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娘親,大姐是不是醒不過來了?嗚嗚」一個三歲大的小男孩趴木板床邊,不停的嗚咽。
床上,躺著一個七歲的女孩,額頭上的發絲被血凝粘在一起,已擦洗干淨的黃黃小臉透著死灰一般的白,那毫無生氣的模樣,讓旁邊的肖柳氏甚至不敢去模她的鼻息,只能淒然的抹著眼淚,她可憐的女兒,才七歲,那下手的人,怎麼就那麼狠心,他們可是丫兒的爺爺和啊!
「小四,你說啥呢!大姐一定會好的,一定會!」稍大點的男孩瞪了一眼小四,堅定的說著,只是,那握著的小拳頭,卻是微微的發顫。
「可是大姐流了好多血,爺和好凶,二哥,小四好怕!」小四一想起今天大姐滿臉是血的樣子,就怕得渾身發抖。
「小四不怕,大姐只是睡著了,就像你晚上也會睡覺一樣,等明天太陽出來,就會醒過來了。」男孩抱著小四,拍著他的背安慰著,稚女敕的雙眼卻透著一絲不符合年紀的恨意。
旁邊,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坐在床頭,和女人一樣,不停的抹著淚,眼楮一眨不眨的望著床上的女孩,期望著下一刻,床上的人就會從床上坐起來,再給她梳小辮兒,再帶著她一起下田。
夜已深,冷風順著殘破的土牆縫兒吹進來,讓原本就悲戚的屋子里,更顯冰冷蕭索。
良久,吱嘎一聲,屋外大門被推開,肖柳氏一 轆下了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屋外,看著屋子里男人空空的後面,臉色頓時變得和里面小女孩的臉色一樣的死白︰「安哥,吳大夫呢?」
聲音不可抑制的,明知道結果,可是,她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翼。
「婉兒,我求了吳大夫很久,他都不肯來,鎮上其它醫館里的大夫也,也沒有人肯治大丫,對,對不起,都是我沒用,都是我沒用!」肖安一拳垂在梁柱上,臉上滿是愧疚,魁梧的身子微微彎著背,稜角分明的剛毅臉上流下兩行淚水,「都是我沒用,連給大丫請大夫的藥錢都湊不出來。」
後面的話肖柳氏根本沒听進去,她神情木然地轉身走回屋子里,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兒,突然發瘋似地沖上去抱了床上的女孩︰「大丫,娘的大丫,你起來啊,你快起來啊,你睜開眼看看娘啊……」
「嗚嗚嗚,大姐,你快起來,不要讓娘傷心了!」
「大姐……」
听到屋子里哀哀淒淒,撕心裂肺的哭嚎聲,肖安身子一滑,蹲在地上,抱著頭,狠狠的扯著自己的頭發。
昏昏沉沉中,肖瑤覺得自己好似被人扼住了脖子,難以呼吸,那窒息的感覺讓她不停的掙扎,只是,一動,身上就好疼,尤其腦袋,就像是被人用榔頭狠狠砸過一般。
「唔▔」
幾不可聞的,被淹沒在哭嚎聲中。
「娘,大姐動了,娘,大姐動了!」肖家小二乎感覺到大姐的手好像動了了下,連忙大喊。
哭聲戛然而止。
「大丫,大丫▔」肖柳氏看著懷中的大丫眉頭輕輕的皺著,眼睫也在微微的顫動,忙把她放平躺回了床上,撫著她的頭發焦灼呼喊。
咳咳,想謀殺啊!肖瑤狠狠的吸了兩口氣,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正在這時,耳邊傳來了女人的低喚,聲音很陌生,卻很溫柔,等等,她在喊什麼?大丫?大丫是誰,這種土里土氣的名字,她已經好多年沒听過了!
努力撐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微弱油燈散著點點迷蒙的光暈,隨即,一張清瘦的女人臉龐印入眼瞳,她淚流滿面,干涸的起皮的嘴唇不停掀合,一直喊著大丫,大丫!
「那個,你是誰?我這是在哪里啊?」肖瑤滿是疑惑,虛弱的問道,話一出口卻微微一愣,她的聲音怎麼會這麼,額,稚女敕!
「大丫,我是你娘啊,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連娘都不認得了?安哥,你快來看看,大丫這是怎麼了,她怎麼會不認得我了呢?」肖柳氏忙沖著屋外喊道,看著肖瑤滿臉迷茫的神情,不由的又抹起了眼淚。
哎,你別哭啊!肖瑤皺著眉,看著女人又發起了大水,滿臉無奈卻又很奇怪,為啥奇怪?因為,她眼前的這個女人居然是一身古代農村婦女的打扮。
「大姐,大姐,我是小二,大姐,你還認得我不!」肖家小二湊了上來,一臉緊張兮兮的問道。
「大姐,我是小三,你還記得我嗎?」
「大姐,我是你最疼愛的小四,大姐你一定記得我對不!」小四大眼楮里包著淚水,仿佛肖瑤只要一搖頭,那淚就會沖出來。
小二,小三兒,小四,肖瑤搖了搖頭想笑,可是看著孩子們滿是失望的含淚小臉,怎麼也笑不出來。
「大丫,大丫,你還認得爹不,俺是你爹肖安啊!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騎在爹的脖子上騎馬馬,還有……」正在肖瑤努力思索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一個壯碩的漢子沖了進來,一把拉住她的手,喋喋不休的說著。
肖瑤反射性的抽回手,有些惱怒的瞪著他!
這哪來的男人,居然冒充她爹,雖然她爹已經死了十幾年,但她怎麼可能連自己爹長什麼樣兒都不記得了。啊,不對,什麼爹啊娘的,她雖然長在大山里,可是,出生在八十年代後期,那時候,早就不興叫爹娘了,都管自己父母叫爸媽。
若不是她現在身體虛弱,她肯定會爬起來給他兩拳,捏了捏拳頭,肖瑤卻瞬間怔住,看著自己那縮水數倍的粗糙小手,心中大駭。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手怎麼會變得這麼小!
古裝婦人,古裝男子,爹,娘,還有自己變小的手,腦子里迅速的閃過一幕,刺耳的喇叭聲,滿地的鮮血,最後一眼,她看到李玲和杜雲被同一輛車撞倒在地,肖瑤雙眼猛的緊閉,胸口劇烈的起伏。
「安哥,這可咋辦,大丫她怎麼會不認得我們了?」肖柳氏看著復又閉上眼的肖瑤柔柔弱弱的說著,那眼淚兒就跟壞了龍頭的自來水一樣,怎麼都止不住。
「婉兒你別傷心了,好歹丫兒醒過來了,等明天天亮,我再去求娘給俺幾個銀錢,到鎮子上走一趟,定要請大夫來給大丫看看。你放心吧!」
「爹,就是把大姐打成這樣的!」把大姐打成這樣,又怎麼可能會拿銀子給大姐治病呢?肖家小二一臉憤怒。
「爹娘,你們就把小三賣了吧,賣了小三,就能換到銀子給大姐治病了!嗚嗚」一直沒說話的肖家小三這時候開了口。
肖柳氏愣愣諜著三女兒的話,有些蒙︰「三兒,你說啥呢?娘就算再窮再苦也不能賣了你啊!」
「娘,可是小三舍不得大姐,沒有銀子給大姐治病,大姐會死的,小三不要大姐死!」肖家小三淚眼蒙蒙,抽抽咽咽的說著,那可憐的模樣,看得肖柳氏剜心般帝。
肖瑤很混亂,幾乎一輩子的混亂全都擠在了這一刻,死亡,穿越,重生,一個又一個詞匯在她腦海里飛竄,她的頭很疼,活了二十八年,這詭異的情形,早就超出了她所有的認知。
穿越小說,她沒看過,卻听杜雲說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車撞飛,醒來的時候居然會變成了另一個人。她很怕,很惶恐,也很擔心,不知道杜雲和李玲現在怎麼樣了,是被救了,還是也遭遇了和她一樣的離奇穿越!
只是,听到屋里的眾人蹈話,卻又莫名的心中一疼,有這樣疼愛自己的父母,和懂事的弟妹,這身體的主人,倒是滿幸福的。
良久,肖瑤平復復雜的心情,睜開了眼,看著哭得眼圈紅紅的一大家子人,心中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那個,我沒事了,只是可能被撞傷了頭,所以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用找大夫,你們就把之前的事給我講講就成!」
找大夫,听這一家人說的都淪落到賣兒賣女的地步了,哪里還能有錢給她看病。
「大丫兒,你真的沒事麼?」肖柳氏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肖瑤看著肖柳氏眼淚又冒了出來,只好安慰道︰「娘,我真的沒事!」說完肖瑤卻是一怔,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那聲娘居然喊得如此順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都說這古代的女人都是水做的,果然不錯,有事了哭,都說了沒事,還哭,肖瑤真不明白古人的淚腺為毛就這麼發達。啊,她以後會不會被淚水給淹死啊!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肖瑤總算弄清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因為這個村子大部的人都姓肖,所以叫肖家村。
她爹叫肖安,娘肖柳氏本名柳婉兒,她是肖家老大,小名大丫,大名也叫肖遙,只不過此遙非彼瑤。在她下面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老二肖天翔,小名二伢子,老三肖樂(yue)小名三丫,小四肖天煜小名四伢子。不過平日里家里人圖方便,都以排行來叫,這才有了小二,小三,小四的稱呼。
她今年七歲,老二老三是雙包胎五歲,小四今年才三歲。
肖老頭兒和老太婆馮氏一共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她家老爹排行老三,不是長子,也不是ど子,加上性格老實木訥,所以極不得寵,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狗少,掙得工錢還得全部上繳。
大房肖平,也就是肖瑤的大伯,他媳婦李氏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叫鐵蛋,女兒叫肖花兒。四房肖貴的媳婦王氏有兩個兒子,一個叫泥蛋兒一個叫狗娃。至于肖瑤的小叔,在鎮上當教書先生,只有縫年過節才會回到肖家村。
肖家二姑娘肖娟很多年前就已經嫁去了外村。還有一個小女兒,肖家小姑子肖梅已經二十,還沒嫁出去。
今天下午,大丫在上房幫忙干活喂豬的時候,被泥蛋拌了一腳,摔在了豬糞里,豬食也倒了,恰好這一幕被她那極品爺給看見,她不止不責罵泥蛋兒,反而上前就給了大丫兩個耳刮子,罵她沒用,是個賤丫頭連喂個豬都喂不好,還讓豬跑出了豬圈。那死老頭更絕,一把拎起瘦小的大丫一甩, ,大丫就這樣撞上圈牆昏死過去。
幾個人忙著攆豬回圈,直到肖柳氏听到小四兒的哭聲,趕過來一看,這才發現大丫被撞的滿頭是血,氣息微弱。忙哭哭啼啼將她抱回屋,喚村里人幫忙叫回了肖安。
再醒來,大丫就變成了肖瑤。
也是直到此時,肖瑤這才明白為什麼她身上總有一股怪味兒,原來是掉糞堆里了。
何謂悲催,這就是!
肖瑤覺得這世界上沒人比她更倒霉了,自己被車撞死不說,還連累了兩個好姐妹,穿越吧,不是皇後公主,不是千金小姐,和前世一樣是個小小農女,農女也就罷了,偏偏還是掉糞堆里被自己親爺給弄死的。
爹憨厚,娘懦弱,還有一家子的極品親戚,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只被甩進荊棘堆里的小白兔,一個搞不好就會被那些極品親戚剝皮拆骨,生吞裹月復。
那哪兒是人啊,那是一屋子的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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