成了侯府世子,品性又純厚,為人又實在,相貌又端正,這可就是好女婿人選了。
細想想,薛護除了頭上壓著一位繼母之外,沒旁的不好之處。可他這繼母既是品性高潔,那說什麼也不能為難繼子媳婦的,竟是可以不必顧慮。
一時間,打听薛護的人家很是不少。
寧國公府的郗姨娘也動了心,命人燙了壺酒,備下可口菜肴,殷勤服侍世子鄧暉飲酒,「世子爺,咱家三姑娘可都快十四了,這親事還沒影兒呢。若是指著夫人,不定給孩子說個什麼人家呢
三姑娘芳名慧中,是鄧天祿的同母妹妹,郗姨娘的親生女兒。
鄧暉對著美人向來是大方的,慨然道︰「看上誰了?說出來听听。若是門當戶對,子弟出眾,便請夫人央媒去說
郗姨娘大喜,忙伸出縴縴素手遞過去一杯美酒,嫵媚的笑著,「陽武侯世子薛護,和三姑娘豈不是年貌相當、天作之合?」
鄧暉嚇了一跳,笑著擺手,「罷,罷,這杯酒我可不敢喝!人家一位侯府世子,什麼樣的姑娘說不上,要說個庶女為妻?」異想天開,實在異想天開。
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再者,據夫人所言,陽武侯夫人其實是保山的閨女,那更是不可能了。
郗姨娘嬌嗔,「把三姑娘認在夫人名下,記作嫡女,以嫡女之禮嫁出去,不就行了?世子爺,陽武侯府到底根基淺,娶媳婦挑剔不起
鄧暉大搖其頭,「夫人的性情最是方正,但凡听說誰家庶子庶女記在嫡母名下,定會有不屑之色。她常說,嫡便是嫡,庶便是庶,如何能以庶充嫡、混亂視听?三丫頭記作嫡女之事,再也不必提
郗姨娘心中著急,湊過去一張笑臉,想再勸上鄧暉幾句,卻被鄧暉連連灌了幾杯酒,根本不容她說話。
這兩人正喝著酒,侍女臉色蒼白的過來相請,「國公爺在上房呢,請世子爺即刻前往鄧暉听了不敢怠慢,忙命人打了熱水洗臉,覺著面目清爽了,趕緊去了上房。
進了門,只見寧國公鄧永面沉似水的坐在上首,鄧暉嚇的酒全醒了,規規矩矩行了禮,站在一邊。寧國公夫人荀氏在下首坐著,臉色也是陰沉沉的,沒有一絲歡喜之色。
孫氏、鄧麒、沈茉、鄧麟、鄧天祿、鄧無邪等人也陸陸續續趕了來,摒聲斂息垂手侍立,不敢則聲。
整間廳堂之中,氣氛異常沉悶、拘謹。
人到齊之後,寧國公暴喝一聲,「帶上來!」眾人都覺耳畔想起一聲炸雷似的,心中害怕,國公爺這是怎麼了,這般大的火氣?
小廝干脆響亮的答應一聲,從門外提進來一個人。這人年約四十多歲,面容白淨,穿戴講究,不是世子夫人的陪房吳媽媽,卻是哪個?
世子夫人孫氏的臉孔,頓時火辣辣的。此時地上若是有條地縫,孫氏肯定毫不猶豫的鑽進去,再也沒臉見人。
寧國公指著癱在地上的吳媽媽,怒聲喝道︰「這僕婦是薛侯爺親自送回來的!你們可知道,薛侯爺對我說了什麼?」
寧國公嚴厲的眼神看向廳中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媳,最後落到緊緊抿著嘴角的國公夫人身上。被他看過的人情不自禁的想往後縮,好像這樣就能躲過他的怒火似的。
寧國公重重的拍了拍桌案,厲聲道︰「薛侯爺說,他的夫人冰清玉潔,光明磊落,絕非小人所能詆毀!」
陽武侯薛能在中軍都督府掛了個都督僉事的餃兒,不過是恩蔭寄祿,並無實權。他雖沒實權,待人一向和和氣氣的,老實厚道,人緣很不壞。薛侯爺性子極和善,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可今天,面相憨厚老實的薛能,一向溫溫吞吞的薛能,卻親自到了寧國公府求見寧國公,大義凜然、一字一字的拋出這番話,擲地有聲。
國公夫人一張老臉成了豬肝色,世子夫人雖自覺著自己並沒做錯,卻是被公公訓斥了,羞憤難當。鄧麟、鄧天祿等人都覺著燥的慌,吳媽媽你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怎麼著,詆毀陽武侯夫人?陽武侯夫人已是一戰成名,她是你能夠詆毀的麼。
鄧麟、鄧天祿等人哪里知道,陽武侯夫人就是佷女小青雀的親娘。孫氏實在氣不過這「拋夫棄女、水性楊花」的惡婦竟能名利雙收,派人到陽武侯府「曉以大義」,勸祁玉為了祁家的名聲著想,為了媛姐兒的名聲著想,切莫拋頭露面的丟人。吳媽媽確實是听著孫氏的吩咐才去的,可不是她自作主張。
鄧麒痴痴呆呆站著,心緒繁亂。母親竟差了人過去陽武侯府?這薛能表面上相信玉兒、維護玉兒,等到回了家,關上門,會不會變臉呢,會不會呢。
沈茉在他身邊站著,他的神色、魂不守舍自然逃不過沈茉的眼楮。你個沒出息的!沈茉咬唇。你的女人被別人搶走了,你只會發呆發傻,竟不知道搶回來!你若把玉兒搶回來了,她哪里能做陽武侯夫人,竟比我還強了?我還沒有夫人的封誥呢。
沈茉正在妒火中燒之時,卻听得寧國公一聲怒吼,「這等丟人現眼的奴才還留著做什麼?亂棍打死!」小廝利索的應了一聲,伸手去提地上的吳媽媽。
吳媽媽嚇的魂飛魄散,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哀求世子夫人孫氏,「夫人,是您吩咐我去的啊,我從頭到尾全是依著您的吩咐,沒敢多加一個字!」性命攸關之際,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在小廝手中拼命的掙扎著,沖著孫氏求救。
孫氏一張臉成了大紅布,氣怒攻心,又羞又惱,直挺挺的向外倒去,當場昏倒。公公當著大家伙的面要打死吳媽媽,分明是要給自己這長子長婦沒臉,沒臉見人了,真是沒臉見人了。
孫氏一昏倒,做兒子的全著了慌。除鄧麒還呆呆站著、神游天際之外,鄧麟、鄧天祿、鄧無邪都搶上來,口中叫著「母親」。沈茉更是一幅孝順媳婦形狀,眼淚奪眶而出,撲到孫氏身邊哭天搶地。
「都住口!」寧國公一聲暴喝,嚇的他們全都禁了聲。鄧麟心疼親娘,還在身邊守著,鄧天祿拉拉鄧無邪,兩人悄悄回了原位。
鄧麒也被喝醒了。母子連心,看見孫氏昏倒,他也是心疼著急,正要往孫氏身邊走,寧國公冷冷命令,「潑醒她!」小廝听話的很,隨手端起一杯涼茶,狠狠潑向孫氏的臉!
孫氏想在地上躺著也不行了,被兒子兒媳扶了起來,攙著她站穩。寧國公凶狠的目光看向她,看向荀氏,看向兒子、孫子,最後落在孫媳婦沈茉身上。沈茉也算有些定力,卻不敢接觸寧國公狠厲的眼神,怯怯低下頭。
「小青雀如今住在英國公府,根本接不回來,你們還有臉鬧騰?寧國公府的人都被你們丟完了!今兒個你們都在,我把話撂下,你們都听好了︰若是有人再敢提起當年之事,妄圖詆毀小青雀的親娘……」
寧國公陰冷的目光一個一個看過去,從牙縫中一字一字擠出,「殺無赦!」
這三個字說的咬牙切齒,殺氣騰騰。孫氏只覺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她實在抵受不住,頭一歪,軟軟倒在鄧麒懷里。
吳媽媽早已被一團破布堵了嘴,聲息全無的拖了出去。鄧暉等人戰戰兢兢熬到寧國公點了頭,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來。
鄧麒、鄧麟一邊一個小心翼翼攙著孫氏,看著孫氏慘白的臉,無比心痛。他們的母親出自世家大族,為人一向方正,今日卻被當場打了臉,實在太難堪了。
鄧暉卻懶的理會發妻孫氏,轉身去了外院書房。
晚上鄧暉被郗姨娘派丫頭請了去,殷勤問著,「听說夫人做錯了事,吃了國公爺的掛落。依我看,不如干脆趁著這時機,逼夫人答應把三姑娘記為嫡女
鄧暉疲憊擺手,「休提,不可能夫人那性子,吃了掛落也不會回頭。況且,三丫頭便真是記在夫人名下,和陽武侯府也沒緣份,別做夢了。
作者有話要說︰弱弱問一句,平安夜都出去玩了,沒人看文吧?
沒寫完,先放上來,我接著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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