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湮國帝都的刑部大堂,出現了一幅前所未有的景象。
原本刑部大堂,非刑部人員及案件相關人員,沒有特殊緣由,不得擅自入內,其他衙門職司的官員也不得入內,然而這一次,因為有寶睿王府家的老虎參予審案,為顯其公正、公平,大堂幾乎人滿為患。
四月一日,寶睿王府會敞開大門,迎側妃和小妾,不是從偏門抬進去喲,而是從正門。這對任何妾侍來說,皆是無上的榮光。但王府列出的那兩個苛刻的條件,卻令許多人望洋興嘆,止步不前。
護國王妃荒唐至極的作法,惹來眾大臣激烈的抨擊,甚至以不惜得罪羽千夜為代價,抱成一團,想將護國王妃驅下王妃寶座。奈何皇上卻不表態,只說護國王妃關系國之根本,不能小視。
皇上這樣一說,誰敢再動搖國之根本?
而寶睿王的話更張狂,此乃本王的家事,你情我願,與爾等何干?一句話堵的文武百官啞口無言。
是啊,不管去王府做側妃也好,做妾也好,沒誰逼著你去。你就是日日說假話,時時在騙人,橫豎貓神不會追到你家里咬你,王府更不可能差你那五十萬兩銀子。這都是你自願尋死的,怪得了誰?
簡而言之,這種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你們跟著瞎摻合啥?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眾家大臣中,不泛有女兒想嫁給羽千夜的,就算沒有,那親戚家也有,事不關己,可以高高掛起,事關自己,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由此可見,皇上和王爺是不會出面制止王妃了,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轉,條條大路通陰間,百官人才輩出,豈能被尿憋死。
王府銀子縱然要的多,但不傷及性命,只要沒有那只堪比諦听的老虎,一切都好辦。于是,朝臣馬上轉移目標,將火力全對準無辜的貓神。
這也是刑部尚書參貓神的原因,就是想將貓神弄來刑部,假借審案,毀掉貓神能識謊話的名頭,當然能借機弄死貓神,更好!
事情甚是順利,護國王妃順應民意,萬分坦蕩讓貓神的來衙門報道。
但出人意料的是,不光貓神來了,太上皇和一只猢猻跟著來了,且貓神自帶吃食,拒絕外食,刑部為它準備的鮮肉,它瞟都不瞟一眼,神態倨傲地像個一統天下的君王。
一計不成,再施一計。孫威要公開審犯人,讓貓神辯真謊,凡是貓神出一點錯,那護國王妃就沒有憑持了。
這才有了今日這場公審。
刑部大堂之上,刑部尚書孫威高坐上首,按規一身威整朝服,左右兩側多設錦布鋪就的桌椅,端坐一排溜的官員,皆是朝中要臣或皇上心月復,侍郎傅逸雲也在其中。
太上皇身份尊貴,序坐在眾官員之首。
大堂中已經列好了三班衙役,六七尺的的殺威大棒透冷光,可衙役們臉上卻一點威風也沒有,小腿肚子不停的打戰,眼神不時瞟向他們的旁邊——那里有一個巨大的鐵籠子,籠子里趴著一只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大老虎。
這老虎正是貓神,脖子上戴著的純金粗鏈,比黑社會老大脖子上戴的粗上十倍不止,鏈上還掛著兩個小鈴鐺,讓貓神威武的形像大大受損,顯得有幾份可笑,可誰也不敢笑話它。
啪,孫威驚堂木一拍︰「升——堂!」
左右衙役喊︰「威——武!」
眾衙役喊︰「升——堂——!」
頓時,大堂里即刻充斥起一種異常寒重的氣氛,所有人臉上都現出慎重之色,便是左右張望的太上皇,也伸手拍了拍腿邊的一只猢猻︰「阿呆,莫要在吃瓜子了,快看戲!」
……
冗長復雜,繁瑣累人的審案過程就不必提了,萌紫玥絲毫不關心刑部大堂的事,也不使人去打听,還是晚上,傅逸雲和扮作小廝的安夏歸府,兩人不甘寂寞,將事情輪番講給她听,她才弄清了個木概。
這一天,刑部連審四案,有大有小。雖說是刑部沒審清楚的案子,卻也不算故意刁難貓神,因為嫌疑犯俱在,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定他們的罪。而且,這四個案子的嫌疑犯都老奸巨滑,受刑的時候死不招認,一直喊冤枉,給破案造成了很大的難度。
如今有貓神在,正好,誰說假話,咬死他得了,省得一審再審。
第一樁,是命案,東城陳員外的女兒,生得貌美如花,到了擇婿之齡,陳員外便托了官媒為女兒說媒。正在這時,卻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憾事,陳員外的女兒被殺死在香閨中。
如果僅僅是這樣,這案子也輪不到刑部。然而,這陳小姐死狀奇慘,她被剁成了十七八段,每一段都被凶手用錦布包裹好,安放在香閨各處。有的放在衣箱中,有的放在床底,她的頭卻被放在屋頂,一雙眼珠子被剜了出來,丟在地上被碾破……
凶手真是太殘忍了,手法老練,你殺人就殺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值當這樣做?這事在百姓中引起軒然大波!忤怍和衙役費了老大功夫,才將陳小姐的尸身七拼八湊齊了,卻又發現她月復中已有孕。
因案件性質太過惡劣,就落到了刑部,經多方調查,刑部抓到了兩個嫌疑犯,一個是陳小姐的表兄,一個是陳家少爺的西席。
表兄雙十年華,西席三十郎當歲,都頻繁的往來阿府,且都戀慕姿色出眾的陳小姐。這兩人當晚都宿在陳府,殺人解尸的時間也吻合,經驗豐富的捕頭,皆認為凶手便是這兩人中的一個。
然,這兩人都說自己沒有殺人,死不承認與陳家小姐有任何的關系。刑部有許多隱晦、且秘而不宣的手段,在這兩人身上也實施過,都沒能拿到供詞。
如今,這事就落到貓神身上了。
這兩人,一臉害怕地站在貓神的鐵籠前,都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沒殺人,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貓神突然奔出了鐵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兩人撲倒在地,然後就要咬斷這兩人的喉管。
眾人皆嚇壞了,以為這兩人必死無疑,但就在這時,太上皇忽然大喝一聲︰「貓神,鞭子。」
說來也怪,貓神的動作陡然停了下來,但卻沒有放開兩人,且用虎爪戳穿了兩人的眼珠,引得這兩人慘叫聲聲。
于是太上皇胸有成竹地宣布︰「這兩人皆是凶手。」他雖然腦子糊涂,但在百官心目中余威猶存,眾人不敢對他的話有異議,便再審那兩人。
這次很順利,那兩人許是覺得眼珠瞎了,大勢已去,竟然不用一刻便老老實實的招認了。原來,這兩人都和陳小姐有首尾。
陳小姐與他們左右逢源,時而和表兄花前月下,行那男女之事,時而和西席幽會,共享巫山雲雨。等到她察覺有孕,自己也搞不清楚是誰的,偏這時陳員外要將她嫁人了。
紙包不住火,何況肚子,陳小姐眼看這事要瞞不住了,但先後招表兄和西席來商議。
不想,該早來的表兄遲到了,該晚來的西席,卻早到了。遲到的表兄急不可耐,事情都沒商議,便抱著陳小姐交歡,結果被早到的西席把個事情撞破了。
好家伙,西席一看兩人光溜溜的滾在一處搗弄,腦袋一熱,便和表兄打了起來。
陳小姐上去拉架,結果這兩人把陳小姐誤殺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兩人逃不開干系,兼之都恨陳小姐水性楊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陳小姐剁了泄恨……
搞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眾人不勝唏噓,但都對貓神抱著懷疑的態度,認為是巧命者居多。
接著下一個案子,是帝都有名的「珠玉樓」失竊案,賊人不但將珠玉樓洗劫一空,還殺了樓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刑部至今沒破案,也未找到失竊的財寶,只抓到七八個有嫌疑的人。
這七八個人往貓神面前一站,同樣一臉害怕之色,但有志一同,都說自己是清白的。
這次,貓神只撲一個人,可這個人反應敏捷,竟然躲開了貓神,惹得貓神興起,繞著他在大堂里追,嚇得大堂里尖叫混亂成一團。
不用太上皇喊,傅逸雲就高聲喊道︰「來人,拿下此人,他便是殺人越貨的歹人!」
歹人身手不凡,不但眾捕頭出手,甚至連貓神那兩個身手一流的小廝都出面了,才將賊人抓住。這下子,誰是真凶,昭然若揭!
後面兩件案子復雜的多,那些嫌犯,貓神一個也未動,眾人不知它是個什麼意思,唯有太上皇道︰「都不是凶手。」
太上皇說的話也沒什麼根據,刑部尚書和眾官員也不能盡信。于是,這事情就成了兩比兩了,貓神的能力只讓人相信了一半……
盡管這樣,眾人對貓神也開始刮目相看了,有些想將女兒嫁給羽千夜的官員,也開始打退堂鼓了——這事太不保險了,一旦貓神真如傳說,那他們賠了女兒是小,銀子和體面,茲事體大啊!
傅逸雲對貓神佩服的五體投體,他當然不相信貓神真的會測謊,一直追著萌紫問︰「貓神為什麼會知道那三個人是真凶?」
萌紫玥笑而不答。
就連安夏也一直追問,萌紫玥只好笑著道︰「你說為什麼百獸都怕老虎啊?」
傅逸雲眉一挑,自信地道︰「一是天性,就像許多人都怕蛇,而最初都沒見過蛇,更沒被咬過,一旦見到,卻害怕的不行。二是老虎身上有股狸騷氣,動物遠遠就聞得到,知道是自己的天敵,就有著一種天生的懼怕。」
「還有一個原因。」突然,羽千夜陪著一個人走進碧波閣,這人錦衣華服,五官俊美,朗眉星眸,英俊不凡,正是威儀攝人的元順帝羽寰。
開口說話的正是羽寰︰「老虎吃了眾多野獸,身上會有一股很強的殺氣和殺性,血腥濃厚,動物對天生比自己強的對手,自然害怕,就像人類對待窮凶極惡的壞人,一樣會膽戰心驚。」
皇上微服駕臨,幾個人先是一怔,接著就匆忙見禮。
盡管和羽寰斗的死去活來,大面上還是要顧過去的,萌紫玥吩咐丫鬟們上茶水點心,招待皇上。
羽寰談性正濃,也許這話題對了他的胃口,在上首坐定,依舊侃侃而談︰「好比那些沙場浴血奮戰的將士,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殺過人的,或者殺人如麻的人,氣勢就是與別人截然不同,盡管你掩藏的很好,但無形之中,自然而然會散發出一種鬼神避之的煞氣。」
萌紫玥微微一笑,心下了然,羽寰不愧為湮國的戰神,分析事情的確透徹,尤其是戰場上的事。
安夏見羽寰來了,心虛不已,本想悄悄避開,冷不妨羽寰伸手指著她道︰「那誰誰誰,你,你,就是你……你不是千夜的妾嗎?今天怎麼和傅逸雲在一起?還出現在刑部的公堂之上?」
娘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安夏沒料到羽寰也去了刑部大堂,想來他一定躲在暗處。她低頭對手指,假裝沒看到羽寰針對她。
羽寰冷眼看她,冷哼道︰「你這女人,還懂不懂婦德?婦人不是該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嗎?」又對坐在萌紫玥身邊,悠閑品茗的羽千夜道︰「你還喝的下茶?你小老婆和最好的朋友,聯手背叛你,帽子都綠了,你還活得下去?四哥都替你丟臉!」
「……噗!」傅逸雲當場噴茶,俊朗的面容會是無辜和委屈,有種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感覺。他這是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就成了背叛好友之人,還背叛的這麼不光彩?簡直是無妄之災!
他娘的!這什麼皇帝,跟個八婆似的!安夏怒瞪羽寰,眼中火星直冒,恨不得一悶棍打死這皇上,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總要留點名聲給人打听啊,這一會兒,就成了給人戴綠帽的蕩婦了……
「……咳!」萌紫玥掩唇輕咳,哭笑不得。
唯有羽千夜氣定神閑,邊伸手替萌紫玥順氣,邊淡淡地道︰「皇上此言差矣,只要臣弟的王妃不爬牆,臣弟永遠不會有綠雲罩頂之憂,至于小妾嘛,她若喜歡傅逸雲,臣弟便成人之美,皆大歡喜歡。」
他慢條斯理的添上一句︰「臣弟比不得皇上有錢,三宮六院都養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