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沈英、沈葦、沈芸四人,也被送進刑部死牢,等候處決。至于最小的沈茗,因他已經出了家,又有前岳父吏部郎中馮應京替他疏通,得以幸免于難。
沈家被抄了家。曾氏珍藏多年的珠寶玉器金銀等貴重等物,被查抄一空,大額銀票當然也沒保住。吳氏、蘇氏等人的體己,也被官兵搜搶一空。
吳氏和蘇氏抱著各自的兒女,痛哭失聲。她們內心里曾是很看不起弟媳婦唐氏、馮氏的,覺得她們不守婦道,一旦夫家有難,立即翻臉不認人。可是看看眼前的淒慘場景,想到往後要流放三千里,不由得羨慕起那兩個無情殘酷的女人。至少,唐氏、馮氏不用流放啊。
吳氏和蘇氏幼受庭教,都是很有氣節的閨閣女子。不過,真到了要命的關頭,氣節不頂吃不頂喝的,什麼用也沒有。想起往後要吃的苦,真感覺腰都直不起來了,哪里還有什麼氣節。
吳氏的娘家是鐵了心不管她,不管她的兒女,巴不得和沈家一刀兩斷,永不來往。蘇氏的娘家爹托人帶了些銀子過來,「我兒,你命該如此!」虞氏娘家在外地,根本沒有音訊,每日以淚洗面。
雖然沈復犯下的罪行實在惡劣,可是罪不及出嫁女,沈家三位姑女乃女乃,倒還是安然無恙的。大姑娘沈茉依舊安安生生住在寧國公府,三姑娘沈荷也和往日一樣,依舊在安陽侯府做她的少女乃女乃,二姑娘沈芝雖被夫家送到莊子上了,到底沒休了她,名份猶在。
總而言之,都比流放三千里要強的多。
自從兒子們被抓進死牢等待處決,曾氏就跟傻了一樣。這是怎麼了?明明是買凶要暗殺那野丫頭,怎會變成買凶行刺晉王,罪大惡極?我沒想要行刺晉王啊,晉王高高在上的,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行刺他啊。
多年前的舊事浮出腦海,曾氏忽然心頭清明︰晉王是四皇子,當年宸妃看中那野丫頭,就是為四皇子看中的!過了這麼多年,兜兜轉轉,四皇子還是看中了那野丫頭!
何必枉費心機呢,曾氏頹喪的倒下。花了那麼多的心思,費了那麼多的銀錢,最後得了這麼個結果!若是那時能忍下一口氣,由著她野丫頭平平安安長大,順順當當做了皇子妃,她也不過是欺壓著阿茉一頭罷了,難道能滅了沈家?!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曾氏吐了血。
寧國公府,沈茉發了瘋一般闖到正院,淚流滿面的跪在寧國公面前央求,「翰哥兒的外祖父和舅舅若是被殺了頭,他還怎麼出門見人?祖父,求您救救我父親,救救我哥哥!」
沈茉也是急瘋了,也不想想,寧國公自己都沒臉出門、沒臉上朝了,他拿什麼救沈復父子?更何況這道旨意是內閣擬定、皇帝御批的,誰活的不耐煩了,要去為沈復翻案。
鄧麒行色匆匆的趕過來,沖著寧國公再三賠罪,「祖父,全怪我沒管束好她寧國公厭倦的揮揮手,「甭廢話了,快把她帶回去,看好了
兩個粗壯婆子奉命上去抓住沈茉,押著她回了內宅。回去之後,不知是婆子松懈了還是怎麼的,沈茉猛的甩開兩個婆子,撲到鄧麒身上,「咱們是結發夫妻,屏姐兒和翰哥兒中咱們親生兒女!你是做爹的,你替他倆想想啊
鄧麒揮揮手,命兩個婆子出去。他大感無奈,「我不是神仙,真救不得你父親。陛下親自下的旨,你讓我有什麼法子?你若為兩個孩子著想,別鬧了,清清淨淨過日子
「你怎麼會沒法子?」沈茉哭著嚷道︰「事情全因祁青雀而起!你是她親爹,你去求求她也好,罵罵她也好,她肯松松手,沈家不就有救了麼?你……你好狠心,眼睜睜看著翰哥兒的外祖父就死,你不管不顧!」
鄧麒冷笑,「跟你說人話,你听不懂還是怎麼著?妞妞在鄧家差點沒了命,之後什麼說法也沒有,我有什麼臉面去見她?你若執意如此,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我若為妞妞伸了冤報了仇,許是能厚著臉皮去見她,也說不定
沈茉愣了愣,不再哭,也不再鬧,仿佛在想著什麼要緊的事。
定定望了鄧麒半晌,沈茉古怪的笑了笑,「我說出來,你又能如何?不拘我做了什麼事,我是屏姐兒的親娘,翰哥兒的親娘,你又不能殺了我
「你若真想知道,我便說給你听。橫豎那丫頭如今也在京城,便是我不說,她遲早有一日也會說。既然她還活著,這事,瞞不了一輩子
「她佔了嫡長女的名份,擋了屏姐兒的路,我心里不服氣,一心想要除掉她。我送她到石屋的時候,帶著兩名侍女。這兩名侍女身材很高大,懂麼?他們拿棉花擋在她身前,催發掌力打過去!她五髒六腑都受了傷,軟軟的躲倒在地上
沈茉眼中閃爍著興奮的綠光,「她原本應該是沒救的,知道麼?她應試是在次日清晨閉上眼楮,再也醒不過來!」
鄧麒呆呆的一動不動,好像傻掉了一樣。沈茉挑釁的看了他兩眼,嘴角泛上絲譏諷的笑意。眼前這男人自己太了解了,他呀,若是那丫頭真安安靜靜的死了,他不過是哭兩場,多做幾回法事超度,便揭過去了!便是知道了真情,他也不過是發發傻,發發脾氣,然後揭過不提!他沒法殺了自己,沒法殺了他兒子、閨女的親娘。
鄧麒,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沈茉正在得意,門前傳來悶悶重重的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落了地。沈茉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頓時傻了。
門前,鄧之翰臉色慘白的站著,腳下躺著一方名貴的綠硯。在他身邊,是同樣臉白如紙、搖搖欲倒的鄧之屏。
沈茉忽然慌張起來,淒惶起來,方才的話兩個孩子沒听見吧,沒听見吧?屏姐兒,翰哥兒,那不是你們應該听的話!
「孩子,娘方才說的話,是瞎編的,瞎編的沈茉勉強擠出絲笑容,虛弱說道︰「娘和你爹鬧著玩的,當不得真
「你胡扯!」鄧麒半天才反應過來,怒吼一聲,撲過去牢牢掐住沈茉的脖子,「我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妞妞那年才八歲,你狼心狗肺!你豬狗不如!」
沈茉透不過氣,用盡渾身力氣掙扎著。鄧之屏哭著哀求鄧麒,可是鄧麒眼楮已經紅了,哪里顧的上理會她。鄧之屏正在干著急沒辦法的時候,卻見鄧麒軟軟的倒了下去。
鄧麒身邊,站著面色蒼白的鄧之翰。鄧之翰手里,舉著方沉重的端硯。
沈茉咳嗽著,很劇烈的喘著氣,「你爹,是真想要我的命啊沈茉斷斷續續說道。
鄧之屏哭泣著一邊撫慰她,一邊跪在地上查看鄧麒頭上的傷勢。鄧之翰紅著眼楮呆了許久,忽然轉過身,一句話沒說,走了。
「去,去,看著你弟弟!」沈茉忙亂的推著鄧之屏,「他被你祖父教成傻子了!」鄧之屏抹抹眼淚,出去吩咐人。
鄧之翰到馬廄牽出馬騎上,從角門出府,向郊外狂奔。他身後,十幾名護衛緊緊跟著,唯恐他有什麼閃失。
這天晚上,青雀回到校場口胡同的時候,發覺巷口的柳樹下站著位頭纏白布的男子,在不安的踱來踱去。青雀好奇的看了過去,他是什麼人,為何在此徘徊?
頭上有傷、裹著白布的鄧麒,勉強的、不好意思的沖青雀笑了笑。青雀騎著小紅馬湊近他,探過頭認真的打量著,「咦,這人看著真臉熟啊,竟然有幾分像我
鄧麒笑中帶淚,「胡說!明明是你長的像我!」青雀在馬背上嘻嘻笑起來,「算我像你好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馬背上的少女清麗出塵,如三月春風里舒緩張開的柳條般柔美、秀異,鄧麒望著眼前笑吟吟而略帶探究之色的少女,心里一酸。
「從前的事,我都知道了鄧麒低聲說道︰「沈茉,她自己發了瘋,全說出來了。妞妞,我本是要殺了她的……沒殺成
不只沒殺成,還弄的自己受了傷。青雀模模鼻子,頗覺無奈。
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沈茉再怎麼可惡,再怎麼該殺,有鄧之屏和鄧之翰在,鄧麒最終對她也下不去手。
「我就不請您進去了青雀笑咪咪看著鄧麒,「要是我師爹師娘看見您過來,會動手的
覺遲和心慈要是見了鄧麒,絕對打他沒商量。
鄧麒紅了臉,局促不安的低下頭。
青雀不大忍心,「要不,我陪你到酒樓坐坐?」鄧麒又是驚喜,又是忐忑不安,「可以麼?」抬頭望著青雀,目光中滿是期盼。
「可以啊青雀笑了笑,果然陪鄧麒到了旁邊的酒樓坐下,要了幾樣精致小菜,命伙計燙上酒來。
「妞妞,你弟弟要是能像你一樣,該多好鄧麒問過青雀這些年的狀況,又是心疼,又是感概,「他要是能有你一半的一半,我也心滿意足了!」
青雀笑了笑。看你頭上的傷,鄧之翰還是有兩下子的呀。
酒到酣處,鄧麒沖動說道︰「妞妞,教教你弟弟吧!把他帶到身邊,教成真正的勇士!鄧之翰要是能像你,鄧家算是後繼有人了
青雀聲音清脆,毫不猶豫,「誰生的誰管!」
你的兒子,我來教?當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呀。陪你喝喝小酒、說說閑話可以,其余的,一概免談。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默送的地雷,謝謝大家的支持。
昨天那章很瘦,本來想在文下添一段的,後來想想,還是再寫一章吧。記得有讀者提過意見,用手機看文的話,那樣會很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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