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大臣求見,羽寰少不得先見大臣,皇後不得干政,惟有將妹妹的事押後。
寧太師還未向皇上啟稟來意,梁大人和傅大人便先向皇上代稟了寶睿王的意思。
羽千夜話也不多,簡而言之就是他已是彌留之際,非常害怕死後孤單寂寞,望皇上念在他們兄弟情份一場,替他選一名王妃,二名側妃,九名妾侍,趁著他尚有一口氣,一並娶了。等他咽氣後,請皇上下令,賜這十二名女子為他陪葬,省得他在陰間的日子難過。
「他真如此說?」羽寰星眸圓睜,震驚不已——千夜素來清心寡欲,沒想到臨死前大暴發,非但一口氣要娶嫡妃和側妃,還要納數名女子,他是打算每月換一個嗎?可是,陰間有十二個月沒有?
傅逸雲紅著眼眶,哽咽痛哭︰「微臣豈敢欺瞞皇上!王爺還有但書,他希望這十二名女子的身份越尊貴越好,這樣才不會辱沒他天潢貴冑的身份。」
「尊貴?」羽寰更加震驚了,滿臉愕然。
先頭他是有想到給他納十個八個,但除了寧紫煙,其他女子的身份他卻是沒有要求的。因為所有的太醫皆一口證實王爺身染時疫,無藥可治了,所以納去的女子也只有死路一條。他便忽略了大臣之女,打算到民間選些女子給他陪葬。
然千夜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對活死人的要求都這麼高?
可無論無何,他在世上也只有千夜這麼一個親人,他臨死前的願望他焉能不滿足他?只是一時三刻,上哪尋這麼多身份尊貴的女子?
這又不是白菜蘿卜,說有就有?
他按下傷心不表,沉吟片刻,緩緩地道︰「這一病,倒是讓他性子變了許多,十二名女子,非身份尊貴的女子不可嗎?」
傅逸雲泣不成聲,哽咽難言︰「皇上……須知王爺日夜受病痛的折磨……痛不欲生,性子有點變化在所難免。他曾言道,這些女子的身份到底有多尊貴,就看皇上對他的情份真不真了……如果皇上心里有他,排除萬難也會替他辦到!」
梁老大人在一旁盡責地補充︰「啟稟吾皇,愚臣曾親耳听到王爺提過,這些女子,他希望全是朝中重臣之嫡女。」
傅逸雲抽咽著接過話荏︰「皇上,王爺說那些庶的、干的、養的、旁親認的,還有冒充的……則一律免了,省得他到地下也不得安寧。」
「……」羽寰汗。
「……」寧太師大汗。
寧太師自拜見皇上後,從頭到尾都未能搶到發言權。此時他抹著額頭的冷汗,慶幸不已,還好自己沒開口為女兒求情……
……
陰風慘慘的寶睿王府。
因府外有重兵把守,王府里的一眾人士除了太醫,誰都不能出去,故而府內諸人少了許多樂子。不過王府上上下下倒沒有外面想像的那麼淒慘,一個個哀聲震天的。反倒是老老實實的各司其職。
碧波閣內,釋圓大師和羽千夜在對奕。風胤顥和陌縹郜侍立于一旁,幾位心月復幕僚隨侍在側。
羽千夜一身滾金邊的霜色錦袍,修長的身姿即筆直又挺拔,白皙如玉的臉上不見半分病容,黑如墨的長發流轉著瑩潤的光澤,眉依舊如遠山,濃密長睫宛如黑色的蝶翼,璨燦雙眸顧盼含情,瀲灩動人。
橫看豎看,左看右看,他都是個矜貴清雅,集萬千風華、且無死角的絕世美男。誰也無法將其與外界那個苟延殘喘,奄奄一息的王爺聯想在一起。
杜武大踏步進來,羽千夜將手中的白玉指捻在棋枰上,美目微抬,撇了他一眼。杜武連忙上前,恭敬地稟報︰「王爺,萌姑娘的一應物品,屬下們已查到下落……」
他頓住話頭。
羽千夜淡淡的睨著他,聲音清脆純澈,不疾不徐︰「既是查到,為何不立即帶回府中?」
杜武頭也不敢抬,斟酌著言辭道︰「在王爺歸來之前,那些物品悉數被寧二小姐焚毀了,無一遺漏……」
「可惡至極!」羽千夜毫無預兆地擲子在盤,倏地起身,一腳踹翻了身後的擺設,唬了眾人一跳。
「阿彌陀佛!」釋圓大師雙手合什,口喧佛號︰「千夜施主,錢財乃身外之物,何況那些死物,當留則留,當去則去,莫要因此而動怒,壞了修行。」
羽千夜胸膛劇烈起伏著,絕美的容顏透出危險的氣息,精致瓏瓏的五官蒙上一層寒冰,眸色猶如水晶般燦然,卻隱含令人不敢直視的凜洌殺氣。
眾人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他意味不明的盯著釋圓大師胸前垂掛的那串醬色大佛珠,冷冷地道︰「既是身外之物,大師不妨將那串佛珠送予本王,橫豎它于大師是個死物。」
釋圓大師不動聲色地抓住胸前的大佛珠,淡定地道︰「此佛珠乃是佛祖之物,非老納所有,施主還是莫要覬覦了。」
羽千夜收回懾人心魄的目光,漂亮的唇角忽然一勾,笑的風情萬種,令人怦然心動,迷人的美目卻中閃著詭譎難辯的光芒。他優雅地踱至窗邊,緩緩推開鏤空的雕花木窗。
驟然間,絢爛而溫暖的陽光似流金撒了進來,讓人舒服慨嘆。一股清冷的風兒隨著陽光撲面而來。羽千夜華麗的錦衣被風獵獵拂過,翩然的姿態飄逸若仙,似欲乘風而去一般。
他負手立在窗邊,凝眸遠眺,聲音清若幽泉︰「既是連佛祖都執著一物,我等凡夫俗子豈能免俗?」
釋圓大師凝神尋模了半天,想起一句︰「俗話說,新的不去,舊的不來,施主當想開些才好,莫要執迷不悟。」
「……」眾人無不噴茶。
風胤顥壯著膽子道︰「大師,說反了,該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釋圓大師雙手合什,表情既莊嚴又肅穆︰「阿彌陀佛,小風施主,佛家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就是無,無則是有;新即是舊,舊即是新……」
「……」眾人絕倒。大師,算你狠,死的也能嚼活!吾等自弗不如,甘拜下風。
羽千夜微側過頭,輕瞥杜武,目光純淨如深不見底的清潭︰「寧二小姐倒是好膽色,敢私自焚毀本王之物,她總要有個正當且充分的理由吧?」
寧如煙焚燒那些東西時哪有什麼好理由?不過是妒恨交架,想出一口惡氣罷了,橫豎有姐姐和爹娘撐腰,自己眼看就是王妃了,燒一個狐蝞子的東西,還用過問別人嗎!
杜武也覺得這寧二小姐莫明其妙,俗話說,吃牛屎不看堆頭!你惹事生非的本領再強,也要看看那人你能不能惹,惹不惹的起吧?沒事跑來戳他們王爺的逆鱗干啥,這不是自尋死路嗎?他們王爺豈是個好相與的,睚眥必報是不必說了,就怕他搞連坐。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沉著地道︰「回王爺,她焚燒前道這是皇後的懿旨,因為這些東西皆是狐蝞禍水用過的,且和皇宮失竊案有關,惟恐王爺再被迷惑,她是王爺未來的王妃,有權處置這些骯髒之物和下賤物品。」
屋內眾人,包括跳出紅塵的釋圓大師聞言,皆搖頭嘆息——這寧二小姐不僅沒帶眼楮出門,就是連腦子都忘記帶了。那些東西你再怎麼不喜,可它也歸寶睿王府所有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私自毀壞人家的東西,難怪人家要與你算帳了!
羽千夜眼神玩味,略帶淺紅的指尖輕輕撫過精致的烏眉,淡然一笑,「皇宮失竊,甚好,皇後,甚好。」
他長身玉立,精致的面龐綻開微微的笑容,更襯的睫毛長長、唇紅欲滴,那抹淺笑黯淡了漫天斜陽,動人的風華驚艷天地,眾人痴迷之余,不禁面面相覷。
他們不明所以,都拿眼神詢問著最聰明的釋圓大師。
釋圓大師手持碩大的醬油佛珠,寶相莊嚴,閃著金光的紅色袈裟令他面現佛光,合什打起謁語︰「佛曰︰不可說,一說即是錯!」
「……」眾人跺腳大憤,有說等于沒有,還不如不說!
……
昨日,湮國的流言還是寶睿王身染時疫,命不久矣。今日,百姓就開始紛紛猜測,湮國高官重臣為何人人面色哀泣,如喪考妣?此為何故?
百姓自然不知道,因羽千夜臨死前的要求太過駭人听聞,饒是元盛帝也怕公之于眾後引起朝中大臣的恐慌!何況,此次首當其沖的是一批股肱重臣,倘若一個處理不好,定會動搖國之根本,這決不是危言聳听!
皇上左右為難,可又不想讓羽千夜生前的唯一願望落空,是以他也很糾結,幾乎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再加上也是真的傷心,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要溘然辭世,他縱使貴為真龍天子,卻也挽救不了他的性命,不能不引以為平生之憾事。
但是,百姓不知道實情,不代表那些耳目眾多的朝中大員不知道實情。關于寶睿王要用十二名重臣之嫡女陪葬的消息,很快在諸大臣間不脛而走。
大臣們先是人心惶惶——嫡女那都是用來聯姻的、為家族做貢獻、幫襯兒子的,好不容易精心養大了,卻要送給人陪葬,擱誰身上也不好受哇!再說那也是自己的親身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咧,總還是有幾份父女情份在的。
然後諸大臣全家出動,四處奔走——趕緊將嫡女嫁了,或是趕在皇上下旨之前盡快為女兒說門親事,省得白白送去寶睿王府讓人活祭了。
這本是大臣的家事,進而卻影響到國事。
每每上朝,但凡听到皇上要宣旨,大臣們無不捕風捉影,驚赫的面無吐色,就怕皇上命人念陪葬名單。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聖旨真要下了,一旦違背便是抗旨,誰也擔待不起啊!眾朝廷大員猶如驚弓之鳥,對于國事想上心也上不起來,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紕漏,險些誤了國事,引起大亂子。
而那些未出閣的大臣嫡女,一顆心懸的緊緊的,每一天都過的痛苦無比,跟絕癥患者捱日子似的,惟恐被送去寶睿王府。
一時間,羽千夜從被人們爭先恐後搶奪的香餑餑淪為蛇蠍之物。
當然,事情都有兩面性,也有被造福的人群——那些被大臣們選中做女婿的男子,這些男子,假使沒有羽千夜從中推波助瀾,是絕對沒這麼順利的娶到重臣之女的。尤其是那些門庭低微,仰人鼻息的適婚男子,以前那些大臣和嫡女瞧不起他們的身份,根本不會拿他們當女婿的人選。
然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沒料到今年會有這麼多大臣嫁女,且還是非嫁不可、抓緊了嫁、不嫁不行的勢態!
好男兒求不到,諸嫡女迫不及待要嫁,便降低標準,擇次品代之——總比死了好。
而今,適婚的男子們不論好的孬的,皆擺足了姿態,下巴翹的高高的,以堪比皇帝選美的規則,不慌不忙的挑選可心意的貴女,一個,兩個,三個……
這也就罷了,橫豎羽寰猶豫不決,還未拿定兩全其美的主意。但有一件事卻讓他猶為惱火,連帝王的威儀和風度都顧不得了,時不時雷霆大怒。
「皇上,您一定要為臣妾作主啊!」
「皇上,嗚嗚……這可讓臣妾怎麼活啊?」
皇後和四位貴妃柔荑交疊,正禮而跪,光潔前額輕叩地瓷,不停地向皇上哭訴︰「皇上,這可惡的皇宮竊賊頻頻出現,一會兒竊走皇後的珍貴首飾,一會兒竊走臣妾稀有的頭面……時而在嬪妃的屋子中放火……時而在美人們的床上放滿老鼠……」
「那竊賊忒可惡了,他在皇宮內來去自如,視御林軍如無物,猶似逛大街一般,根本不將皇上你看在眼里,氣焰太囂張了……」
「刑部尚書在哪?」羽寰龍顏大怒,急喚刑部尚書來問罪︰「那個老匹夫,上次他不是吹噓抓到皇宮竊賊了嗎?還說賊子已畏罪自殺,為何這竊賊又重返皇宮恣意行竊?」
刑部尚書還未來面聖,皇後寧紫彤已心虛的垂下頭——上次那個竊賊是他爹的手下,她以皇後之權與竊賊理應外合,才鬧出一個「皇宮竊賊」來。但那人早已被爹滅口,如何還能再犯案?
而且,此次的這個竊賊膽子大多了,每次偷盜皆是大包大攬,恨不得將整個皇宮偷光才好!
她居住的長秋宮已不敢再放什麼值錢的物件了——再被偷下去,她就會變成史上最究的皇後了。宮里的侍衛和御林軍圍困盜賊多次,奈何他每次都能順利的帶著贓物逃之夭夭,讓人恨得咬牙。
刑部尚書氣喘吁吁,頭冒熱氣的趕來皇宮,一面向皇上請罪,一面領下盡快抓捕盜賊旨意。他心里郁悶不已——上次的皇宮失竊案雖然是刑部破的案,可由始至終刑部並未插什麼手,俱是寧太師的功勞。只不過寧太師不願居功,將功勞讓給刑部了。
這會兒又出來性質相同的案子,刑部尚書難免懷疑寧太師從中做了什麼手腳。然此時並非追根究底的時候,還是先去抓賊吧!
……
與此同時,寶睿王府的碧波閣里。
傅逸雲以手扶著快掉的下巴,睜大眼楮望著鋪了滿地的金銀財寶、珍奇首飾,翡翠瑪瑙,古玩古畫……地上太過于金光閃閃,他覺得眼楮都快被晃瞎了,以為出現了幻覺,忍不住揉了揉眼楮。
揉完眼楮那些東西還在,他語無倫次地問趴在地上的風胤顥︰「小風,這……這些東西是哪來的?你莫告訴我是府中寶庫的哦!」
風胤影正忙著清理地上的財寶,進行分門別類的工作,不然閣內沒有落腳的地方了。聞言,抽空答了一句︰「當然不是,這是皇宮里的。」
「嘶——」傅逸雲仿佛牙疼,倒吸了一口涼氣。斷而蹲子,不太確定地道︰「因為王爺病勢沉重,皇上賞的?」
「去去去!傅大人,你靠邊一點。」陌縹郜和杜武抬著一個黑色的百寶箱進來,嫌他礙著路了,驅他到一邊去。
傅逸雲左看看,右看看,四處都堆著比他值錢的財寶,一件件令人垂誕三尺,咋舌不已,其中有幾幅古畫還是他夢寐以求的,屬有價無市的絕世珍品。好不容易找了個空地落腳,轉眼卻看到杜武和陌縹郜正將百寶箱里面的東西往外清,不用說,又是價值不菲的珍寶一類。他猶不死心,繼續不恥下問︰「小陌,這也是皇上賞的?」
小陌為人比小風靠譜,穩重沉著,寵辱不驚,不像小風老愛拿話誑人,十句里面有九句是信不得的。他如是說︰「皇上賞罰分明,王爺只是病了,哪里會賞下這麼多?這些都是在皇宮里偷的。」
噗 一聲,傅逸雲坐地上了。地上發出一片清脆的響聲。他一介文官,膽子本來就比較小,冷不丁听到這種殺頭的話,頗有些接受無能。
風胤顥小心翼翼地越過財寶,跨了過來,非常好心的扶了他一把,將他扶了起來︰「傅大人,您要坐去外頭坐去,我們這正忙著呢,您來添什麼亂?您看,您一下去,坐壞了好幾件首飾,估計把您賣了,也抵不了其中一件……」
「……」傅逸雲大淚,難怪說連臀部帶菊花都好疼,既被刺又被硌,不疼才怪!而且他知道自己很廉價,但小風你能不能委婉一些,不要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啊!
他跌跌撞撞的奔出碧波閣,後面傳來小風惋惜加痛恨的聲音,因為他無意中又踩到幾件寶貝了……
「王爺呢?」他逢人就問。
景致如畫的庭院里,羽千夜一身紅裳,風姿搖曳地翩然行了過來,遠遠看到傅逸雲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拉著個下人便不停的問,心下狐疑,因為傅逸雲素來都是溫潤如玉的君子一枚,優雅淡定才是他的本色,鮮少失措。
他微斂了眉,輕啟丹唇,聲若清泉潺潺︰「傅逸雲,何事如此慌張?」
傅逸雲乍一見到羽千夜,馬上如同吃了定心丸,人也不慌了,心也不再忐忑。
他若無其事的咳了咳,先伸手扶正頭上的玉冠,又左中揮袖拂了拂衣擺,然後施施然的行到羽千夜面前,瞟了瞟隨侍在王爺身後的文峰和文燦兩兄弟,低聲道︰「王爺,你墮落了,太墮落了!墮落到居然去偷自己哥哥的東西?」
羽千夜微微一笑,伸手揮開他,徑直向碧波閣行去。風吹起他如墨的黑發,瀲灩的紅衣,風華絕代的身影似御風而行,灑下一路魅世芳華。
傅逸雲豈會這麼輕易放棄,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王爺,你要當皇宮竊賊我不反對,你偷你哥的我亦不反對,可你將碧波閣弄的亂七八糟我就要反對了。」
「反對無效。」羽千夜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你為何突發奇想去做賊?偷這麼多財寶回來做甚?你又不缺銀子使?」
羽千夜垂下眼簾,伸出瑩潤如玉的手指緩緩撫著眉心,長長的睫毛輕顫,黯然地道︰「我想玥玥了……很想——我想她做的飯,想念她做的菜,她身上的香氣……」
「……」傅逸雲當即淚奔。你想她你就去偷東西嗎?還偷自己家的,這是什麼德性?再說他也想念紫玥做的飯,尤其番椒炒肉,番椒水煮魚……令他一想起來就流口水。但最近他非常痛恨番椒,因為王爺老拿番椒戳他的眼皮……
「我想她想的難受,當然要做點事來打發日子啦!再說了,我雖然不缺銀子,可玥玥缺啊!」
听到王爺理直氣壯的回答,傅逸雲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竟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了。他半信半疑地道︰「王爺,你不是遇到她了嗎?有你這錢串子在,那她還缺什麼銀子?」
羽千夜斂去了臉上的黯然與思念,輕蔑地瞥著他道︰「那點銀子怎麼夠她使?她如今住的地方很不安生,時有盜匪出沒,他們既要造弓矢,還有鍛造武器,還要開荒種田,花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給個國庫都不夠。」
消息太多,傅逸雲一時消化不了,暫時先忽略紫玥的,待以後再問。他一臉錯愕地先問目前的︰「王爺,你太重色輕友了吧!就因為你的玥玥缺銀子,你便把皇上的後宮搜刮一空?如今,皇後和貴妃們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了……你叫皇上情何以堪?」
文燦推開碧波閣的門,羽千夜佇立在門口,望著閣里一地金光燦燦地贓物,幽幽地道︰「又非本王的創意,本王亦是拾人牙慧,皇宮給誰偷不是偷,一個外人尚且能在皇宮竊取財物,本王為何不能?」
「……」傅逸雲不支倒地,只想找塊豆腐撞死——這是什麼邏輯?
他是打不死的小強,片刻之後便滿血復活,鍥而不舍的繼續追問︰「如今刑部,御林軍,後宮的外戚,俱都興師動眾的在追查這件事,王爺,您就不怕他們查來碧波閣麼?」
羽千夜忍俊不禁,笑罵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玥玥果然沒騙我——老子如今得的是時疫!時疫!瘟邪!你听得懂麼?你干脆改名叫傅一豬好了。」
「……」噗!傅一豬吐血三升,伸出爪子拼命撓牆,不這樣不足以發泄他滿腔的悲憤!
羽千夜這邊當起皇宮大盜,而棲鳳村那邊的萌紫玥他們卻發生了大亂子。
事情要從牛家的小媳婦生了女圭女圭說起。在棲鳳村,哪家若是添丁進口,全村人都會來賀喜。雖說如今世道不好,但遇上喜事,村里人依舊會帶上賀儀去道聲恭喜。
牛家的當家人是牛大叔。牛大叔是村里比較富裕的,因為他家里有一條耕牛,村里人若要耕地,牛大叔但凡有點空閑都會無償的去幫忙耕地。
他家添了孫子辦滿月,村子里便都去賀喜。萌紫玥入鄉隨俗,封了一封賀儀,帶上給小女圭女圭的禮物,便帶著袁越和武野去了牛家。
半道上踫到羅祺和範晴,還有張少昊,他們也是去牛家,于是幾個人便一起了。
雖說大家生活都艱難,牛大叔還是在院子里辦了流水席酬謝大家。酒席當然說不上豐盛,但牛大叔把家里一頭養了幾個月的豬宰了……
一道豬肉炖白菜吃得眾人嘴角冒油,大呼過癮,還有一道豬油炒粉條,吃得眾人恨不得將舌頭都吞了。村里人辦酒席不圖吃,也就圖個熱鬧的氣氛。再加上棲鳳村如今人口越來越多,那人聲鼎沸的場面當真是既生動又盛大,眾人歡聲笑語,暫時放下了一切的煩憂。
萌紫玥他們和羅祺他們,再加上宇世成,張安蘭等人拼了一桌,天公做美,燦爛的陽光灑下來,微風中只讓人感覺到暖洋洋的溫暖,沒有絲毫的寒意。
萌紫玥覺得景美氣氛好,心中愉悅,不免將桌上的米酒多喝了一些。
這種米酒都是村里人自家釀的,既香又甜,你喝的時候只覺得可以開懷暢飲,跟喝糖水差不多,但喝多了一樣會令你微醺。再加上萌紫玥這具身體酒量本來就淺,不用兩碗她就面色酡紅,眸如春水了。
她本就生的標致動人,此時發如黑瀑,嬌靨粉中透紅,艷如桃花,水汪汪的黑眸仿佛會說話一般,帶著微微的迷離和盅惑,紅菱檀口沾上米酒,格外的水透紅潤。燦爛的陽光照耀在她身上,她似不勝和煦的陽光,或是不勝涼風的嬌羞,便伸出蔥白的縴手半遮住額角,微垂目,烏黑的濃睫輕輕顫動,撲灑在她眼瞼下,形成兩排明顯的陰影。
羅祺一身玄色錦袍坐在對面,模樣既俊俏又貴氣,一抬眼,就被她這種異于往日的魅惑風情瞬間擊中心髒。
他心跳加速,怦怦如擂鼓,目不轉楮地盯著她,只覺得她無一處不美好,尤其是她嬌艷欲滴的唇瓣,女敕唇上瀲灩的水光令他口干舌燥,饑渴難耐,就恨不得吞了那誘惑他的人。
「咳咳!」武野咳了兩聲,眼底蘊著微怒,警告地瞥了羅祺一眼。
羅祺微微嘆了一口氣,緩緩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心底悵然若失。雖然看不成佳人,但誰也不能阻止他和佳人說話,這叫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轉。
他煞有介事地問萌紫玥︰「小月,這段日子托拈花一笑的福,村子里過的異常平靜安寧,如果盜匪不再來,村民們就沒有操練的必要,你有何打算?」
萌紫玥被太陽曬的昏昏欲睡,隨口答道︰「操練肯定不能停啊,操練村民不僅僅是為了防盜匪,世道這麼亂,誰知道孟虎能佔著南水多久?到時朝廷若向南水派兵,他們張飛打岳飛,打的滿天飛,我們便以棲鳳山為屏障,關起大門來,守著棲鳳村過自己美美的小日子。」
整張桌面上一時寂靜無聲。
萌紫玥瞬間醒過神來,她以手撫額,蹙著眉頭道︰「我米酒喝多了,說著玩兒的,你們不必當真。」
宇世成斯斯文文地垂著頭,沉默半晌,低聲道︰「其實小月的主意挺好,你們看,我們村子里今年的收成不錯吧,可村里人依舊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好些人斷炊。」
範晴睜大杏眼,吃驚地道︰「這是為何?」
羅祺的面色沉了下來,解除道︰「以前朝廷賦稅太重,以致民窮盜起。而今孟虎為了擴大勢力,急須招兵買馬,更需要龐大的糧草。他剛起事那會兒還顧忌著點,不怎麼魚肉百姓,但現在,他似乎頗有些狗急跳牆了,還是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比朝廷還凶殘,連幾升谷子都不放過!」
宇世成點點頭道︰「其實我們棲鳳村可以容納很多人,到時所有的村民都回來,人多勢眾,守住了棲鳳山,就好像蜈蚣山的匪徒一樣,自成一片天地,誰來搶,就將誰趕出去!也不用向哪個莫明其妙的代王交糧交稅的,不施不惠,自給自足,村民男耕女織,那日子過的,才叫個舒服自在!」
萌紫玥還未發表意見,張少昊卻瞪著她,意味不明地道︰「哦,你讓我忙的團團轉,見天支使我,就是為了佔山為王,落草為寇?你可真有出息啊?就這麼點指望?」
「……」萌紫玥無語,又不是她說的……
萌紫玥睨了他一眼,伸手將碗抬到唇邊,正欲再飲一口,不料卻听到院門口傳來異樣的聲音,很嘈雜,很凶惡,並不是賀喜的聲音,她擱下碗,掉首望向院門口,疑惑地道︰「怎麼了?什麼人來了,這麼吵?」
袁越起身看了一眼,虎目中頓時火光直冒,聲音卻很平靜︰「你們先吃,我去看看。」
範晴挾了一片枕頭包子,分了一半給萌紫玥,詫異地道︰「怎麼沒看到安蘭,這死丫頭吃個酒席都不得安生。」
萌紫玥剛撕了一片包子丟進嘴里,院門口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似乎還夾著袁越的怒吼聲。她立刻擲筷而起,轉身就往院門口沖去。
「啊!打死人了……」
「啊!這下可怎麼辦?他們是孟虎的人啦……」
「他們要抓走安蘭和香蘭……」
院子里炸開了鍋,村民們一臉驚惶失措,紛紛往門口擁去。萌紫玥飛奔出院子,乍一眼,便看到三名兵丁滿口噴血的躺在地上,渾身直抽搐,眼看是不行了。而還有十幾個兵丁手持武器圍著袁越,不停的攻擊著他。
而張安蘭和香蘭,還有另外一名女子被幾個兵丁抓著,她們不停的掙扎捶打,但畢竟跟著範晴練的日子還短,花拳繡腿起不了什麼作用。
萌紫玥看了看地上的三個兵丁,已經咽氣了。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一揮手,匕首的光芒閃耀人心,鋒利無比,二十兩已穩穩擎在她手心。
她和武野迅速上前,不用一刻,圍著袁越的兵丁全倒地上了。而抓著張安蘭她們的幾個還想逃跑,萌紫玥眸色一寒,冷冷地道︰「不能讓他們回去報信,一個都不能放跑!」
羅祺和張少昊也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了,兩人面色一緊,即時騰身而起,如鵲起兔落,很快就追上逃跑的兵丁。兩人大手一揮,一掌一個,盡數擊斃。順便將尸體拖了回來。
「怎麼辦,小月?他們不是盜匪啊,好像全是孟虎的人,這下可把孟虎得罪了?」羅祺望著一地的尸體,苦著臉望著萌紫玥。
萌紫玥臉皺的比他還苦,「先埋,毀尸滅跡要緊。」
這次不是殺了盜匪那麼簡單,這些可是孟虎的士兵,村民們圍在一旁,雖然緊張不已,倒沒有先前那麼慌亂了,只是默不作聲的看著地上的尸體。
萌紫玥看著袁越,一言不發。
袁越若無其事的拿著鐵杴去埋尸體,淡淡地道︰「遂了你的願,可以佔山為王了。」
「……」萌紫玥絕倒。
她不過是酒喝多了,暢想了一番桃花源的生活罷了,這些人為毛都以為她想當山大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