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色,佔色!」
佔色听見了,杜曉仁在包廂外面尖著嗓子喊她。
可壓在身上的陌生男人,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身子稍一動彈,便被強勢地按了回去,一把捂緊了嘴巴。
「我操,讓她滾——」
人生就這麼無厘頭,前一秒她還在KTV包廂里為同學唱生日歌,下一秒上個廁所的功夫就被幾個牛高馬大的人帶到了這兒……
裙子被掀了,內褲被扒了,兩條大白腿在外邊兒露著,狼狽得像一只翻了肚的白青蛙,無力地任由男人壓在沙發上逞凶猖狂。
一陣喧囂聲後,包廂外安靜了。
男人急促地喘著粗氣兒,繼續著他挺腰的動作……
明滅氤氳的燈光下,一張宛如神級匠人精心雕塑的五官,峻峭,邪戾又張揚,恣意地揮灑著高不可攀的凜人氣勢……
*
咚咚咚——!
三道敲門聲兒,男人目光一暗,像被激發了獸欲般,勁兒更猛了,喘息也變成了悶哼……
咚咚咚——!
又三聲兒,男人喉嚨里發出類似野獸的粗啞低吼,身下搖擺的沙發叫得支離破碎……
咚咚咚——!
再三聲兒,男人終于不耐煩了。‘嘶啦’一把扯下沙發邊上的窗簾兒蓋在她的身上,駭人的寒眸警告地瞥她一眼,眼尾處的一絲戾氣就帶出了嘴里的冷叱聲。
「誰他媽敲魂兒?滾進來!」
「哎呦,我的親四爺也……」來人看著這情形,面色變了變,一跺腳便嚷嚷開了,「天吶!這可怎麼得了。四爺,您怎麼把我的客人給辦了啊?」
目光涼涼瞟了來人一眼,男人平靜地拭汗提提褲腰,‘啪嗒’一聲兒,點燃了事後煙,滿足地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蹺起,樣子閑適又狂傲。一口煙圈兒吐出來,一個字便飆在了煙霧里。
「滾。」
「我……呵……這就滾……可四爺,您看我這攤兒……」
「我操!你他媽沒完了?」
冷叱聲兒剛過,下一秒,男人獵鷹般的眸子微動,滑落在沙發角的小內褲就落入了他的視線。輕勾一下唇,他挑了起來,自然地揣進了褲兜兒里,高大的身體也順勢往後一仰,半眯起了凌厲的眼神兒。
大喇叭快速瞄了他一眼兒,唯唯諾諾地倒退。
*
包廂里,又只剩下兩個人了。
靜寂了片刻……
男人捻熄了煙蒂,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正正腰間的皮帶,緊鎖著眉頭的樣子與剛才的輕狂判若兩人。眼尾處的陰鷙,刀片兒一般鋒利地刮過佔色的臉。
「不想死,就放聰明點兒。」
一句警告說完,他沒再看她,大步往外。
「等等——」
佔色喊住了他。
「還有事兒?」男人回頭挑眉,語氣冷漠陰沉,眸底的深邃復雜得讓她突然覺得,剛才在大喇叭面前那個又橫又狂又易怒的男人,壓根兒就不是眼前這個性格難測又危險的家伙。
他依然狂,依然傲,依然霸道,卻並不輕浮。
抿一下干澀的唇,她輕輕吐出幾個字,攤開了手。
「就這麼走了?!東西給我。」
男人一眯眼,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兒。
幾秒後,他突地笑了。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煙,低頭鎖眉猛吸了一口,抬起頭時,銳利的眼角輕佻地彎著。
「說吧,要多少?」
「什麼要多少?」佔色懵了一下。
「錢。」
臉色一變,一陣青白交加後,她的腦子反而淡定了下來,「土豪,你家賣節操的?」
她毒舌的挑釁,攻擊力不弱。男人鋒寒峻峭的五官更加陰沉了幾分,一雙凌厲的眸子直直盯著她,一步一步走近,帶著狂風暴雨般的危險氣息。
與他幽暗的瞳仁兒對視,佔色有點透不過氣兒來。
下意識的,她身體往後一挪。
然而……
男人倏地又笑了。
一只手臂慵懶地撐在她身側,低下頭來,煙圈兒就噴在了她的臉上。趁她難受偏頭時,他卻精準地叼住了她的耳垂,貼合著耳廓上細細的茸毛低啞地問。
「妹子,四爺就擦了下槍,又沒有走火兒。你不要錢,你該不會想讓我對你負責吧?嗯?」
一個‘嗯’字兒,尾音挑得極長,帶著一種纏蜷又不懷好意的曖昧,隨著他呼吸時的灼熱氣息撲到了臉上。
擦槍沒有走火兒?
佔色想搧他,可他說的卻是實事。
他偽造了一個現場,卻只壓著她模擬男女辦事的下流動作,騷聲婬語地弄出一屋子讓人面紅心跳的聲響來——
誰能相信,他啥都沒干?
說得難听點兒,他褲子拉鏈都沒有開,不過就裝腔作勢罷了。
佔色心里琢磨著,冷不丁又激靈了一下。
為什麼呢?莫非他有——性怪癖?
死變態!
順順凌亂的頭發,她無所謂地笑笑,「老實說我挺懷疑,像你這樣兒有性心理障礙的男人,真能走出火兒來麼?」
男人冷笑一聲,目光涼涼地盯著她。
佔色挑眉,也冷笑,「別這麼瞅我……我該臉紅了。」
「你挺有膽兒啊。」
「還行吧!」
盯著了她幾秒,男人突地欺近,虎口扼住了她的脖子,「真不怕?信不信,老子兩根指頭……就能捏死你?」
「哼!」
佔色冷哼著,頭往上一抬。
「裝黑社會呀,你嚇唬誰?」
輕輕‘哦’了一聲,男人眼尾挑開,再次失笑。
「你看我,像裝的黑社會?」
盯著他氣勢逼人的一雙黑眸,佔色審視著他,不疾不徐地說,「雖然你挺有演技派的黑社會風格,可是……你眉毛尾端超過了眼尾,看人的時候,習慣平視,證明你為人正義忠誠。你額頭開闊,鼻子高挺,眼楮黑白分明,面相正直……我沒有說錯吧?」
男人斜睨著她,鎖緊了眉頭。
「還有,你這個人心思縝密,做事相當有條理,手上還有明顯的槍繭。應該……受過專業的訓練,或者正在從事某種保密性質的工作。警察?國安?還是……軍人?」
微冷的眸子鎖定了她,男人直起身來,動作已不復剛才的輕謾,一轉頭,聲音又狠又陰沉。
「鐵手!」
一個高瘦俊朗的年青人走了進來,「四爺。」
「帶出去。」
佔色淺笑著站起來,在窗簾布里拉好凌亂的裙子,瀟灑地甩開它,眼眸一抬,「行了,我自己會走。」
不料,腳邁出一步,面前疾風晃過,左手臂便落入了賊手,左手腕上一緊一涼。
啥東西?
她吃驚地垂眸。
一串軟玉雕琢的十八子,緊扣在她的左手腕上。
「什麼意思啊你?」
「算命錢!」男人眼楮里陰氣森森,臉上卻偏生又帶著戲謔的笑意。聲音輕,淺,啞,卻又性感深沉得不行。
這個男人,處處帶著矛盾,性格更是絕版沖突,卻又能生生融合在一起不顯得太過突兀。這樣的感覺很怪異,讓她的專業有點兒吃癟,更加弄不懂哪一個才是他的本色出演?!
時喜時怒,時狂時斂,一個莫名其妙的怪胎!
行,都裝唄!
笑著偏了偏頭,她晃一下手腕上質地細致的十八子,「好東西,謝了啊。你都這麼有誠意,我就再多奉送你一句——你父母緣淺,兄弟緣薄……」
男人面色驟變。
停頓不過半秒,他一腳踢翻了一米開外的大茶幾,在一陣酒水杯瓶‘叮當’的滾落聲中,變了個人兒似的,怒氣值爆了表,沉穩的聲音飆高了八度。
「滾!」
「不用謝我啊……不見。」
佔色下巴一抬,目光平靜地走了出去。
*
這什麼陣仗?
站在包廂門口,佔色愣住了。
走廊上站立著兩排筆挺精壯的黑衣男人。三五步一個,負手而立,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一水兒地溜挺高個兒,數數不下二十來人。
一見到她出來,杜曉仁就撲了上來了。
「佔色,你還好吧?」
拍拍她的手,佔色回過神兒來,拉著她邊笑邊走,「還好,沒事兒。」
瞥著她淡定的眉眼,杜曉仁狐疑,「你沒有被人給……」
「……沒。」
「佔色……快看!」
一把拉著她,杜曉仁眼楮發光般愣呆了。
那個包廂里出來的男人,眾星捧月般被人簇擁著大步過來,一件黑色外套懶懶地披在肩上,又尊貴、又傲然、又強勢地散發著震心、震女人、震天下的王者霸氣來,如同發光的吸楮石,牢牢地抓住了她的目光。
OMG,他……誰啊?
「杜曉仁,傻了?」佔色捅她。
「天!佔色,你該不會就是被他給……給那個啥了吧?……我的天,你忒值了。」
瞥著她興奮的臉,佔色泄氣地皺眉。
大喇叭適時地湊了過來,小聲兒勸慰,「小妹兒,您消消氣兒啊,最多你下次來玩,我免單……一次。那人吧,別說你惹不起,我家大老板也惹不起……」
「啥來頭這麼拽?」杜曉仁的目光快被粘過去了。
「呦喂,小妹兒,這可不是你能打听的……」大喇叭說著,又賤笑地睨向佔色,「哎!別怪我多嘴,你啊還真沒虧上,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兒想讓四爺上,還輪不著呢……」
「大喇叭,舌頭又長了?」權四爺邁得極大的步子,停在了面前。
「別啊,四爺,弟弟我在為您善後呢……呵,您請慢走。」大喇叭本名李傳播,是這間KTV的二老板。一張比女人還八卦的嘴,整天惦記著天下大事兒。
權四爺沒有搭他的茬。
他徑直走到佔色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語氣意味深長。
「妹子,活兒不錯。四爺我挺喜歡,改明兒再約?!」
呵!想封她的口?
他也怕人家知道他那點破事兒啊?
佔色心里冷笑。
「還是別了,你活兒太差,工具太小。不招人惦記。」
……
四周響過一陣短促的抽氣聲兒。
男人最怕被人說不行太小。
男人中的男人權四爺?他會例外麼?!
氣氛,凝滯了下來……
就在大家伙坐等好戲的當兒,男人卻只是神色難測地盯了她一眼,嘴角便噙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大手往褲兜一插,揚長而去。
佔色磨牙!
剛才被那衰人扒掉的內褲,正是揣在那個褲兜兒里……
臭變態!
暗罵一聲,站在透著空調冷風的走廊上,她的神色恍惚了一陣。
今晚發生的事兒,一切都太過詭異……
而那個和她隔山打牛般‘親密接觸’過的男人,留給她最深刻的印象,不是他邪戾的笑容,也不是他狂妄的言詞,而是他偶爾緊鎖的眉頭,還有眼尾處時不時流露出來的一抹陰鷙。
以她犯罪心理學的專業來分析,那樣的男人,外在的表現多半都是偽裝的,真實的他應該就像一個動物都死絕了的後侏羅紀時代——殘,毒,狠,陰,絕,真的會要人命。
他指定有故事!
分析著別人,這一刻她還不知道,一生的命運從此會被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